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海棠花下 ...
-
入夜,灯笼次第被点亮。
吱呀一声,雕花木门从里面打开了,霍绎从屋里走了出来。
等在廊下的侍从,立刻打着灯笼走过去,站在阶下为其照路。
霍绎的面色平静得近乎冷漠,走下台阶,缓步离去。
侍从观他神情,心中猜测只怕公子爷和侯爷的谈话并不顺畅,这父子二人关系淡漠,往来有些生硬,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公子每次和侯爷见面谈话后,心情都会极度不好,侍从不禁愈发小心翼翼。
一路无话,径直回到居住的院子。
霍绎进屋就将门关上了,一句话也不曾说,令几位站在廊下的侍从,面面相觑,然后各自散去做事。
世子的院子,仆从不多,除了洒扫的仆从是侯府指派的,近身侍从都是霍绎这些年自己挑选培养的,或是直接从外祖家带来的。那些途中护送他的侍卫,则安排住在另外的地方,反正是不可能全部带回侯府的。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候在门外倚着门框打盹的侍从突然被惊醒,只见门开着,眨了眨眼细看,才发现半明半暗的门口站着自家公子。
“公子可是要梳洗?”侍从立刻站直了。
“可有南方来信?”霍绎的声音低迷。
“没有。”侍从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公子吩咐过若是南方来信定会第一时间呈报的,他们自然惟命是从,不敢有丝毫隐瞒。
“我要沐浴。”霍绎说罢转身走了。
侍从拍了拍胸脯,呼了一口气,他竟然在公子的门外打盹,公子一定是瞧见了,完了,他可能要被分配去马厩了。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满足公子提出的要求。
不多时,屋里亮起了灯,几个侍从提水进进出出。
沐浴过后的霍绎,坐回了书案后,继续看书,直至夜半时分,屋里的灯方才熄灭了。
-
谁都不会喜欢被关在马车里,云舒摇也不例外,她心中无比憎恨绑架她的人,可是也不能因此表现出过多的仇恨,这对她并无益处。
如果就这么走下去,云舒摇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下马车的机会。
透过窗帘缝隙,云舒摇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专注地观察外面的情形。
一路上她并没有像绑匪以为的那样大呼小叫,甚至她的过份安静,多少令绑匪有些轻忽,但对她的看管并没有放松多少。
随着路途中的行人、马匹、车架增多,喧闹声渐甚,定是即将到一个热闹繁华的城镇,至少比途中经过的任何一个城镇都要大,云舒摇心里隐隐激动,可能她的机会就要来了。
他们绑架了她,一路上定然是要避人耳目,捡人少的小路走,为什么会来热闹人多的大城镇?
原因也不难猜测,要么目的地就在城中,要么有不得不进城的理由。
城门检查水分很大,而且那个黑脸绑匪也进了车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很显然他们也担心在这个时候出岔子,是以云舒摇连城墙上的牌匾都没看清。
本以为进城后,黑脸绑匪就会下车了,可他纹丝未动,云舒摇也没有机会观察途径过什么地方。直到马车停下来,黑脸绑匪率先下了马车。
一直神经紧绷的云舒摇顿时吐了口气,仿佛囚犯被人盯着的感觉太糟糕了。
“下车了。”车厢被重重地拍了两下。
踏上平整结实的地面,久困车厢的云舒摇不禁腿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反应很快地伸手扶住了车身,才稳住了身形。
久坐不动,她的腿都水肿了,尽管她努力按摩腿部,效果甚微。
明晃晃的阳光,照耀这个有些凌乱陈旧的院子,房屋木头的漆斑驳脱落,被风吹日晒,更显破败。
一个坡脚老者从一间屋里迎出来,“吃食已经在准备了,各位爷先进屋休息吧。”
马夫卸了车架,将马牵到院子墙边的简易木棚。几个绑匪纷纷进屋。
黑脸的绑匪并没有进屋,而是看着云舒摇,含着打量和评判,他朝另一间屋子抬下巴,“请吧。”
云舒摇捏了捏胳膊,慢吞吞往屋里走。
屋里陈设简陋,架子床旁边靠墙立着一个两门衣柜,方桌摆在中间,两条长板凳,云舒摇坐在硬邦邦的板凳上,透过洞开的窗口望着院子。
幸好现在天气尚不算热,否则这么几天不洗澡,人都得馊了。
她被掳走,甚至连个包袱都没有。真真的孤身一人,身无长物。
隐约可闻隔壁的谈话声,可要细听又听不真切。
她观察过了,这座小院子,两面是屋舍,一面是木棚,另一面就是大门了,此时紧闭着,如她眼前的房门一般。
若是没有后门或者角门,那么大门就是唯一的出入口,她所在的房间,正对着大门,虽是直线距离,可都要经过院子。
逃跑的几率并不大,云舒摇有些气馁,原本以为进了热闹人多的城镇,机会就来了,谁知会是如此。
突然间门被推开了,一个包着头巾的老妇人端着一个筲箕进来了,她慢慢走过来,将筲箕里的东西,一一放在方桌上,一碟腌菜配了几片薄薄的肉片,两个馒头和一碗稀粥,饭食和碗碟看着都还算干净。
“姑娘,吃饭。”老妇人说,带着浓浓的方言口音,有些含糊不清,说罢拿着筲箕就要走。
“谢谢大娘。”云舒摇挤出一抹笑,她一路上都被囚于马车,吃的不是烧饼就是馒头,偶尔有几张薄薄的肉片,连个菜叶子也没见着。
老妇人没应声,径直走了。
“大娘,等一下,”云舒摇起身喊住老妇人,指着碟子里的肉片,“这是什么肉啊?”
不知是什么肉,云舒摇是不吃的,老妇人似乎咕哝了一句什么,可惜云舒摇没有听清楚,只好看着她走了,并关上了门。
她本想要点水洗手呢,摊开双手看了看,她已经好几天没有洗脸刷牙洗手了,总觉得自己浑身都脏兮兮的。
就算之前和霍绎他们一起赶路,饮食梳洗的条件虽然简陋了些,好歹还有啊,现在是完全没有了。
绑匪们自己都臭烘烘的,哪里会管她衣服穿了几天?
谁叫人家形势比她强呢?
-
风依旧带着冷气,可窗外已然是一派春天的景象。垂丝海棠白的粉的开得繁盛灿烂。
一个蓝衣少年在海棠树下练剑,他的剑法娴熟流畅,一看就是练剑多年功底不俗的。
练剑完毕,他一个收式,走到不远处的小方桌处,弯腰拿起帕子擦汗。
他伸手招来一个侍从,耳语两句,侍从应了飞快跑开了。
院墙外某处站着两个女子。
“走吧,万一被发现了就不好了。”粉衣女子拉着杏衣女子的袖子。
“有什么不好的?这是在自己家里。”杏衣女子正是霍菁菁,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她那个便宜哥哥舞剑是真好看。
“难道你不想看?”霍菁菁朝李茵宁挤眉弄眼,“被发现了岂不是更好?这样你就可以和哥哥说上话啦。”
“再说了,你很快就可以天天看了。”霍菁菁促狭地笑。
李茵宁不接话,粉面含羞,眼睛看向别处,可又控制不住往院子里瞟。
他舞剑的身姿真是无比潇洒帅气,看得她心如鹿撞,一想到这样得风流人物以后是自己夫婿,日日相对,举案齐眉,她只觉得心里甜得像是浇了蜜糖。
就在那个侍从飞奔而去,她们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霍菁菁是无所谓的,她是爹娘疼爱的侯府唯一的小姐,哪里会怕这些?若是闹到祖母面前,至多也不过是被不痛不痒地呵斥两句。
李茵宁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一面害怕被发现她扒墙外偷看男子,尽管对方是她的未婚夫;一面又隐隐有些期待和他见面,虽然两人定亲时日不短,可私底下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偏她一颗心都装着他,每每见面又是羞涩又是期待。
可惜的是,直到她们离开,侍从没有出现,霍绎也没有出现。
只有海棠花瓣儿随风飞舞,那舞剑的少年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李茵宁有些怅然,没有多留,辞别霍菁菁回家去了,心中有淡淡的遗憾。
不过,没关系,她很快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见到他了,因为梨花宴马上就要来了,她想象着美好的未来,不禁又笑出了声。
-
“拜托!大哥,不用绑了吧?”云舒摇哭丧着脸,一双手直往后缩。
“别废话!快点!”黑脸绑匪不为所动。
等着吧!你若有一天犯到我手里,不用满清□□酷刑伺候你,我名字倒过来写!云舒摇心里疯狂Diss对方。
好话歹话用尽,云舒摇还是没有逃脱被捆住双手的命运,她磨磨蹭蹭爬上马车,才刚坐好,黑脸绑匪也钻进了马车,看了她一眼,然后拍了拍车壁,“走。”
马车动起来,云舒摇一脸生无可恋,靠着车壁,出神。
马车走了一段路,就来到了热闹的大街上,车外人声鼎沸,车内鸦雀无声。
风吹帘动,出现了一个小缝隙可以瞧见外面,云舒摇眼睛一亮,顿时又警惕地看向黑脸绑匪,黑脸绑匪抱着双臂,正在闭目养神,她轻轻嘘了一口气,继续保持之前的姿势。
马车停了下来,外面的人敲了敲车厢,“到了。”
云舒摇竖起耳朵听,外面人声嘈杂,正是热闹的地方,何以马车就停了?
黑脸绑匪看了她一眼,才起身下了马车,在帘子掀开的那一瞬间,云舒摇看到了远处的船只和河面。
这是要弃车登舟了?云舒摇立刻调动大脑,制定逃跑计划。
若真是上了船,只怕逃走机会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