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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痕迹 ...

  •   我的手指抚摸着屏幕上她小小的身形。是我自己手机里的。
      她很善意地把她的朋友圈关闭了,我知道她不恨我,她只是怕我一次次地触景伤情。
      我以前没有发朋友圈的习惯,总是她缠着我让我发,拿着我的手机,夸乔晶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女孩子。
      我说,人家女生都喜欢人家夸自己好看,你好像从来不夸自己好看呐。
      她摇头晃脑老神在在:谦虚,谦虚。漂亮这回事嘛,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只要在你心里最可爱就无敌咯~
      是啊,你最可爱。全世界,没有人比你更可爱。

      如果失去明芳的时候,我像是失去了最珍爱的玩具的小孩。
      那么失去乔晶的时候,我想她把我一半的生命也带走了。
      柏拉图说每个人都是被劈开成两半的一个不完整个体,终其一生寻找另一半,却不一定能找到,因为被劈开的人太多了。
      可是为什么我找到了我的另一半,灵肉相契的另一半,却又失去了?那分明更痛。

      蓝色玛格丽特。忧郁的蓝色。
      据说是洛杉矶的酒吧调酒师Jean Durasa为纪念死去的恋人Margarita所作。
      吧台灯打在酒杯上,光影流离,酒里好像浮现晶的脸,向来冷静的眼睛里含着泪。
      我不敢再看,闭上眼,一饮而尽。
      口感浓郁,酸甜清爽。难喝,太TM难喝了。
      和她在一起之后,我已弃酒多时。她就是我的慰藉,我不需要寻求任何其它的存在,有她就够了。
      现在她走了,她用她独有的安静的吵闹占满了我的世界,又从我的世界抽身而去,只留下那个单薄的背影,只留下一个单薄的我。
      酒太苦了,苦得我头脑清醒,每一根神经都知道疼。
      我忍不了了。手指一勾,唤过服务生,在菜单上一划,俄得克马天尼,深水炸弹,尊尼获加……老朋友,好久不见,来帮哥们儿一个忙。

      和学弟聊着天,不知不觉从乔晶之前住的宿舍楼前过。
      无意间抬头看见楼号,想绕开已是来不及。心里不期然的一阵痉挛。
      学弟正在说话的兴头上,看不出我的异样,倒是门廊上站着的楼管阿姨看见我跟我笑着打招呼。我不好装作看不见,只好僵硬地笑着点点头。
      那阿姨健谈,见我还认得她,便上前攀谈:“你是以前住五楼法语系学习挺好的那个小姑娘的男朋友对伐?你也毕业了吧?女朋友现在还好吧?在哪儿工作呐?”
      乔晶很招人疼,跟楼管阿姨什么的关系都很好,从前我在楼下等她,日子久了发现连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都认识她,虽然未必叫得出名字,却都知道“五楼法语系那个学习挺好挺有礼貌的小姑娘”。
      大字不识的保洁阿姨都知道阿晶的好,可惜我那饱读诗书的母亲看不出。
      我面露尴尬,不想说太多,只说:“毕业了。挺好,都挺好。”
      她自己聊得高兴,并不十分注意我的神情,兴高采烈地拉着我回忆过去,我几乎每天出现在这栋楼下的日子。
      转眼几年,这栋楼似乎从没有变过,却已是物是人非。

      有时候,在恋情都已经结束了很久以后,我们才渐渐醒悟原来那时候我们爱那个人的方式,错了。然后,我们就忽然很想把那个人找回来,重新再爱一遍。据说这是蔡康永的名言。
      说得真好。

      拇指按在HOME键,手机屏幕解锁。
      微信的光亮,始终是一种诱惑。
      无数次想和她说话,微信打字也好,一个电话过去也好,虽然视频恐怕她绝对不会答应……可是不管怎么百般思量,怎么去安排要和她说的句子,最终,还是收手了。
      不能保护她,又有什么资格爱她。
      她离我远去,去疗伤了,我还要追上去捅她一刀么?

      伤口总会愈合。
      她会忘了我。
      会有别的好男孩为她疯狂。我希望那个人够强大,保护好她,保护好我的她。
      我的伤口也会愈合,或许不会,如果不会,那将是我的幸运。

      毕业的时候卖书,却不想书里有她。
      她看书爱用黑色的发夹当书签,时间久了,一包二十个的小发夹消耗得飞快。她常常抱怨“买得还不如丢得快”,我后来有次看书发现了问题所在,还笑她来着。
      如今倒要感谢她这个坏习惯了。
      总算,总算我的生活里,还有这一丝残存的看得见摸得着的痕迹。
      至于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痕迹,便只有我知道了。
      爱上乔晶的程家阳,和此前的那个,已经不可能再是同一个人了。
      此生最快乐的时光,都在她一人身上,都烙在我心口了。就是现在在痛的那个地方。

      废纸堆里还抖出一张速写。是初见乔晶,面试时我随手画的速写画像。黑漆漆的眼睛,目光坚定,娇俏的尖下巴,飞挑而不凌厉的弯眉。衬衫袖子是挽上去的,活泼而可爱。
      已经记不起当时是为什么,这张废纸居然没有扔掉。我把它抻开,压平整,仔细看了看,又掏出笔补画了卧蚕和睫毛。她睫毛很长,但是由于眼皮有些内双的缘故,只有近看才看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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