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天鹅》脂肪颗粒

8、第 8 章

　　毫无疑问，艾拉做了错事。

　　一下午她都忧心忡忡，下班后飞一般的冲回旅馆，想去跟罗纳德先生道歉。

　　不管怎么说，把人家弄到湖里都太过分了，艾拉想，如果是别人把自己丢下水，还不管不顾的划走了小船，自己一定会跟那个人拼命的。

　　被骂一顿还是好的，就怕人家会抬起拳头来揍她。

　　艾拉回到旅馆后又犹豫了，最后一步一挪的走向罗纳德先生的房间。

　　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一阵不和谐的声音，一个高亢的女声似乎到了关键时刻，声音颤抖的像叫|春的猫儿。

　　“啊……啊……嗯……哦……哦……”

　　如果说最开始艾拉大白天听到这种声音还会脸红，但经过一年半的熏陶，也已经可以十分淡定的路过了。

　　看这家伙还有心情嗯嗯啊啊，大概也没把掉下水的事情放在心上吧，艾拉囧着一张脸打开自家房门，然后扑倒在床，准备先睡一觉。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艾拉听到‘碰碰’的敲门声。

　　“西科特小姐，您回来了吗？”罗纳德先生带着点沙哑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艾拉惊醒了，蹭的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房门。只见罗纳德用右臂撑着门框，居高临下俯视她，那眼神带着十分的谴责。

　　看到艾拉乱糟糟的头发和睡得发肿的眼睛，罗纳德挑了挑眉：“西科特小姐真有闲情逸致啊，像您这么狠心肠的姑娘，我算是见识到了。”

　　艾拉不好意思的揉揉脸说：“今天真是太对不起了，我头脑发昏才会干出这么下作的事情，不求您原谅，等我把打字机卖掉，就把钱都给您，当做赔礼。”

　　罗纳德弯下腰，凑近艾拉说：“知道吗？西科特小姐，要是我不会游泳的话，现在已经去见上帝了。即使我戏弄了您一下，也不至于差点被谋杀吧？”

　　艾拉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低着头像个忏悔的小孩，偷偷瞄了他一眼后，嘟囔道：“那台打字机值不少钱呢，我可是全给你了……”

　　“别提什么该死的打字机了，您该为您今天的行为忏悔。”罗纳德口气不悦道，即使如此，这个男人的声音也低靡温柔的像发酵的红酒，特别这声音近的仿佛是趴在艾拉耳边说一样，艾拉觉得半张脸麻酥酥的，急忙道歉：“我忏悔，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要做出补偿。”

　　“打字机……”

　　“我说了，别提什么破打字机。”

　　艾拉认为罗纳德太不依不饶了，不管她的外表再嫩，再青春少女，她的内在也已经是个大婶了，菜市场讲价，地铁抢座位什么的，彪悍着呢，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对她唧唧歪歪了，就算她把他推下了湖也不行。

　　本来就没多少节操的姑娘，把剩下的节操也往地上一摔，踩个粉碎，然后抬头说：“臭小子，行了啊，别得理不饶人，刚才跟你上床的姑娘知道你这么小心眼，下次还会跟你上床吗？是男人就大方点。”

　　也许是被逼急了，艾拉有些口不择言，她面前的青年似乎被她彪悍的发言镇住了，当即就愣了。

　　俩人对视了许久，艾拉咳嗽一声说：“怎么？许你干，不许人家说吗？”既然已经暴露了本性，艾拉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抬起一根手指指着对方的脸说：“我听你房间的□□声已经听了一年半了，我都忍着没去敲房门叫你小声点，你个大男人也好意思跟我一个小姑娘计较。再找我麻烦，我就去警察局告你有伤风化，许多人都可以给我作证的，看看谁倒霉。”

　　“你……”罗纳德无语了半天，最后伤脑筋的抚住额头：“年轻姑娘别这么凶，当心嫁不出去。”

　　正常姑娘不应该红着脸道歉，然后他再绅士的原谅对方，不就可以顺便出去约个会吃个饭了吗？做了错事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我又不用嫁给你。”艾拉掐着腰说。

　　正在这时，罗纳德的房间走出来一个穿着鲜红睡裙的犹太女人，女人很性感，有一头漂亮的黑色卷发和大大的黑眼睛，映衬着她雪白的肌肤，活像油画里出来的古典美女。

　　“亲爱的，你在跟人吵架吗？”女人走过来，挽住罗纳德的胳膊，然后看了艾拉一眼，那眼神有股说不出的意味。

　　艾拉没注意女人的眼神，她只注意到了女人手指上的钻石戒指。

　　吗呀，好大，好闪亮，这么大的钻戒，眼睛都要闪瞎了。这小白脸真他妈走运啊，勾搭上一个有钱滴已婚妇女。

　　“没什么，邻居在抱怨我们的声音太大了。”罗纳德对女人温柔一笑，女人的脸腾地红了。

　　“抱歉，我们会小声点，晚安，小姐。”罗纳德十分有绅士风度的向艾拉一弯腰，然后挽着女人走回了卧室。

　　等这对鸳鸯关上房门，艾拉才暗暗的骂了几句草原神兽，大晚上的扰人清梦嘛。这时候她人也清醒了，肚子饿得咕咕叫，于是走到楼下想找点吃的。

　　艾拉在二楼看到了客厅里的灯光，走廊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半夜十二点了，勃朗特太太正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自从勃朗特先生被抓去集中营后，勃朗特太太就过的很不好，她一个女人支撑着这家旅馆，还要想方设法把丈夫营救出来，找了很多人帮忙都毫无进展。艾拉工作的报社主编里希德先生也经常来这里看望她，可是连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艾拉敲了敲房门，然后轻轻走进去：“勃朗特太太，您还不休息吗？”

　　房间里昏暗的灯光下，艾拉看到了勃朗特太太满面的泪水，她正一个人静静的哭泣。

　　“发生什么事了？勃朗特先生有什么不好吗？”艾拉急忙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问。

　　“不。”勃朗特太太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好不好？我根本得不到他的消息。”

　　看着她憔悴的面容，艾拉心里很难过，勃朗特夫妇都是好人，她开口道：“夫人，您也知道我在报社工作，能听到不少消息，现在纳粹党的势头不小，眼看就要执政了，他们对犹太人抱有不少偏见，您有没有想过……想过先离开德国，也许可以去美国。”

　　“美国？”勃朗特太太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坚定的摇头：“不，瑞克还在牢里，我怎么能扔下他一个人离开，何况离开了德国我能去哪儿？德国是我的家啊，我就是死也死在我的家乡，我哪里都不去。”

　　艾拉感到无能为力，她虽然劝勃朗特太太离开，可是离开了德国又能去哪儿呢？不光只有德国歧视犹太人，整个欧洲都在排犹，想要移民去其他国家，不光要准备大把的钱，还要看你有没有关系。即使离开了德国，在其他地方也都是一样的，除非他们肯去南美、非洲、亚洲那些地方，可正常人会远离家乡，去那些人生地不熟远在天边的地方吗？很多人都抱着勃朗特太太的那种想法，就是死也死在家乡，哪里都不去。

　　走廊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响着，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悠长，哭的太累的勃朗特夫人在沙发里睡着了，艾拉给她盖上了一条毯子，然后静静的赔了她一夜。

　　第二天一早，罗纳德送情妇出门的时候撞到了从勃朗特夫人房间走出来的艾拉。

　　“早上好，西科特小姐，一天遭遇您这么多次真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你勾搭有夫之妇，不怕被人家打上门来吗？”艾拉觉得很累，没心情跟他扯皮，于是故意的说。

　　果然罗纳德皱起了眉头：“我觉得我和西科特小姐之间还没熟悉到可以谈论彼此私事的关系。”

　　“抱歉，我今后会尽量避着您走。”

　　“您……”罗纳德被噎的哑口无言。

　　“再见，先生。”艾拉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

　　“提醒您一句。”罗纳德忽然开口，他扫了一眼勃朗特夫人的房间说：“不要跟他们有来往比较好。”

　　艾拉脚步顿了顿，径直走回房间，没有看他一眼。

　　……

　　艾拉在哈欠连天中迎来了第二天。

　　莉卡倒是精神百倍，容光焕发，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葛布连衣裙，脚下是一双深红色的高跟鞋，走起路来‘咯噔、咯噔’，很有旋律。所到之处，男人的视线皆被她笼罩住。

　　“你今天……看上去真不错。”艾拉望着莉卡，眼神在她脖子上转了一圈，十分怀疑上面那个不太和谐的痕迹是蚊子包还是草莓印。

　　莉卡伸出手指点了点艾拉的鼻子，俏皮的说：“亲爱的，你怎么整天没精打采的，没吃饱饭吗？”

　　艾拉叹了口气，心想，还真是，她的工资太少了，又要付房租，又要买生活用品，跟莉卡这种有家庭支持的女孩是不同的。她一个月能有两天吃到肉就不错了，身上没有油水，她个头又高，整个人看上去跟竹竿一样。

　　莉卡往椅子里一坐，然后开始哼唱一首民歌，曲调十分轻快，内容是关于一对年轻男女结婚的故事。

　　艾拉听了一会儿，疑惑的问莉卡：“你谈恋爱了吗？”

　　莉卡仿佛从幻梦中惊醒，一脸幸福小女人的笑容：“他在柏林上大学，是建筑系的学生，来慕尼黑过暑假。”

　　艾拉没想到还真有，问她：“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刚认识，就前天……”

　　艾拉：“……”

　　艾拉其实特别佩服莉卡，这个年代还是十分封闭的，女性获得选举权才没多久，体面的年轻女性都在家里等待嫁人，通常不出门工作。莉卡看上去家境不错，可是却在外面工作，而且是比较开放的性格，就艾拉所知，她已经换过两个男朋友了，在很多正经人眼中，这个女孩已经算是有些出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