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观矫正师》李传言

7、一点点暧昧

　　夜晚寂寥幽静，在万籁俱寂的时刻，人类的感情总是会充分地暴露出来。不论是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漆黑的夜总是伴随着数不尽的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失荣乐。

　　顾修封抱着被他揉成一坨球的球蟒球球，独自一个人蜷缩在卧室的床上。他的房间整洁干净，带着一股医务人员特有的规整，虽然看上去赏心悦目，却让人有种冷冰冰的感觉。

　　房间的灯没有打开，整个屋子被夜空中倾洒而下的夜幕覆盖、笼罩、吞噬。

　　球球艰难地扭了扭自己软溜溜的身体，顾修封把它抱得太紧，让它感觉很难受。虽然球蟒这种奇葩的生物喜欢在害怕时把自己蜷成一团，但是这不代表着它们可以忍受被人类揉成纸团似的一坨。

　　感受到球球的挣扎，顾修封这才回神过来，感觉松开自己的双手，让球球可以吐吐舌头。

　　他默然地看着吐着舌头的球球，张望远要回来了？顾修封的心情煞是复杂，该怎样面对张望远，平心而论，他从未想过。

　　恨么？他自问，为什么要恨？自己没有资格批判张望远的行为，个人观念的不同并不是决定是非评判的理由，他不认可张望远的行为，但也无从驳斥。

　　意识形态的矛盾是造成一切纷争的源头。

　　顾修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想那么多干什么？能不见就不见，他虽然可以站在道义的角度去谴责张望远为了利益抛弃一切的行为，但是对方并没有触犯法律，他也就只能在道德上去批评而已。

　　这样光是嘴上说说，却没有实际行动的谴责无疑是可笑的，顾修封无法也无权干涉张望远的一切，因而，他只能选择规避，不再相见，与对方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意志不同，等待着终点的就只有诀别，殊途同归，也只不过是奢侈的妄想。在选择了自己的道路之后，就注定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和痛楚。

　　顾修封忽然咧嘴，干涩地笑了笑，可笑，真可笑。他不是三观矫正师么？为什么自己不去矫正张望远的三观？只是因为害怕去面对自己曾经崇拜的人么？不，不是，说到底，是顾修封自己的信念动摇了。

　　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什么样的观念就是绝对违背这个世界的？顾修封迷惑着，他可以很坦然地说，雷婷那种消极的人生观是错误的，但是他却无法判断张望远到底是对还是错。

　　追求幸福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权力，张望远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是他自我的选择，无可厚非，但是为什么自己就觉得对他失望至极？

　　顾修封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思考，越是思考，他就越是要陷入自己的思维怪圈，无法挣脱，无法逃离。

　　当人类开始思考的时候，接踵而至的便是数不尽的烦恼与困惑。

　　他起身，轻轻将球球抱进它的蛇箱，然后有些颓力地径直倒在自己的床上，望着只显现出一片漆黑的天花板，难受地闭上了双眼。

　　夜色沉寂，洒下一地的辉光，在都市中特有的霓灯的恫吓之下，却又被驱散得无影无踪，了无身影。

　　在顾修封居住的公寓楼下，雷胜正遥遥望着顾修封那里。

　　现在已经是夜深人静之时了，之前，雷胜在公安局外看见顾修封独自从中冲了出去，瘦削的背影似乎隐藏着太多他看不清的东西。鬼使神差的，雷胜脑子一抽，给自家的老爹的手下打了个电话，让他们赶紧来接雷婷回家，然后自己开车追了上去。

　　雷胜不明白顾修封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对方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游走着，穿过人声鼎沸，跨过沸反盈天，在熙攘的人群中迷失着。这样的顾修封让雷胜心揪，但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抚他。

　　束手无策，就只有这么静静地跟着他。

　　顾修封在嘈杂的城市里行走了很久，当夜幕落下之后，他才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公寓。他刚一进门，顺手打开灯后便复又关上，独自陷入沉默。而待在楼下的雷胜，就看见顾修封的房间，灯亮了一下，然后又迅速消弭。

　　或许那里曾经有过光的驻足，但是最后，却又离开，就像从未来访过一样。

　　雷胜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总觉得那里闷闷的。

　　——很多时候，一个人对另一个的人好感，都并非日久生情或者一见钟情，而是来自自己不断的探究和追寻。

　　他深呼吸一口，下车锁门，然后到附近的二十四小时营业超市里买了一点熟食，接着走进了顾修封的公寓。

　　雷胜清楚的记得亮起过一瞬间的光芒的那个房间，因此很顺利的找到了顾修封的家。雷胜理了理自己的衣领——他在紧张的时候喜欢做这个动作——然后按下了顾修封房间的门铃。

　　倒在床上的顾修封被突然响起的门铃惊醒，是谁？他记得自己似乎只把自己的住址告诉过辰言矫正所的人而已，难道是安靖来找他？

　　王辰言和周政这种不属于低等碳基生物的物种绝对没有闲心来骚扰他，赵奕这个被忽悠上贼船的也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似乎就只有安靖这样的知心大姐姐会找他谈心了。

　　这么想着，顾修封便起身去开门，完全忘记自己因为坚信裸睡可以促进血液循环，现在全身上下□□的状态。

　　他开灯，然后打开门，没有看见意想之中的安靖，却看见了仅有几面之缘的雷胜。

　　“雷先生……？”顾修封皱眉，雷胜是怎么知道自己住哪里的？“你找我有事么？”

　　雷胜震惊的看着开门的顾修封，对方现在身上不着寸缕，完全是限制级的真空状态，白皙的皮肤和紧实的身段都完完全全，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了他的面前。雷胜咽了口口水，看着顾修封显露在柔和灯光下的躯体，觉得自己的鼻粘膜好像有点要扑街的趋势。

　　嗷嗷嗷，虽然瘦了点，不过身段还是很完美的嘛！雷胜在心底狼嚎着，觉得自己心中的圆月已经高高挂起了。

　　“雷先生？”

　　顾修封的再次询问总算把雷胜从无尽的嚎叫之中解救出来，雷胜摇了摇脑袋，痛苦地发现自己没能把刚才因为下面一时冲动而升腾起的绮念甩到脑后。

　　“呃，我之前路过的时候看见你好像没吃东西，这样不好，容易得胃病，所以就买了点东西给你拿过来。”

　　他胡乱地将手中拿着的熟食一股脑的塞进了顾修封的怀里，然后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撤离了顾修封的家。

　　——然后等待他的，恐怕就是回忆起自己现在的怂样，然后回家一边撸管一边撞墙。

　　顾修封莫名其妙地看着出现时间不超过两分钟的雷胜，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怎么知道自己没吃晚餐？而且就算是偶然看见自己回家，那也不可能看见自己进了公寓之后上了哪层楼吧？雷胜的说辞漏洞太大，顾修封打死都不信，但是……

　　他看着怀里还带着热度的吃食，忽然觉得，其实有个人关心自己的感觉，还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