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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何去何从 ...

  •   晚风微拂,已入夜了,曹植与曹丕汗流浃背地骑着快马赶到后山别院,两人熟练地拉住缰绳停下马儿,迅捷如豹地翻身下马,直奔内院。
      一进内院,便见司马懿正从卧房里出来,望见曹植与曹丕,他也没急着开口,而是回身轻轻地将门关上。
      “二位公子也有雅兴来别院游玩?”司马懿抬步缓缓上前,他神态自若地笑道,“请恕仲达未能出来迎接。”
      “你,你对凌……”曹植见司马懿衣着整齐、神情轻松,不由地心中一凛,“莫非你们……”
      而一旁的曹丕则是一言不发,神色复杂,他挪步上前,眸中利光突现,杀机顿起。
      “二位公子请放心,”司马懿又岂能不知二人的敌意,遂轻松笑道:“凌只是喝多了,仲达方才扶她到房中歇息。”
      曹植面色稍缓,沉声问道:“父亲已将凌许配于司马先生,为何你却……”凌虽然不是纤细柔弱的女子,但绝对是个出色的美人,对男人是有致命吸引力的,这一点无庸置疑。
      “呵……仲达虽不才,也读过几年圣贤书,必会严守礼法,不会越矩。”司马懿笑了,他或许急切地渴望得到凌,但是,不是用强迫的手段,而是要两情相悦。而他毕竟是个谋略野心家,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服从他政治斗争的需要。在还未明确曹操将凌送于他的动机前,他绝不会冲动地去碰凌,待他日手握霸权,财富与美人都会在他手中,凌也不例外。
      “如此最好!”曹丕冷冷地道。
      司马懿笑里藏刀:“两位公子既然来了,如今天色已晚,不如今晚就在别院里暂歇吧。”说着,他转身往后院走去,“仲达现就领二位去后院歇息。”
      “好。”曹植与曹丕两人互换了个眼色,便齐齐地随司马懿去了。
      三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而躺在屋里大床上的凌,也缓缓睁开了那双凝聚精光的褐瞳,方才他们在院中交谈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她却听得一清二楚。
      凌的手慢慢地伸入被褥下,抽出一柄长剑,她的手指顺着剑身上铸出的精致花纹,缓缓游走,剑身在暗沉的夜光中发出魅惑人心的光芒,隐隐中,剑身浮起些许血光。
      她并没有醉倒,所以方才司马懿的手抚上她脸颊时,她是清醒的,只是一直隐忍着,幸而他及时收手,否则,此时必有一人会血溅当场!
      凌的确丧失了记忆,但并不代表她丧失了智力。最初醒来时,周遭陌生的一切,确实令她有些惶恐,但渐渐地,她的沉稳和机敏便悉数回来了。要想在危险莫测的环境中生存,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暗藏的敌人知道自己是无害的,所以凌便一直装成神志不清,暗中查探她失忆的始末。
      夜已深,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始终无法入睡。
      窗外的寒风吹拂了进来,在这个已近严冬的夜晚,晚风是令人畏惧的,此刻正轻轻地拂过凌的心头,冰冷的晚风冷却不了她的思绪,她的心里仍是一团乱麻,越理越乱,千种苦楚,万般思绪,都在心中汹涌。
      父亲?曹操?兄弟?曹植?曹丕?未婚夫?司马懿?为何这一切对她来说是如此的陌生?反而是心底深处隐藏的那个高大颀长的身影令她心悸?但是,他是谁?为何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想着,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唉,凌长叹一声,披上长袍,推开房门,往外走去。既然毫无睡意,便出去走走吧。
      凌才踏进院门,遂看见司马懿坐在院中石椅上自斟自饮。他仍是一袭飘逸的灰袍,身形半隐没在黑暗中。
      司马懿回头看着凌,风,迎着这阴暗的庭院徐徐地吹了进来,阴冷月光下的她,一张俏丽动人的脸上若有所思,琥珀色的眸子隐泛着谋略之光。
      望着这样的凌,司马懿有短暂的失神,他随即拿起酒杯,微微笑道:“凌小姐是否有兴致也来一杯?”
      凌缓缓走近,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你准备了两个杯子,知道我要来?”她微眯着眼看着司马懿。
      “呵,我猜想凌小姐今夜也必定无眠……”司马懿淡淡笑道,他提起酒壶,将两个杯子斟满。
      必定?这话听来似乎另有玄机,罢了,如今她什么也不想了,遂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呵,人说酒入愁肠愁更愁,你不怕喝醉么?”司马懿浅笑着又将杯子斟满了。
      “不怕……”她早已无所畏惧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她都独自一人走过来了,在她的记忆里,始终只有她自己,没有别人……但是,她似乎曾经依偎在一个宽厚的胸怀中,肆意享受着宠溺与关怀,那时,她以为她找到了最终的归宿……
      “别喝了……”司马懿忽地将身子探近,幽暗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凌。
      凌已有些醉意,并未躲开司马懿的逼视,她拨开脸颊旁的乱发,反而挑衅地回望着他。长发顺着手指的拨动,随风飘散,美丽异常。
      司马懿一恍神,捻起她的一缕长发:“长发如丝……”
      凌一皱眉,刚想把长发抽回。忽然,一股异样的感觉爬上她的心头。仿佛曾经有谁也这样捻着她的长发,她能感觉到,他修长的手指温柔地在她的发间游走,他温热的气息轻洒在她的颈间,他在她耳旁喃喃地说着什么,是什么?那一定是很重要的话语,为何她想不起来?他是谁?为何她记不起他的样貌?他是谁?哦,她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你那样的神情是在想着谁?”司马懿冷冰冰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不论何时,凌对他总是若即若离,她分明就近在眼前,却又总是可望而不可及,她的思绪,甚至连她的心都在遥远的地方。
      凌猛然醒悟过来,赶忙抽回长发,回过头正碰上司马懿阴邪的眸子。
      “你在想着谁?”司马懿复又问道。
      “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凌已然酒醒,站起身便往前走去。
      望着凌离去的身影,司马懿眸中精芒立起,方才凌望着他的眼神中透出嫌恶,甚至有些杀意,这种戒备的神情,只有在他们初见时才有,莫非……
      司马懿黑眸微敛,仰首饮尽杯中的酒。
      凌,不要醒来,她若醒来,必定和他是敌对的,必对他有所阻碍,到那时,他就不得不……
      风忽然迅猛地刮了起来,冬夜的寒风如刀似锥,刺骨入心,院中梅林阴影重重,风一吹便如猎猎舞动的黑幕,是一股萧杀,沉甸甸地压着胸膛,沉重而阴郁。
      凌忽然没由来地感到了一股寒意,那夹在风中的杀意,淡淡的,但是却让人不自禁的心悸!
      ***********************************
      “子建,你究竟要拉我去哪里啊?”凌不解地问道,今天一早,曹植便拉着她,十分神秘地往府中深处去。
      “嘘!安静!”曹植边拉着凌,边四处张望着,“不能让人知道我带你来这里!”他此次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是因为他不能看凌再如此堕落沉沦下去,他必须要救她!
      “这里是……”望着眼前古朴的庭院,凌有一瞬间的茫然,她对这个地方,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推开厚重的院门,步入院内,院子并不大,院墙四面班驳,霉苔处处,略显寒酸,但是院中央那几株开得正盛的梅花,却露出盎然的生机。
      一股奇异的香味随风飘入凌的鼻腔,她静静地立着,过往的记忆片段渐渐浮上心头,耳边似乎回响起她与一人的对话:
      “你是何人?”
      “啊!抱歉!我一时冲动,擅闯先生的宅院,还请原谅。先生手上拿的可是曼陀罗?”
      “恩?你也认识这花?你方才叫的是什么花名?”
      “哦,这是臭麻子花,从叶、茎、果实到花都有毒性,是有麻醉作用的。”
      “你知道得如此仔细,似乎对此颇有研究?我正研制新药方,不知你可否再说得详细些?”
      凌带着茫然若失的恍惚,慢慢地往内院走去,记忆正一点一点地在凝聚。
      “当然可以!此花之叶、花、种子皆可入药,作麻醉剂、瞳孔放大剂,有镇痛、镇静、镇痉之功。”
      “哦,此花确有麻醉的功效?我只知它入药可平喘镇咳、止痛、除风湿……”
      “莫非您就是华佗大夫?!”
      “正是。”
      回忆就像一道缺了口的闸门,争相奔流而出,快了、快了,她快想起来了,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凌微摆了下头,体内情绪波涌,她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因为她知道,即将浮出的事将是难以承受的残忍,但是她一定要想起来,一定要想起来!
      “久仰先生大名!啊,那您现在研制的一定是‘麻沸散’了!”
      “麻沸散?我是想好了药名,但不叫‘麻沸散’,而是‘醉心散’。且此药尚在研制阶段,麻醉功效并不强烈,反而会蚕食人的记忆,由最近发生的事情,直至少年、幼童时的记忆也能逐渐消除……而你所说的‘麻沸散’也是麻醉的药物?”
      “恩,此药是以臭麻子花为主,其它有麻醉作用的药物为辅,比如有羊踯躅、荣莉花根、当归、菖蒲等等……先生只要加以研究,我相信,不日便可研制出真正的麻醉药。”
      麻沸散?醉心散?万般的感受瞬间涌来,一幕幕清晰的影像,就在眼前上演般。
      “我是你的父亲,凌……”
      “凌,承认我是你的父亲,真让你那么难受?”
      “凌,知道为何最初我没有与你相认么?我给你足够的时间考虑,如今你知道一切,却仍要弃我而选择诸葛孔明么?”
      “要我将女儿交给诸葛孔明,我做不到!我宁愿亲手毁了凌,也绝不会让她再回到诸葛孔明的身边!”
      “呼……”凌长吸一口气,是了,是了,这就是纠结于她内心的苦痛,也就是这痛苦,将她的记忆深锁住……
      “是凌么?”祥和的声音传来,一个老者正站在台阶上,他逆着阳光,显得格外清癯脱俗。
      “是我,华佗师傅……我回来了……”凌明白了,方才她吸入的那股异香,便是醉心散的解药。她稍敛眉,仰首深深长叹。]
      梦醒了,该是面对残酷现实的时候了……
      凌随即便入屋与华佗攀谈了许久,诉尽离别情,直到黄昏时刻,才起身告别。
      凌并未立刻回自己的住所,而是与曹植一起到书房商谈事宜。
      “凌,你如今有何打算?”曹植捏起一粒棋子,思索着下一步的棋招。
      “呵,”凌一手轻支住下颚,淡然笑道:“当然是离开了。”
      曹植放下一子,抬头望着凌:“凌,要离开这里,绝非易事。”
      “恩,这我知道,”凌把玩著手中的棋子,故做漫不经心地说道,“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忙。”
      “说吧,要我如何帮你?”曹植黑眸透出锐利,“我定当尽力。”
      “谢谢你,子建!”凌由衷地说道,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下,也只有曹植能让她全心托付了。”她思索了下,“此事,光你我二人不行,还必须得到另一人的援助。”
      “哦?是谁?”
      “司马懿。”
      ************************************
      面前一片白色的梅花林,一枝枝的梅花暗暗地对着蓝天怒放,随着微风徐徐地轻摆摇曳,似乎还能听见清脆悦耳的摇摆声。
      司马懿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缓缓走近。
      只见花海中的凌一身白色长袍,双手负于身后,站立的姿势犹如一枝傲然独放的寒梅,她的脸庞苍白而秀气,鬓旁几缕乱发微卷曲着垂在脸颊旁,她只是淡淡然地站在那儿,却让满园的花儿尽皆失色。
      站在花丛中的凌,就如一幅美景般动人,教司马懿不忍惊动她。
      好半晌,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突然,凌一声轻叹,才转头,视线就与他对个正着。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再也不是如水雾般迷离,而是恢复了清澄灵动,先前若隐若现的闪亮,如今已是光芒四溢了。
      司马懿心中不由地一寒,她醒了么?如此耀眼的双眸,是从前的她所拥有的。
      “司马先生,今日请你来此,是有一事相托。”凌略偏头望着他。
      “哦,是何事?” 司马懿一步步逼近她,深邃如潭的黑眸闪著慑人的光彩。
      凌随即被他惊人的气势逼得无路可退,不得不迎视他那灼热的视线。
      凉意立时窜上脊背,面对逼人的他,凌心头突生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危险的感觉要她即刻离开!
      凌下意识地后退,但司马懿立即看出她的意图,迅疾地伸出手抓住她。
      “住手!”凌出声喝斥,随即身形一晃,便想挣脱开去。
      但司马懿的动作是那样迅速,他的一只手臂如影随形地箝住凌的身子,她被强行贴在他高大的身影下。
      “凌儿……”司马懿声音很轻、很柔,却带着一种危险的意味,话声一落,他的头已经如鹰般的俯冲下来,嘴唇眼看便要压上凌的,她反射性地偏过头去,司马懿的唇立时落空。
      “够了!”凌的左肘屈起,在司马懿的胸膛重重一顶,趁他吃痛微松手之际,一个旋身,右手拔出腰间的长剑,剑光一闪,已在司马懿的手上划开一道血口子!
      “放肆!”凌眼中骇人的凶光大炽,“凌儿也是你能叫的么?!”
      “呵……”司马懿轻笑,毫不在意手上的伤势,“是你,你果然醒来了!”
      凌一愣,也不言语,只是冷冷地望着司马懿。
      两人对峙着,互相直视着对方, 谁都没动,谁都没开口,沉默,可怕的沉默。
      一阵冷风掠过,天上的阴云开始聚集,厚厚的云层遮掩住太阳,原本耀眼灿烂的阳光,如今已变得苍白而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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