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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纪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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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了。”纪铭泽摇摇头。
我立在原地,怔怔的看着他。
“你还记得?”眼眶有些湿润,想起多年前让我额角幸免于难的手。
“被撞的是你,该傻的是你,我怎么会忘?”
“你才傻。”
……
虽然异地,但我和纪铭泽的感情特别稳固,一直一直都是如此。
那些南上北下大大小小的车票,站台前依依不舍的影子……都是我们爱着的证明。
那是在我们相恋快两周年前的一天,我没打电话就买了北上的高铁,想着给他一个惊喜。
箱子里拖着的是我精挑细选的礼物,我脚踩一双米白色皮质高跟鞋,白色的立领小飞袖连衣裙,腰间只一个栀子花样式的立体刺绣,没有多余的装饰。
下了高铁,我还特别用心在车站洗手间涂上最喜欢的口红,编上一个蓝色缎带侧编发,对着镜子反复笑了好几次,然后才满意的走出去。
像往常一样,我直接打车到「北工」东芜园他们宿舍楼下。
“咚咚咚——”
开门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她身材高挑,梳着高马尾,鬓角有一束紫色挑染的头发,不知是染的还是假发,画着上扬的眼线,露脐无袖上衣,水洗色牛仔短裤。
她看上去睡眼惺忪,漫不经心道,“你是谁啊?”
“纪铭泽呢?”
“不在。”她打着哈欠。
我试着透过门缝看看纪铭泽到底在不在,但里面拉着窗帘,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她把门关的更小了。“干嘛?”
“没事,打扰了。”
“真是莫名其妙。”女孩嘟囔着。
我一向是个情绪稳定的人,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了。
但那天宿舍楼的走廊真的好长,我拖着行李箱走啊走,被突然打开的门磕到了鼻子,鼻血直流也浑然不觉疼。
一边走一遍又一遍给纪铭泽打电话直到街边的路灯都亮了,直到手机没电至关机。
又是雨天,我在公交车站的座位上有些迷茫。
“你怎么在这儿呀?”
还是那个女孩,裤子换成了长裤,身上穿的黑色夹克外套有点眼熟,好像是纪铭泽的。
她递给我一杯奶茶,“喏,喝点。暖暖。”
“谢谢。”
“你找小纪…纪铭泽……有事?”她挠了挠头,“我这人有点起床气,下午不是故意的……”
我看着她的脸,她擦掉了夸张眼线,一脸的稚气,看上去最多十四五岁的样子。
“你是?”
“我是小纪的姑姑啦!你有些眼熟…”她上下打量着我,“你就是小纪的女朋友,琳琳姐吧?”
“我是。”
女孩一听眼睛就亮了,挽着我的胳膊叭叭说不停,就像个小喇叭。
她的名字是“纪念”。纪念的“纪”,纪念的“念”。
……
纪念带我去了自己的小公寓,就在北工西边的大街,四站公交就到。
这间房不带阳台,加深了窗台,上面放着毛绒绒的软垫,边上有镶嵌式书架,一侧放着小桌子,床头整面墙都做成了隐形壁橱,一面床头柜改成了可升降梳妆台,一面做成了酒柜……
入户的玄关设了鞋柜。
纪念招呼我换鞋,又麻利的煮了茶,切了水果。她的身上有种有种与年纪不符的成熟。
“姐姐,你要吃我做的饭还是一会儿出去吃啊?”
一直被比自己小的孩子照顾,有些局促,“出去吃吧,我请你。”
我们去的一家炒菜馆,点的都是“小炒肉”,“烧茄子”,“土豆丝”这类家常菜,老板娘还送了我们一大碗扁豆面片汤。
“小纪……暂时有事,我也联系不到他。”
“会不会出事啊?”我有些担心。
“放心啦,不会的。”纪念给我夹菜,“我们先好好吃饭。”
要结账的时候,才发现纪念偷摸早已结了。
她眨了眨眼,“过几天就是六一了,你请我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好。”
那天,天很蓝,云朵很白,周围都是欢声笑语。
纪念像个“真正”的孩子那样,一路蹦蹦跳跳。
“姐姐,我要棉花糖!”
“姐姐,我要爆米花!”
“姐姐……”
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夏天,她还是那个吵吵闹闹的小丫头。
旋转木马上除了一些年轻的女孩,只有一些看起来安安静静年幼的小女孩。
年轻女孩们的男朋友皱着眉头或拿着手机或拿着ccd或举着相机,“啊对……好好好,宝贝看这边!3、2、1,茄子!”
已经坐了半小时旋转木马了,我实在觉得无聊,就小声说,“念念,你先玩着,我也给你拍几张照片吧。”
纪念怔了一下,“啊?哦……”
她在木马上呆坐了很久才走过来,“姐姐……我们去玩点别的吧。”
“好啊。”
纪念指着远处那个最高点,“先……先去坐摩天轮!”
从摩天轮下来的时候,纪念看上去特别特别高兴。我问她要不要玩“海盗船”,“激流勇进”这些项目。
她点点头眼睛里闪着光,随机又摇摇头,“还……还是不了吧。”
最后她闭着眼睛咬咬牙,“好!出发!”
我笑着拉她,“要是害怕的话,还是不玩了吧,这些项目挺刺激的。”
纪念问我,“那……姐姐你会怕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啊,我没玩过。”
“那更要玩了,机会难得!”
在排队激流勇进的时候,纪念躲在雨披下,看着飞溅的水花有一点发抖。
“要不算了吧……”想起刚刚在海盗船她嘴唇发白,我就有点心有余悸。
“不!”她这倔强的性子和叶天泽简直如出一辙。
“念念。”
”我在!”
“念念。”
“我在。”
……
耳畔全是呼啸的风声和此起彼伏的尖叫。
我闭着眼不停的叫着纪念的名字,生怕她有半点闪失。
在倒数第二个浪花扑过来的时候。
“念念。”
“……”
“念念?”我急了。
“念念!”更大的浪花扑了过来,呛得我喉咙有些发痛。出……出事了。
“念念!”我失神地大喊着,眼泪止不住流。
纪念像个破碎的布娃娃,脸色苍白,一动不动。我看得出她是心脏病复发的症状,却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应急措施也想不起来。
直到工作人员拨打120,人群中有个自称医学生的男生跑过来,“放平!”
他用手探过纪念的鼻息,显然也有点慌,嘴里小声念着:“1,2,3……”
双手交叠,掌根放在纪念胸骨中下部位,双臂伸指,垂直向下用力按压。
这是心肺复苏,是我眼熟到不能再熟的急救技能。
每30次胸外按压,配合两次人工呼吸。
……
纪念的手指动了动,继而缓缓抓住了那个男生的衣角。
没事就好。
一时之间,我觉得天旋地转。
再次醒来,纪念又恢复了朝气活力的样子。
我没事,只是受了惊吓,低血糖所致的昏厥。
但纪念……医生说,她的情况不是很好。
她说,“我想回去上学了!”
等等……床边椅子上那个削苹果的灰衣服男生…不是纪铭泽!
他……是谁?
“你是……”
“向亮。”
“向量?”
“唉,不是那个‘向量’。”
“是向亮的‘向’,向亮的‘亮’?”
“啊对,嗯?”
纪念在一边笑的捂着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