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觞）酒狂（初稿）》萧茵

26、高山流水——逃

　　辛合是眼睁睁地尹千觞下山的。
　　青玉坛向来不设大门或是守卫，只因会仙桥乃天然屏障。是以外人若是真想拜访青玉坛，总是来去自由。尹千觞也是如此，他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沿路上虽然有青玉坛弟子认得他是谁的，但是碍着丹芷长老陪在身边，便没多想。
　　谁料两个时辰之后，武肃长老门下的元勿却带了一群人匆匆过来，见着一个人便扯着问道：“你可曾见过尹千觞。”
　　问道辛合的时候，辛合愣愣地回答说：“见着了，他下山去了。”
　　然后便看着元勿神色一变，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
　　知道这家伙眼下是雷严长老身边的红人，辛合壮着胆子偷偷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么？”元勿四下看了看，将他扯到了一旁，压了嗓子说：“据说，尹千觞偷了玉横，跑了。”
　　辛合又是一愣，小声说道：“他……他和丹芷长老不是朋友么。玉横不是一直被丹芷长老收着，刚刚还是丹芷长老送他下山……他怎么会……”虽然不是门派中的高阶弟子，辛合却也十分清楚玉横对于青玉坛的重要，是以听到这样的消息连头脑都有些不清楚了。
　　元勿却是冷冷一笑，说：“哼，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玉横丢了，丹芷长老会没反应么。”
　　“我也奇怪。”元勿说，“你说怪不怪，丢了玉横的丹芷长老没反应，倒是不会炼丹的武肃长老急得跟什么似地。”
　　最后，他说：“哎，其实这玉横到底丢没丢，谁知道呢。”

　　半个月后，欧阳少恭受掌门所托，下山去寻仙草，以炼灵药。
　　玉横失窃一事，倒更像是一个悬而未绝的谜团了。

　　江都城那时候是全国数得着的繁华。走在十里长街上，繁华热闹尽收眼底，遍地繁花似锦，夜夜笙歌如梦。正所谓醉生梦死。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比肩接踵地向着码头那边走去，有要渡江的商人，也有带着丫鬟的小姐闲来无事去那边的市集上看看有无什么新奇的玩意。一身着明黄道袍的俊秀少年混在行人中间，也向着市集码头的方向走着，却在花满楼的拐角处停下了脚步。
　　似踌躇再三，那少年终于抬了脚，走上了通向花满楼的曲折回廊。
　　有人看着了，嘿嘿一笑，对旁边的人说道：“花满楼的姑娘就是好，你看，连道士都忍不住要进去看看。”
　　那少年听见了他的话，却是莞尔一笑，对着迎面而来的姑娘轻轻拱手，温文说道：“环佩姑娘，好久不见。可否代为向瑾娘通报。”
　　环佩见着了是他，微微倾身一揖：“欧阳公子，别来无恙……瑾娘姐姐早就知道公子要来，已经等了许多天了。欧阳公子只要进了大殿，便能看着她了。”
　　“多谢环佩姑娘。”欧阳少恭温雅答道，却欲言又止。
　　环佩心机玲珑，立刻掩口笑道：“欧阳公子的朋友也是极为有趣……他和瑾娘姐姐一起呢。”
　　“……多谢。”
　　“欧阳公子。”看着他要离开，环佩连忙唤道，“……之前公子写的减字谱十分好懂易学，只是不知这次前来，能否为奴家……”
　　“自然。”欧阳少恭颔首答道，“环佩姑娘也是知琴爱琴之人，在下如能为姑娘献上犬马之劳，也是十分荣幸。”
　　“那便多谢公子了。”环佩又是一揖，似有客人在等她，不便多留，便在丫鬟的催促下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欧阳少恭目送她离去，唇边却是扬了一个微些讽刺的笑意，继而摇头叹气，向着环佩指着的方向走去。

　　花满楼原是拈花公子侯无心的住处，当初他和吹雪剑客高山流水的交情也算是江都一段传奇。而今却是物是人非改朝换代，成了江湖上风流多情的公子都要去转转的地方。
　　欧阳少恭一踏上台阶，便听着了瑾娘的轻笑，像是一阵莺歌，从里面飞了出来。他微微扬眉，暗自思忖究竟是什么人来了，竟能让瑾娘亲自出马。却看着瑾娘陪着两位江湖侠士自正堂走出，到了门口又是盈盈一揖。
　　“吹雪剑客与无心公子他日若是再来江都怀旧，一定要早两日告诉小女子。”瑾娘恭敬地说，不见一丝轻浮，“也好尽地主之宜……”
　　那两人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一同离开了。
　　“瑾娘这里好生意。”欧阳少恭目送他二人离去，对瑾娘笑道，“不想……”
　　“少恭可别打趣我了，进来说话。”瑾娘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将他一路引到了楼上的客房。
　　路上少恭向瑾娘略略说明了自己此行目的，进屋放下了东西之后却突然问道：“我那位朋友……”
　　闻言瑾娘却是停了脚步，皱眉看着少恭，半晌不说话。
　　欧阳少恭还当是出了什么事，皱眉问道：“怎么了？他是没看还是……”
　　“不。”瑾娘答道，“你那朋友，十分奇怪。”
　　“哦？”
　　“明明打扮成江湖中人，言谈气质却不像是老江湖；看似温和无害，但提防之心却很重。他拿了你的信件来这里找我，却根本不信任我。”瑾娘似有些生气，说道，“我问他要你信上要我保管的东西，他也不肯给，说要等你来了之后再说。这种小心谨慎，倒是十分老谋深算了。少恭你却也不觉得可疑？”
　　欧阳少恭却是听得嘴角上扬，心中十分愉快，随口问道：“瑾娘觉得何处可疑？”
　　“你觉得什么样的人会像他那样？”
　　“请瑾娘赐教。”
　　“杀手。”瑾娘扯了他的衣袖，严肃说道，“我曾见过很多这样的人。从小当成杀手在养的那些孩子，长大了之后便是他那样的。除了首领和自己，谁都不信任。你信上说他失忆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你也不知晓其中详细。竟然就敢同他一起？不怕牵扯是非？”
　　欧阳少恭却轻笑，柔声说道：“多谢瑾娘关心，但是少恭却是真心将他当成朋友，其他的，也不曾多想。”
　　瑾娘微微皱眉，摇头叹道：“少恭你……总是这样。也罢，你也老大不小，不用姐姐为你担心这个。倒是你，这次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伸手推开了客房的门。早就知道欧阳少恭要来，是以这几日天天有人过来打扫，一尘不染。房间摆设却不像是花满楼其他的房间那般奢华，简朴典雅，用足了心思。
　　欧阳少恭将包裹向桌上一放，便向瑾娘一拱手。
　　“实不相瞒，少恭此来，是为请瑾娘算上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