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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生生世世痴缠 ...

  •   凤祁悟在逍遥山苦修了九年,第十年起身寻找辛夭,怕她挨不过雷劫,这一找又是十年,辛夭竟然消失了,十年的日日夜夜,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们有几百年的时间可以相处,却都用来伤害,等他终于选择把真心说出来,她却选择不原谅。

      她不原谅,他们就不能重新开始,可他已经不奢望,至少他希望知道她安好,可是他没有她的消息。

      找一个妖难找,但是找一个每十年都要受一次雷劫的妖并不太难。

      十一年,两次雷劫还找不到辛夭,那就意味着她出事了,凤祁悟想起辛夭面对雷劫的放任态度,心惊不已。

      逍遥峰的风雪这些年大了不少,不下雪的时候也刮着大风,和逍遥山上郁郁葱葱的景色比起来就像另一个世界,凤祁悟学着像辛夭一样煮外面的积雪喝,其实并不好喝,可是辛夭过了多少年这样的日子,他过的只有更多。

      凤祁悟蹲在地上,抓起一把雪捂在脸上,冻的他一激灵,又想起那次辛夭被他踢红的手,当时她什么也没有说,却飞快的转了身,他想她当时一定是哭了,她倔强的很,不愿意在他面前流眼泪,他当时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时间过得飞快,这两百多年来,过去的回忆倒越发清晰了,那些辛夭还在时的画面,当时想的少,这些年却不断的想起,记忆真是奇怪。

      嘭!

      突然一个身影掉在他面前,他抬起头目瞪口呆的发现辛夭了无生机的躺在地上,粉色的衣衫已经被血染的通红,小师妹痛心疾首的看着他,“师兄,她的内丹已经炼好了。”

      凤祁悟愣了,这些年他和小师妹很疏远,为什么开口就是炼内丹,是辛夭的内丹吗?辛夭又快死了,他的眼睛红了。

      “你敢动,我现在就杀了她。”小师妹传音给他,辛夭听不到,他却听到了。

      这一迟疑,又是人事难料,一瞬就是沧海桑田。

      ……

      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

      那日她将凤祁悟送回逍遥山,想着他说他喜欢她,她满心欢喜,她甚至动用妖力去山外寻了他最爱吃的野果回来,可是一回来就中了招,她被他的小师妹打晕了,他的小师妹叫小蝶吧,她还记得那时她与吕央乙看他们舞剑,美的像一对璧人。

      她的内丹被逼出来,她被锁在一个山洞中,日日以铁钩贯穿锁骨,一个失了内丹的妖,除了不老也不容易死之外,修为与普通人无异。

      她是盼着他找来的,他才说过喜欢她,这场感情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他也喜欢她的,她想着这些,总也能熬下去。

      小蝶看她的眼神是刻骨的恨,她不明白为什么,直到那一天,她听见山洞外凤祁悟的声音。

      “我知道你着急,她个性纯良,练出来的内丹才纯净,过些时日便好了,师父那里我会说的,就说除了一只妖,定不会怪罪于你。”

      她咳出一口血,从此不再期待,她已经失了内丹,他们拿去无非是增加修为,也正因为她没了内丹,不用再受雷劫之苦,可是这两百年,他护着她竟然是为了这个荒谬的理由,她起先以为他讨厌她,才会让她这个妖人成妖,为了让她避不开雷劫灰飞烟灭,可是他护了她这么些年,她本以为他对她有情义,可如今又是当头一棒。

      浑浑噩噩的过了不知道多少年,她终于被小蝶扔在他面前,那时候她已经快死了,这个身体经不起那样折腾,她在他面前勉强睁开眼睛,可是已经看不清他的模样,她听到小蝶说:“师兄,她的内丹已经炼好了。”

      有一瞬间他好像想靠近她,可是停住了,她为自己的悲哀轻轻叹息,闭上了眼睛。

      ……

      “你拿了她的内丹?”凤祁悟瞪着小蝶,目眦欲裂,他还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剑已经架在小蝶脖子上了。

      “哈哈,这些年我看着你为她像疯了一样,她不过出现了二十年,我们几百年的感情,你竟然为她看都不肯看我一眼。”

      “把她的内丹拿出来。”他看的出来,辛夭就快死了,内丹再不回体,她就会衰弱致死,他见过无数妖怪,知道这个过程漫长又痛苦。

      “你杀了我吧。”

      凤祁悟最终没有杀了她,她是他的小师妹,动了她,他就是师门的罪人,没人会因为一个妖太责怪师妹的行为,而且,辛夭的内丹在小蝶手里,他不敢妄动。

      他把辛夭安置在逍遥峰,她的身体已经不能承受任何伤害,只能躺在石床上等待死亡,她醒的时候他偷偷看着她,她睡着了,他就给她疗伤续气,巴望着她可以少受一点痛苦,可是她已经连睁开眼都看不清他的样子了,他听她模糊的呢喃中喊他,“是央乙吗?”他就没忍住流了男儿泪,她这一生中,最爱的是他,唯一的温暖却是大师兄。

      他悲上心头,“是,我是央乙。”他们师兄弟之间学一学谁的声音还是容易的。

      然后他听到她说:“你身上的味道……好像他……”

      小蝶把内丹藏的很隐秘,他和大师兄两个人都没有找到,他不死心,可是辛夭日渐枯萎下去,她好像随时都在疼,人却昏昏沉沉的,他手忙脚乱的,好几次冲动想杀了小蝶,都忍了,如今他为她什么都能忍,可他怕她再也不会知道了。

      他知道大师兄也在看望她,与他不同,大师兄遵守天地秩序,却一向心疼她,也许让她好好的去转世才是对的,那样她也许会长成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遇到去寻她的大师兄,他们会幸福,可是不行,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和别人幸福。

      她就这么熬了半年,半年后,他终于熬不下去了,他答应了小蝶的要求,他娶她,她把辛夭的内丹给他。

      大婚那天,他在小蝶盈盈的笑意中拿过辛夭的内丹转交给吕央乙,吕央乙一刻也没有耽误,拿了内丹就走,他机械的跟着小蝶到了洞房,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了,拜了天地掀了盖头,铁板上钉钉了,辛夭再也不会属于他了。

      小蝶倒了两杯酒,合卺酒,他本能的排斥,听到她说:“我们终于在一起了。”他就忍不住皱眉,厌恶的不愿意看她。

      外面的声音嘈杂的很,他用力的抓着酒杯,突然门被人踢开了,辛夭站在门口,眼眸一片血红,嫣红的从她眼眶中流出来,他大惊,那是入魔的征兆。

      小蝶吓了一大跳,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被他用力甩开,辛夭纷飞的头发扫过他的脸,立刻就是几条血丝,他像没感觉到一样。

      她居然被他逼到这一步。

      “夭夭,冷静冷静,我爱你,我只爱你。”他看着她的血泪越流越多,心慌的要命,伸手想帮她擦掉,却被她闪身躲过。

      “你爱我,却把陪伴给了她,”辛夭指着小蝶,“我生不如死的时候,你在炼我的内丹,我被他扔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不愿多看我一眼,如今我来寻你只想问你那天说的喜欢是不是真的,可你在娶她,你们倒当真是一对璧人。”

      “不是,不是这样……”原来不是什么都能解释清,他给她的伤害前世是坐实了的,今生一切与他无关,他也不得不受着。

      不是不能解释,是已经来不及,魔性在侵蚀她的本性,一旦入了魔,她就真的完了,他看到大师兄已经拿出剑,知道大师兄和他的想法一样,他在她心里如今是百般不是,可大师兄是她唯一的温暖,他要为她留住。

      他的剑第二次穿过她的胸膛,鲜血奔涌,她看他的目光终于再也没有一丝温情,她带着残忍的笑意望着他,“凤祁悟,”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如果你真的爱我,我诅咒我们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你说生生世世永不相见,这是你说的,我不同意,生生世世我寻你,你且去吧,是我不好,不该拘住你的魂魄让你平白受这些苦楚,从此你若转生为牲畜,我养你,你若转生为男,我陪你,你若转生为女,我娶你,生生世世。”

      他低下头,吻在她额头,冰凉的,比原先还要冷。

      ……

      她还清晰的记得他的剑两次穿过她的胸膛,似乎来自他的伤害总是更疼,她遇上他,最好的时候也不过是他施恩似得把柴草扔在地上,她总是静静的看着这些原本整齐的柴草被打散,然后她蹲在地上重新收拾整齐,竟然连最好的时候她都那样卑微。

      他说他爱她,说完便杀了她,他竟那样想让她死,不,他连她死了都不放过。

      她已经被这一场情殇掏空了,有没有来世已经不重要了,她能得这几百年的安稳已经知足。

      忘川河水滔滔不绝,她一贯倔强,转身跳进忘川河,桥上的鬼差惊呼,“辛夭。”

      她微笑的落入水中,不枉她这几百年为他们拔了那些菜。

      又一声惊呼过后,凤祁悟自背后抱着她,“我说过生生世世不会放开你,我爱你是真的。”

      自她眼中划下一滴泪,落在忘川河中,随水波化去,彻骨的疼痛淹没了她,恍惚看到吕央乙出现在桥上,就没有了意识。

      ……

      时间跑马而过,转眼又是几十年。

      吕央乙抚着手中的法器,神情怀念又失落,那二人相爱相恨,痴缠了千年,始终没有他的位置,他们之间无论如何怨恨,在对方眼中始终是唯一的不同,这唯一的不同其实才是最大的宽容,因为那么倔强的两个人都不肯改变。

      “师父,那小蝶师叔后来呢?”

      “从逍遥峰跳下去了,生死不知。”

      “师父……”

      “再养一百年,他们的魂魄就能投入轮回,也算了了为师一桩心事。”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是遇见他们,最好的感情也是遇见他们。

      他才是这场感情中最大的输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生生世世痴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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