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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神仙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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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城。
天色已晚,各处商铺早已点起门口的灯笼。
人群熙攘,来来往往,不减反增。路边随处可见吆喝的小贩,尤其是风月场所门口,有不少摊子卖首饰,还有不少诗集名篇。
墨城取一‘墨’字,便是因为城内学子众多。文人风雅,话本常写才子佳人,许多人自诩文人墨客,要有红颜知己才算排场,于是墨城便有许多勾栏瓦舍,俊男美女,唱戏念曲,抚琴高歌,快哉快哉。
“富贵,我们来这里作甚?”
叶山河抬头望向牌匾,尽欢楼。
门内热热闹闹,人声鼎沸,有阵阵琴声从里面传来。相较于附近别家乐坊花楼,这尽欢楼可以说是最热闹的。
云无恙将马和骡一并拴在路边,抬脚向门内走去。
“哎,等等我呀。”叶山河紧跟着上前。
两人刚进门,就有一侍女样的姑娘上前:“二位公子,店内还有一间雅间……”
云无恙抬手打断她:“不必了,大堂就好。”
侍女微微一笑:“请随我来。”
二人刚踏进去,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说话声,音量没有刻意减小,像是故意让他们听到。
“就那俩人的穷酸样,还雅间呢,吃完饭我都怕他们拿不出钱来。”
“就是,你看胡蝶那样,眼睛盯着人家不放,我看她呀,叫狐狸精算了。”
“不过那两个男人是有些好看。”
“好看顶什么用,还不是穷鬼。”
两人身上皆是粗布灰衣,叶山河身上还有些许补丁,他是真的穷,吃不起饭那种。云无恙则是有衣服,但客栈比较脏,最干净的就是门口——临时就医点,脏衣服洗着麻烦,于是他也一身布衣。
叶山河听到,面露不善地朝对话方向看去,几名女子被叶山河的眼神吓了一跳,顿时噤声。
等叶山河他们坐下,几名女子才敢小声谈论。
“瞪什么瞪啊,有什么了不起的。”
“行了快别说了,散了散了。”
此刻楼内正热闹,大堂仅剩的位子靠在视野最差的地方,很难看清台上的状况。
叶山河踌躇半晌,不知如何说起,只安慰到:“胡姑娘,她们的话别放在心上。”
“多谢公子,小女并不在意。”胡蝶微笑道,“公子需要些什么?”
“一份山楂糕,一壶清酒,”云无恙从怀中摸出钱袋,明显是这顿饭他出钱——叶山河是个穷鬼,不能指望。
“我要……”叶山河刚开口,云无恙便看向他,神色淡然不喜不怒,但叶山河莫名却感觉背后凉凉的,声音也小了:“我要一壶茶水,多谢姑娘。”
“好的,二位公子稍等片刻。”胡蝶转身离去。
叶山河挠头,感慨道:“看来哪里都不好过啊。”说罢盯着云无恙道:“富贵,你还没说来做什么呢?”
“打听消息。”
叶山河眉毛一挑:“打听消息,来这儿?”他环顾四周,除了漂亮姑娘就是好色之徒,满座的多是清秀书生,“这有什么可打听的。”
云无恙看着他:“打听消息除了饭馆就是这风月场所,此刻饭馆皆已闭店,可不就是这尽欢楼更合适。你是什么大户人家养出的小少爷,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其实更像纨绔弟子,那才更是脑袋空空,弹一下只能听个响。
“哎小爷以前就是少爷,你能怎样啊。”
叶山河正在吵嚷,胡小蝶端着糕点和酒过来了:“二位公子请慢用。”
“多谢胡姑娘,”叶山河微笑,胡小蝶回以微笑。
叶山河正伸手要拿山楂糕,云无恙突然摸向他的脉门。
“你做什么!”叶山河把手腕抽出来,左手摩挲手腕。
“瞧你骨象不错,看看是不是武学奇才。”云无恙道。
叶山河问:“那可看出来了?”
“将来确是一代大侠。”云无恙恭维。
“那是自然,小爷自幼就是天才,只是疏于练习,要不是小爷家里,”叶山河猛地停住,不再继续。
“家里?”
“没什么,”叶山河抬头乐呵呵问道:“富贵,你要打听什么消息?”
云无恙没有回话,而是看向左前方,有一桌人正聊得兴起。
叶山河也随着他听去。
“那桃花坊可真惨,无妄之灾呐。”
“谁说不是,许家太猖狂了些,他许家大小姐昏迷,便要拿一家点心铺子开涮。”
“就是说呀,我妹妹今天哭着要吃桃花坊的桃花酥,这桃花坊就被封了。”
“许家已经贴出告示招名医了,赶紧治好了把桃花坊打开,我家夫人指明要桃花坊的酥云糕。”
“你一个有老婆的还来这瞎逛呀,不怕你夫人吵你。”
叶山河随着云无恙的视线看过去,同样听了一耳八卦,顿时疑惑不解:“你要打听的就这?叶家大小姐昏迷,你要去治病?”
“桃花糕,神仙醉。”云无恙拿起清酒浅抿一口,老神在在的样子,多的信息丝毫不给。
“又是神仙醉,你能不能说清楚。”叶山河嚷道,心想这人拿自己当考生吗,可以说清的东西偏不说。
“神仙醉,药谷秘药,无色无味,可使人意识昏迷。”他着急模样成功取乐了云无恙,于是云无恙好心多说几句。
叶山河慢慢瞪大双眼:“你是说……”他看向周围,声音压低:“有人在桃花酥里放了神仙醉,给那许小姐吃了。”
“你怎么知道?”叶山河思绪流转,突然悟了,“晌午的那个老丈!”
云无恙笑了一下,手指在桌上轻敲,“还算聪明。”
“那你还说人家中毒……因为这事不能让旁人知晓,”叶山河彻底悟了,又疑惑道:“既是药谷秘药,你是如何得知?”
“不才年少游历四方,偶然见过。”
看叶山河满脸不信,云无恙好心补充:“曾见过一名医者用神仙醉使人意识昏迷,而后一刀下去,”云无恙比了个动作,上手在叶山河的胳膊处比划,“整个坏死的肉全都割掉。”
叶山河耸肩,挥开云无恙的手道:“那不就是救人的药?”
“药不分好坏,全凭人怎么用。”
云无恙看向前方的胡蝶,她正招待醉酒的客人,被推搡了一下,脸上却无半分不满。“那位胡姑娘……”
叶山河努嘴:“怎么,喜欢呀?”
云无恙看他:“那胡姑娘武功可不低,”而后上下打量他,“比你高出许多。”
叶山河自觉被鄙夷了,恼怒道:“不是说了,小爷只是疏于练习,别瞧不起人。”
云无恙只笑不语,又举起一杯酒咽下。
“少喝点,哪有你这样空腹喝酒的,”叶山河捏起山楂糕递过去:“吃了再喝。”
见云无恙没动静,叶山河胳膊又往前伸:“怎么,还要我喂你呀。”
云无恙眼珠微转,深深看他一眼,这才伸手拿过放入嘴中。
见状叶山河满意点头,随后问道:“你说那胡蝶会武功,那她在这尽欢楼做什么?卧底?线人?”
云无恙神秘莫测道:“谁知道呢,兴许如你说的那般是线人,兴许是个杀手也说不准。”
两人硬是待到尽欢楼快要关门,才从中出来。到底不是真的寻花问柳地方,也幸好不是,叶山河暗自想着。
到了深夜,墨城的街上彻底安静下来。
叶山河扛着云无恙,找到一家客栈,把小花和马栓在后院。
“你说你,不会喝酒你还喝,喝醉还要小爷扛。”
叶山河骂骂咧咧把云无恙扛进门,“一间人号房。”
说罢在掌柜上下打量的眼神中,伸手从云无恙身上摸出钱袋子。
“客官楼上请,二楼右转最里边。”
叶山河于是又拖着死人样的云无恙上楼,费劲把他往床上一扔,拍手呼一口气。
“看着清瘦,怎么这么沉。”叶山河拿出在尽欢楼洗净的手帕,怼着云无恙的脸一通擦。
尽管被粗鲁对待,云无恙也没有反应,醉得死死的。
“咱俩都穷,就凑合住吧,小爷不嫌弃你,你也别嫌弃我。”
说罢叶山河把人往里推,勉强留下一人床位,叶山河累得像狗一样爬上床。
鞋子一脱,被子一扯,二人在一张小床上挤了一晚。
翌日一早,云无恙宿醉转醒,迷茫间看到一张脸怼在眼前,登时清醒不少。
不知该作何感想,毕竟是生平第一次同人挤在床上,还是个陌生人,云无恙心情复杂地推开叶山河那张俊脸。
叶山河手在空中挥了一下,喃喃念到:“别动,鸡腿。”
云无恙不管他,越过去下床整理衣服。
“啊!鸡腿!”叶山河一个挺身坐起来,整个人出神地盯着前方。
“醒了,”云无恙把衣衫整理好,扭头看他。
“我好像做了个梦,”叶山河喃喃道。
“是,梦见吃鸡腿了。”
“是有鸡腿,但它成精了,”叶山河痛心疾首,“梦到鸡腿要吃我,我跑它就追,它还长腿了。”
看到叶山河的样子,再一想他的梦,云无恙绷住嘴角,沉声道:“起来收拾一下,去许宅。”
叶山河看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怪异模样,嚷道:“你想笑便笑,我拦你了不成。”
云无恙却不回应,只道:“床头那套衣服你穿上,应当合身。”
叶山河:“啊?”
听到衣服,叶山河又仔细看他,原先还是灰色的粗布麻衣,一看便与富贵人士差别巨大,现如今换了身白青色相间的长衣衫,腰间坠着青色玉佩。
“哇——你这衣服,你哪来的钱?”小爷以为你我都是苦命穷人,原来你竟背着小爷闷声发大财。
也是,黑店老板能穷到哪去。
“自带的,”云无恙解释,“赶紧换上,去办正事。”
叶山河拎起床头的衣服,青色布衫,有山川纹样,“怎么看着,我的比你的差许多,”左右比对,云无恙那件确实材质更好。
“你怎地如此事多,”云无恙诧异竟有人这般恬不知耻,话说难听就是乞丐还嫌饭馊。
“行啦,既是你送的,小爷自然如获珍宝,”见他还要再演一下,云无恙便冷眼瞧着,叶山河忙道:“这就穿,这就穿。”
粗布麻衣换成精细衣衫,叶山河顿时变得人模人样,虽不说玉树临风,但也是一表人才,当真是人靠衣装。
云无恙从桌上拎起药箱,对叶山河说:“你且记住,现在起你便是我的学徒。”
“学徒,那不就是打杂的?”
云无恙对他微笑道:“正是打杂的,发财。”
说罢又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