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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灯笼 ...

  •   “小姐,该起了,老爷和夫人还等您一起用膳。”

      好梦由来不愿醒,昭早早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被人唤醒时起初不愿意搭理,又忆起今日还可以去见肖平,便一骨碌爬起来,鞋袜乱套,衣裳一批,嚷着饭先不吃了,直往库房奔去。

      侍女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到底还是向家主如实禀报。

      昭早早正翻箱倒柜扒得尘土飞扬,跟她提了点餐食才找过来的昭明见状很是诧异,“你好好的饭不吃,来这吃灰是何道理?”

      “叔父,我决定要研习家学。”

      昭早早摆出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我记得前几年曾见过一本机巧小物的合集图册,其中有一盏‘雨灯笼’,内嵌银丝可以翻卷,您知道图册放在哪吗?我想好好再看看。”

      “怎么突然想起来看那个?”昭明疑惑道,“你不是向来只对瓦石木作营造方面感兴趣吗?”话虽如此,他还是挽起袖子在架子上翻找起来。

      不一会,他找到那本图册,自己先怀念地翻看一番,才递给昭早早道:“这都是你爷爷当年为海商造的些玲珑巧物,件件个头虽小,却精巧不凡,很是卖得上价钱。”

      “像这盏雨灯笼,光是将完整的砗磲壳打磨成光滑透亮的薄片,便造价不菲,罔论金银线,鲛油膏,都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能买得起的。””

      “是啊,这一盏要卖三千两呢,爷爷能赚不少吧?”

      昭早早边翻书边随口问道,“难怪这些物件大多包含珍珠、珊瑚类的材料,都是由海商供应的对吗,是哪家?”

      “你怎么清楚价钱?我都不知道。”

      昭明当她是信口开河,也没当真,答道:“沧澜港闵家,二十年前可是海商第一世家,如今虽则不如当年,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又是闵家?昭早早眉头一皱,一时倒也想不起来和如今的事能有什么牵扯。

      或许就是巧合吧,正如前世慕容青送出去的灯笼正好是昭家所作一样,今生倒叫她捡了个巧,原样复制恐怕不行,但大差不差捣鼓个替代品还不算难

      昭早早踌躇满志,当下又在库房捡了些上好材料,去昭家工坊开工。

      油膏好代替,金银也有,砗磲是不用想了,就算能寻到,也没那时间和手艺打磨。

      不如就用两层薄油纸,中间夹上透明的鱼鳔胶,牢不牢固的不讲究了,总归能使用一阵子图个好看就行,坏了她还可以再做新的。

      昭早早心里成算是好,十个指头却表示非常为难,一个时辰过去,大果紫檀损耗的比用上的还多,她勉勉强强才做好灯笼骨架。翻开图册仔细一看——

      这还只是第一步。

      莫非今天去不成了?!昭早早不甘心,望了眼还悬挂在头顶的日头,决定奋力拼搏一把。

      这一拼直拼到月上中天,昭家砖窑炉火未熄,昭明大为感动,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小姐专注家学。

      这下连个送饭的都没有,好在昭早早也没空吃。

      临近子时她提着灯笼摸到肖府后门外,鬼鬼祟祟地徘徊,活像做贼。

      昨日答应肖平要敲门的,可这个时辰怕是下人都已经睡下,她把下人敲醒倒也没什么,就怕夜深人静传音广,连带着把肖平一块敲醒。

      关键是不知道肖平此刻到底歇息了没,万一他挑灯夜读呢?

      养伤之人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也是很有可能的,毕竟她前世深有体会,无聊时半夜偷偷把玩公主头发的好事没少干。

      忖度半晌,昭早早还是旋身攀上院墙。答应他敲门,但是没答应他不翻墙啊!她大可以先攀上去看看再决定要不要敲门,如果肖平睡下了,她就明日再来便是。

      再者说,她现在骑在墙上,只要不翻过去,就连翻墙都不算。

      后院不大,她一眼就望见肖平的屋子还亮着灯,忍俊不禁嘀咕道,“真是天助我也。”

      她这边还未动,暗哨倒是先动了,从树影中也跳上院墙,对她低声道:“公子刚歇下,勿要搅扰。”

      昭早早打量面前一身黑衣的暗哨,半边面具遮脸,看身量还是个少年人。“可我见他屋里的灯还点着?”

      “公子不喜昏暗,夜里惯常留灯。”对方道,“请明日再来。”

      前世公主并不怕黑,从没有点灯而眠的习惯。

      到底往事如梦,因缘更迭,昭早早点点头,并不算意外。

      她看这暗哨的半张脸总觉得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兴许他白日的身份是肖平的小厮、书童一类,所以她才会有点印象?

      昭早早想了想,把雨灯笼递过去道:“劳烦你帮我转交给你家公子,如果他半夜起来如厕,正好用得着。”

      “……”暗哨不接,说:“那我还怎么藏树上?”

      “也是。”昭早早嘴角一抽,“辛苦了,将军府的活还挺多的。”

      正说着,不远处房间里灯影闪动,暗哨蓦地跳走,随着门吱呀一声打开,肖平裹了大氅出来,朝他们的方向唤道:“早早。”

      昭早早骑墙难下,尴尬地应声:“在……我去敲门?”

      “不必了。”肖平无奈地摇头,“怎的来这么晚?”

      “做东西耽搁了。”

      昭早早兴高采烈跳下墙,她做的灯笼三箍密实防风得很,这么点动静自然不会熄,反而那紫檀竖骨遇火生香,温润的暖息顺着气眼袅袅逸散,与流光溢彩的灯围相得益彰。

      “就是这个,送给你。”

      肖平微微错愕,不由自主接住昭早早递来的灯笼杆,目光停留在她指尖,“你的手……?”

      “不碍事。”昭早早笑嘻嘻收回手,正待自夸几句,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噜猛叫起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暗骂自己不争气的五脏庙,讪讪道:“时辰不早,你好好歇息,我先走了。”

      肖平青色的袍角在灯笼下漾开暖光,“我房里有糕点。”

      “要吃。”昭早早回应得不假思索,喜滋滋跟着肖平跨进门槛才意识到——这个时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否不妥?

      梦里跟这张脸朝夕相处得习惯,一时也没想太多……那便不想了,横竖她坦坦荡荡,身正不怕影子斜。

      肖平把灯笼挂在窗边木架上,暖黄光晕漫过红木小几,屋子里更显敞亮,白瓷碟里规规矩矩码着四块精致的糕点,虽说不多,垫垫肚子倒也足够。

      昭早早刚捏起一块酥皮点心塞嘴里,旁边肖平就把青瓷药罐搁上了案几,看样子是要先静候她吃完——

      那她怎么好意思,忙换成左手拿点心,把受伤的右手自然而然伸过去。

      肖平旋开药罐,同样是半句也没有多说,虚虚托住她手腕,温热的指尖蘸着药膏细心涂抹。

      昭早早后知后觉想到另一种情况:有没有可能肖平刚才只是把药罐放在那里,让她吃完自己涂?

      昭早早窘然想抽回手,肖平握实她手腕道:“别动。

      既来之则安之吧,昭早早只好若无其事继续吃,上好药肖平便倒了两杯茶,她正噎得慌,端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肖平茶壶都还没放下,就又替她续了杯水。

      四块点心囫囵下肚,昭早早这才开始反思:下次不能再饿着肚子来了,多少有点不识礼数。

      “为何做这个送我?”

      听到肖平低语,昭早早恍然回神,反问他:“你喜欢吗?”

      肖平颔首,昭早早注意到他脖颈动了两次,证明应该是真的喜欢,不然只会动一次。这个细节让她很高兴,“那就好,因为我猜你可能会喜欢。”

      这个回答显然令肖平不解,他低垂的眼睫在灯影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看得昭早早心漏跳一拍,找补道:

      “其实是我最近在研习家学,看到些有意思的东西就顺带练练手而已。我想你在家静养或许无趣,有些玩意解闷也好。左右都是些家里用剩下的边角料,你不必在意。”

      谁家金银香檀都成边角料了,这瞎话说得她自个都有些心虚,忙转移话题:

      “我还看到一种很好玩的珍珠鸟,用最轻的泡桐木做骨架,展开翅膀能飞,收叠不过巴掌大,下次做好了带给你。”

      肖平摇头道,“先养伤。”

      “我这点划伤两三天便好。”

      昭早早摆了摆她涂着药的手,“倒是你,伤势怎么样?”说来也巧,刚问完她鼻端就嗅到极淡的血腥味,明明刚进屋时还没有这个味道。

      不等肖平回答,昭早早豁然起身,抱歉道:“每次我来你就洇血,看来我是真的搅扰你休养,对不住,最近我便不来了,你好生歇息。”

      不等他说是因为他肯定会说自己没事,肖平这样的人断不会责怪心怀善意之人,但她不能假作不知。

      院外更夫的打更声恰时传来,昭早早拱手示别,肖平抿了抿唇道:“夜深,我叫人送你。”

      如果是肖平说要送她,昭早早肯定不能答应,但眼前的少年暗哨还是可以在路上聊一聊打发时间的。

      借着明亮的月色,昭早早再次审视起他的半张侧脸,确信道:“我不久前一定见过你。”

      主要是太久远的话她多半没印象。

      “不可能。”对方同样笃定,“我一向藏得很好。”

      昭早早不信自己会看走眼,“你白天没有装成小厮侍奉公子吗?”

      对方明晃晃甩来个眼刀,意思应该是‘难道我不用睡觉的吗’,昭早早心说也对,看他半点黑眼圈没有的样子,想来肖平也不是个压榨人的主。

      当晚,昭早早睡下时月已西沉,梦中慕容青和宁平公主一行浩浩荡荡抵达王都,端的是玄甲映日,银鞍裁光,少年将士勒马朱门,满城秋风好似带刃。

      若仅是这般气派,还不致使街头巷尾争相谈论——概因慕容青特地束发抹额,好好装扮了一番,引得无数闺阁少女攥碎绢花;

      而宁平公主稳坐于七宝香车之内,风过处锦帘微扬,只描出她轻纱蒙面的侧脸,让众多文人骚客遐想连篇。

      临时的驿馆容纳不下如此众多车驾,慕容青便重金购置偌大宅院,连原主的管事、仆从一并纳了,只看不上护院,由他军中好手把守里外,尤其是公主厢房,水泼不进。

      “你这样大张旗鼓,是担心我们在王都会遭人暗算吗?”公主问。

      明枪易躲,暗箭总归难防,有时把光点得再亮些,反能叫暗中之人有所忌惮。

      房里没有外人,她颇不习惯地上下摘取满身金珠翠玉的首饰,慕容青被她笨手笨脚的模样逗笑,直道:“怎么会,我就不能纯显摆吗?”

      他伸手帮忙,公主倒挺配合,偏头任他施为。

      慕容青一时兴起,飞速摸了一把对方颊边软肉道:“你脸上根本没有胎记,这青斑是画的吧?”

      公主躲闪不及,面色不愉,但还是老实回答:“是。”

      “怕我对你欲行不轨?”慕容青不禁调侃。

      公主淡然道:“在宫中,从小便画了。”

      慕容青帮她卸下发簪,无意碰散了一缕青丝,便就绕到耳后别着,“等你我以后远离王城,便不必再遮遮掩掩,怕这怕那。”

      “明日我们俩一道进宫,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护你周全。”

      这些话纯是心念所至,慕容青说出口时并未多想,说完之后还不待公主如何反应,自己先会意过来,一阵赧然。

      他们这样还真就像是寻常夫妻……只是,纸终究包不住火,他亦不知,自己还能这样骗她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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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日更,自割腿肉激情创作,非更新当天的修改都是捉虫/重新排版(dog)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