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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收或不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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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树!玉树!”一道长蛇状的轻烟凭空出现,四处盘旋着,美人的呼唤在青山绿水间回荡,却只是惊起了鸟儿,得不到任何的回应。红娘泄了气,那轻烟便落在了小溪旁,一身淡紫色衣裙的她从中现身,粉色的绢扇仍在玉手中轻摇,眼眸流光溢彩,脸颊飞红霞,正是这山间的好景致呢!
红娘四处看了看,心中暗道:莫非是她算错了日子?板着手指头再一数,登时懊恼——真是她算错了呢!得后日,玉树才出关呀,她竟如此糊涂,少算了两日,哎!
无聊地四处走走,却忍不住看回了那小溪,正在日头下泛着粼光,清澈透亮,不正是那张君瑞的眼眸么?不知不觉间,迈到了小溪旁,蹲下了身子,往水里看去,只见那里面,正映着她一张艳冶柔媚的脸蛋,带着春日里的些许红润,一如那迎春而来的桃花,夭夭之华,美艳绝伦。
玉手抬起,抚上了这脸儿,淡紫色的水袖滑落,露出了白色的藕臂,娇嫩动人。
却不知,这张脸与崔莺莺相比,会是谁更胜一筹呢?
红娘胡思乱想着,忽然发觉水中精光一闪!咦?什么东西?还未反应过来,水中一道黑乎乎的长条东西便猝然窜出,一把缠住了她的身子——噗通!她落了水!
这小溪的上头是不深的,只到了红娘的膝盖,可下游,却有一人多高,且水势较急。被那黑乎乎的东西缠绕着,紧紧拖往了下游,红娘连着呛了好几口水,一股腥味在五官六觉中四散开来,愈加地不舒服。
整个身子悬浮在水中,红娘发了狠,双目立时射出精光,朝那缠绕着自己的玩意看去,但见黑乎乎的,长得漫无边际,再一细看,却见一个黑乎乎的脑袋,尖着嘴,哎呀,原来是只黄鳝精!只见他气势汹汹,脑袋一晃便直冲过来,试图咬住了红娘的颈项。
哼!恼了,蛇尾也现了出来,用力往前一甩,直直打中了那脑袋,将黄鳝精打得歪了一边儿去,缠着她的身子也松了开来。趁此机会,红娘浮出了水面,正想窜向岸边,冷不防尾巴上一痛!登时便明白是那黄鳝精咬住了自己,大怒,手掌一翻,一把利剑便出现在手中,直直朝黑乎乎的混蛋刺去!
剑锋却只是在对方的身上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黄鳝精机灵地躲开了,他一松口,红娘这厢便寻了机会,飞腾至空中。正想再次朝对方刺去,却不料心头一晃,眼前竟有些模糊起来,糟了,那家伙的牙上有毒!
黄鳝精化身黑面男子,也浮出了水面,嘿嘿笑道:“小蛇妖,我道行四百年,吃了不少妖精来增强妖力,你啊,也就乖乖成为我腹中之物吧!”哈哈大笑起来,腥味直扑人面。
红娘气得几乎发抖——难不成她要败在一个比自己少活了一百年的臭家伙身上?当下一声娇喝:“且吃了我的剑再说!”
冲了过去!
处理了伤口,妙觉拒绝了李荣生派人护送的提议,独自往普救寺回去。右臂袈裟上的血迹仍在,这一路过去定会招来不少人看着,想了想,他便绕开了大道,往小路走去。
一路走来,极为安静,林子内,一派春意盎然。妙觉依旧迈着缓缓的步子,脸上没有表情,脑中却忍不住回想了方才。
方才,他没有闪躲,只让那李安生解了恨。是因为一时的心软么?看那茉莉精痴情模样,竟有些迟疑起来,将近二十年的寺院生活,他不曾了解过时间的半点情字——他唯一接触的情,便是对师父法本的养育之恩的感激。他自小便被人遗弃在寺院门口,是法本将他抱入,一点点养大。
从出生起,他便是个体弱多病的身子,许是如此,生身父母才不要了他,穷人家,哪养得起这样的病痨子?他不怪他们,有何好怪的?既无感情,也就无怨恨。
师父将他带大,给了他上好的药材补身,又令师兄教他习武,强身健体,日久天长,才摆脱了过去的虚弱。如今,他将满二十,身上再无过去的半点瘦弱体虚,那块块突起的精壮肌肉,以及线条分明的五官,充斥了阳刚之气。天生慧根的他,道行远远高出了同辈,那冷峻的面孔,不苟言笑的性子,让不少师兄弟敬而远之,只是带着崇敬且羡慕的眼神看着他,羡慕他年纪轻轻便有此修为,将来,能够继承法本衣钵的,除却他别无人选。
师父也不曾提过此事,他的话也不多,只是偶尔提点自己,而妙觉总觉得,师父所说之话,往往只在点上,若不深思,常会淡忘了去。正如今日,师父说:“有因便有果。”
因?因了人妖之情,才造了今日他降妖的果么?又因了他降妖,才有了左臂上的伤痕之果么?那么,这生生世世的因果,岂不是无穷无尽?那么,他今日所做之事,又是否正确?
剑眉皱了起来,导致那眉心出现了一道凹痕,愁,都在那之间堆砌,化不开。
惶然,到底是对是错?
还未来得及细细深究,猛然察觉到了异动,往右边看去,只见林木微微颤动,隐约间可见妖气飘来。皱眉,又有妖?想也未想,身体本能地跃向空中,朝那妖气来源处飞去。穿梭于树林间,间或听到了打斗的声音,不由得加快了速度,眼看就要穿出林子,耳边忽而传来一声娇喝:“吃姑奶奶一剑!”心中一怔,这声音是听过的。
足下便停住了,妙觉顺着声音来源望去,但见水花四溅,原本安静的溪水竟波涛翻滚,妖气四溢间,有两道影子来打斗着。眼中金光一现,法眼一开,便可看出那黑面男子乃是黄鳝所化,戾气极重,所修炼之法邪门,看来妖力不弱。而那道淡紫色的身影——妙觉皱眉,就是那日的蛇妖。
此刻,她浑身浸湿,衣衫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美妙的曲线来,而那俏红的脸蛋,也沾了不少水珠在上边,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滚落。美目睁大,怒意横生,娇唇紧咬,一把利剑舞得极漂亮,却也未讨到多大的便宜。
妙觉忽然想起那日的精致来,心中道了句阿弥陀佛,便要移开双目,却不然看到了美人额上的一道黑气——咦?中毒了?再看她的蛇尾,似乎不大灵便,可见伤口定是在那尾巴上了。
手中的乌金钵已嗡嗡作响,只要他一声召唤,便可收入两只妖精。那么,收,还是不收?
他想起了才被他收入的茉莉妖,从未知犹豫为何物的妙觉,此刻竟然不动了。
“呜!”红娘一声闷呼,胸口糟了一击,立时长剑脱手,人也整个儿飞落岸上。蛇尾痛得不行,而那疼痛还在肆意蔓延,直往她的心头钻去,身子火燎火烧的难受。眼看那黄鳝精就要一刀砍向蛇尾,大惊,慌忙重回人形,巨大的蛇尾变回一双玉腿,让大刀落了个空。
躲了一击,还未松口气,第二刀已经下来,她半趴着,已无气力,只恼恨平日修行太懒——
却见一道金光从身后飞出,将那黄鳝精打落水中。咦?她转头看向身后,便看到身着袈裟的妙觉飞至小溪的上空,威风凛凛,不怒而威,手中的乌金钵往那晕头晕脑的黄鳝精上一照:“妖孽,收了你!”
一道光从钵中射出,立时将黄鳝精照出了原形,妙觉一声喝:“收!”那妖物便哇呀叫着,挣扎着,瞬间被纳入了乌金钵中,只隐约留下他的哀求声。妙觉自然不理会,宽大的僧衣在空中飞舞,飒飒作响,这样的求饶声,他这些年来不知听了多少了,早已麻木。
又猛然望向那还半坐在在岸边绿草上的蛇妖,他飞了过去。
红娘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暗红色的袈裟便出现了在她的面前。仰起头,她竟有些崇拜起这个和尚起来,瞧那降妖的架势,那一声暴喝,还有在他手中听话却强大的乌金钵——真真厉害啊!
她痴痴道:“大和尚,你真厉害!不知我何时才能修到你这样的能耐呢!”话才出口,猛然红了脸,她居然在夸赞一个降妖之人?要是让其他的妖听到了,岂不是要笑话她的无能?于是,惊慌地四处看看,暗吐一口气——好险也没其他的妖……还有的一只,已经被收入钵中了,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妙觉眉头微微一动,冷然道:“你莫要痴心妄想,妖怎能修到这般的法力?”她不在担心自己是否被收,反而在想这不着边际的问题?
“不能便不能嘛……”红娘吃了瘪,不满地撅嘴,眼前忽然一黑,她爽利地昏了过去。
崔莺莺回了房,在房中看了看书,困意袭来,便睡了个午觉。待一觉醒来,已是将近寅时,红娘依旧没有回来。她心中暗忖,莫非是玩得开心便给忘了时间?或是回来了,却在那花园里逗留?无奈,她整理了仪容,便朝那花园款款而去。
因是春日,白日的时间尚不长,此刻,红日已经渐渐下落,花园里便洒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百花争奇斗艳间,又因这色彩而多了些许柔和的味道。那秋千还在轻轻晃动,似乎才刚刚走了人。崔莺莺身着了件鹅黄色的绣花外衣,月牙色的长裙,身姿婀娜,轻轻走动间,那发上的金色簪子便闪烁着美丽的光芒。怪了,一般人戴上这金子打造的簪子,多少会显得俗气,衬不起这贵重之物,可在她的发上,反倒是相得益彰,将她的大家之风衬托得淋漓尽致。
左右看看,不见红娘那俏丽的身影,又朝不远处的小亭子走了近去,还是未看见任何身影。哎,定是又贪玩忘了时间了!罢了,她无奈,正要转了身离去,不期然,美丽的双眸中却撞入了一道身影。
“十年不识君王面,始信婵娟解误人。”动听的诗句,俊逸的书生,一身深蓝衣衫的他站在花丛中,痴痴望着自己,略带些羞涩,却又有着掩饰不住的爱慕。于是,便大着胆子吟诵了这一句诗,翩翩佳公子,无尽的温柔。
日后,崔莺莺时常回想,到底当初一瞬间的心动是怎么一回事呢?不期而遇?她爱上的,是他的俊逸,还是他干净的眼神?或是那种可以掌控着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