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如果的事》沙泽

2、好奇怪的人

　　从来没有上过学。父母并不会要求辛去怎样努力学习，她自己也知道，学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于是也只是高兴的时候学一点东西。平假名和片假名还是认得的，但汉字却不认识几个。
　　所以今年已经15岁的自己，在学识上大概只相当于小学生的水平吧。
　　连小美都已经上初中了，如果自己是个普通的孩子，现在应该坐在高中的课堂上了吧。
　　辛站在窗前注视着提着书包飞快离开大楼的小美，忽然有了如上的那点小小的感慨。但也就是一点点而已。
　　小美就读于家附近的并盛中学，只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从这个窗口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个小小的校园。算不上高的教学楼，还有普普通通的操场。
　　小美总是问她每天都在看些什么。
　　看些什么呢？早晨看很多学生穿着一样的校服，三三两两地走进校门；上课时间偶尔能够听到朗朗的读书声；午休时间大家聚在一起吃午餐；傍晚有社团活动。
　　上课，下课，上课，下课。
　　看着小美的身影在校门口停下，似乎是遇到了朋友的样子，聊了几句，然后几个人一起走进去——辛忽然开始想象未来的模样。
　　初中的小美。毕业典礼上的小美。高中的小美。成年礼上的小美。大学的小美。谈恋爱工作的小美。成为了偶像明星的小美……
　　然后视野中越来越远的小美偶然转过来的侧脸，忽然变成了自己。
　　初中的自己。毕业典礼上的自己。高中的自己。成年礼……什么啊，我在想些什么啊。
　　辛甩甩脑袋，伸出手臂，指尖不期然触到了透明的玻璃。本来就是这样的吧，即使看得再怎么清晰，也是另一个世界。
　　从10岁起……不，从出生起，就没有什么好期待的了。

　　父母的工作都太忙，几乎整日里不在家，这也许就是为什么比起父母来小美更粘的是自己。
　　辛给自己细心地煮了开水。虽然现在家家户户都有直接的饮用水管道，但辛不能喝那个。那里面少少的细菌都会要了她的命。
　　从消毒柜里面拿出自己专用的玻璃杯，滚烫的开水倒进去。
　　哗啦啦……
　　腾起的白雾让视线有那么一瞬间变得不怎么清晰。
　　冰冷的手捧起玻璃杯，滚烫的杯子一下子把手心烫得通红，但辛却没放手。疼痛能让内心变得有那么一点充实，不再空落落的。热水能让身体变得温暖，虽然时间短暂。
　　看看时间，正午了。
　　杯子里的开水喝掉一半的时候，并盛中学响起了午休的铃声。不一会儿，就从教学楼涌出一群一群的学生，三三两两在草地上或者长椅上坐下，开始吃自己的便当。
　　辛看到了小美，她正和几个朋友在一起，有男有女，大家把她围在中间。
　　在人群中，她总是引人注目的那一个。辛忍不住微笑起来。一般情况下，这样优秀的妹妹，该是姐姐嫉妒的最佳对象才是，但事实上，辛对小美没有一丝一毫和“嫉妒”相关的情绪。
　　纯粹地为她骄傲而已。
　　视线转开，想要再看两眼就回餐厅吃自己的午餐的辛，却因为捕捉到了某个身影而停下了自己准备移开的脚。

　　是天台。
　　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景象，偌大的天台，却只有一个人。电视上说，天台是学生们午休时间聚餐的最佳地点，但是辛所看到的天台，却永远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平整而洁白的校服衬衫——每天都像是新的一样——黑色外套披在肩上。无论冬夏都是这副打扮，让辛非常好奇。
　　好奇怪的人。
　　虽然距离算不上很近，但超乎常人的优秀视力让辛可以很轻松地看到他的脸。
　　皮肤很白，剪着得体的碎发。头发没有染过，是很纯正的黑颜色。坐姿端正，吃便当的时候很斯文，不紧不慢细嚼慢咽。手指修长，握着筷子的姿势也很标准，一看就知道有着极其良好的家教。
　　还有细眉凤目……
　　辛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小美的表演……脸颊不自觉地又有点热了起来。为什么那个时候会忽然想起这个少年？
　　好奇怪啊。这个人好奇怪……
　　黑色的外套和普通学生的不同，那红色的袖章？虽然能看到，可是辛并不认得上面的那两个汉字。
　　他是谁？

　　傍晚，小美回来的时间比往日要晚了一点。父母照旧加班，辛看到那个扎着双马尾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跑出校门，便“蹬蹬蹬”地跑过去热晚饭。外卖之类的东西是不能吃的，家里特别请了每天做饭的保姆，中午过来做一下，晚上热着吃。
　　开到大火，一定要煮沸。
　　“姐姐，我回来了~！”小美在玄关甩掉自己的两只鞋，闻着菜香就往厨房里面闯：“好饿……今天吃什么吖？”
　　辛拿过长柄勺搅着锅子里的咖喱，头都没回：“去把拖鞋穿起来。”
　　“真是的……姐姐背后一定长了眼睛。”
　　晚餐的咖喱很美味，卖相也好看。辛从房间里拿出自己最宝贝的相机，对着它一阵狂拍。比起文字，自己对直观的画面更加喜爱也更加敏感。
　　如果不是已经被判了死刑，或许会成为一个摄影师或者画家也说不定。
　　如果……手里一直在“咔嚓咔嚓”响个不停的相机停了下来。
　　“……姐姐？”小美有点担忧地望着她：“姐姐最近，好像总是在发呆呢。有心事？”
　　“……哪有。”辛及时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打开相机后盖，取出里面的胶卷：“看，只是胶卷拍完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