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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打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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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晚上的大课间,教室。
凌初一打了个哈欠,因为长时间的争论整个人很疲惫,半死不活补充道:“这里很明显会受到季风环流的影响吧。”
江修皱眉:“我知道会,但还是得判断气压吧,这么远的路程,你眼里只有印度洋吗?”
蒋御楠冷笑:“我刚才就说了,七月份,这里是低压中心,显然是一路逆风。”
江修暴躁:“大小姐你能不能看一下半球?”
蒋御楠怔了一秒,破口大骂。
地理地理,没有天理。
凌初一刚想开口,就被耳边响起的响指打断了。
“看见你们这么好学,我实在是不想打扰……”乔东隅微微一笑,“但是……凌初一,你答应我的?”
哦。
他还要去当“虚假朋友”。
正好不想在这儿接着做这破题,凌初一也不磨蹭,把眼镜摘下往桌上一放,很干脆地站起来,轻车熟路从窗户翻了出去。
“怎么回事?他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江修低头把图擦了一遍,重新画风向,丢下一句冷漠的“谁知道”。
“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江修被逗笑:“孩子大了。”
大孩子凌初一两只手笼在校服袖筒里,跟个旧社会算账的掌柜似的,支着个耳朵听热闹。
“老柏说对了。”赵信喝下一口热茶,笑眯眯说道,“你果然去找了凌初一。”
乔东隅察觉到一丝危机感:“所以?”
“所以你输了啊,戒烟吧小朋友。”
“凌初一刚才亲口承认的我们是朋友啊。”乔东隅不满,看向身后已经开始玩办公室盆栽的凌初一,把人拽上来,“你来说服他。”
凌初一:“赵老师,您总得有个判断标准吧?”
“老柏说,你肯定会去找凌初一的。”赵信还是看着乔东隅,举手投足带着一种独特的文人书卷气,那是经年累月浸在历史灯火里的优雅从容,他语气温和却又不容置疑,“所以我根本没看其他人,就观察了你俩一个星期,没见你俩说过一句话……我是要盲目相信你俩呢,还是要欺骗我自己呢?哦……这俩好像没什么区别。”
他悠悠叹了口气:“欺骗老师不好,小朋友们。”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赵信和郑庭酒好像还挺像的。
温和。
却强势。
赵信,三十多岁,戴一副黑色方框眼镜,和小柏一样喜欢用保温杯泡热茶,讲起话来永远不急不缓,一副看透红尘的闲适模样。
偏偏和暴躁得一点就着的小柏关系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不同的是,小柏走的是“稳重干部风”,而赵信则是“青春校园风”。
普通的白色T恤,外搭一件日系粉白格子衬衫,袖子被挽起,随意地堆在手肘处,随着主人的动作滑落——赵信把手中的A4纸往桌上一拍——落下来的袖子正好掩住了腕表。
“签吧。”
那是一份保证书,大致写了“我以后不再抽烟”等等等等。
乔东隅垮下肩:“不带这么玩我的吧?”
“我了解你,知道你肯定会去威胁同学。”
一直站着当空气的凌初一看了过来。
“但是上个学期和我打赌你也输了,不能再和其他小朋友打架。”赵信立马接上话,目光落在凌初一身上,给了他一个“放心,你不会有事”的眼神。
难怪高二下学期以来就没怎么听到乔东隅念检讨了,原来是被赵信降服了。
“至于凌初一……”赵信没有收回视线,而是对着凌初一微微一笑,“老柏说,你这个小朋友比较特别,很有……吸引力,当然,也非常难搞定。”
吸引一个叛逆少年乔东隅绰绰有余。
至于难搞定……
一个星期前,小柏说到这里的时候,摸了摸自己的发际线,一口闷了保温杯里剩下的热茶。
然后,长太息以掩涕兮。
当然,小柏还说,初到新环境的凌初一的说话,最好一个字都不要相信。
赵信听进去了。
乔东隅摸了摸下巴,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拿起笔乖乖签名,写到“东”字的时候愤愤然划下最后一捺:“我觉得你在坑骗我啊赵信。”
凌初一向后倚靠在办公室的文件柜上,挑眉。
——你到底是为什么要答应和他打赌啊?
赵信满脸无辜:“有吗?不要质疑一个光荣的人民教师好吗?”
说完,他笑眯眯拿起那张A4纸,向乔东隅伸出手。
乔东隅哼一声,在口袋里一阵摸索,然后把烟盒和打火机拍到了他手心里。
“现在我已经告诉了你一条关于你的‘新朋友’的信息了,还接着赌吗?”
凌初一又拢起手了。
——你告诉他什么了?不要空手套白狼啊!
“行啊。”乔白狼不假思索,“赌什么?”
“今天是十月十七号。再给你一个月,到十一月十七号,赌你能不能和凌初一成为朋友。”
“……赌注?”
“不是朋友,我赢,你从今以后都不可以再旷课旷考;反之你赢,我准许你收回一个你已经输给我的条件,当然,只有一次机会。”
凌初一:“???”
这么坑?
傻子才会答应吧?
“那不行。”乔东隅拒绝。
对嘛。
乔东隅义正言辞:“一个月用我的人格魅力征服他也太容易了吧。你这赌约像是我刻意占你便宜一样,不行。”
凌初一:“…………”
赵信点了点头,像是料到了乔东隅会这么说,他毫不意外地微微一笑,说道:“这样啊……那要不交换一下,一个月以后,你俩是朋友,我赢,反之你赢。”
那这个赌约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那我岂不是已经赢了?
乔东隅被他说得有点懵,一向只用来处理打打杀杀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他思考几秒,弱弱地“啊”了一声。
不等他反应,赵信“哎”了一声把凌初一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莞尔:“打个赌吗?”
凌初一心虚地一抿唇。
高二的时候,他换班频繁,小柏每次都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到新环境也要好好学习啊。
这一次直降文(5)班,小柏却什么都没有说。
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凌初一也学着乔东隅“啊”了一声,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没接话。
“半个月,你们两个成为朋友,你赢,反之我赢。”
与乔东隅的赌约输赢内容恰好相反。
乔东隅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这不就是赵信想让凌初一来尝试和他做什么见鬼的朋友,那他……当然是拒绝啊!
凌初一上前了点,在乔东隅身旁站定,问道:“我应该是可以拒绝的吧?”
两个一米八以上的大男生就这么站在办公桌旁俯视他,赵信不由自主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方便和他们对视。
“可以啊,我只是先入为主地觉得你们十八岁的男孩子嘛,有活力,比较喜欢挑战,打个赌什么的……”
“没有啊赵老师。”凌初一也露出个微笑来,和赵信脸上始终气定神闲的笑容竟有几分相似——那是他经年累月模仿郑庭酒的笑的结果,“我还没满十八岁,所以,可能没有……乔东隅同学这么喜欢挑战吧。”
没有乔东隅那么缺心眼是真的。
赵信:“……”
怎么和老柏说的不太一样?
乔东隅翻个白眼,刚想吐槽就你小,就听见凌初一轻飘飘应了声“来玩吧”。
赵信露出一个疑问的表情。
“我觉得……我要是不答应,您和小柏应该会失望吧。”
所以……我亲爱的老师们,你们这次,是想教会我什么呢?
赵信半晌没接上话,凌初一只好接着说道:“赌注是什么?”
“……你好像有点太听话了,我一时间还没找到赌什么好。”赵信眯了眯眼,试探道,“赌一件事吧,我赢了你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你赢了我答应你。当然,合理的,能力范围内。可以吗?”
“行。”
走出办公室,两人并肩走着,乔东隅很是幸灾乐祸:“我不喜欢交朋友,也不可能被威胁……而且,看上去你也打不过我,还是不要白费力气。”
凌初一微微讶异。
好像……似曾相识?
记忆中的场景是个傍晚,女孩“腾”地一下站起来,动作幅度大到把椅子都撞倒在地。她往后仰了仰头,捞起半长的头发快速扎了个干净利落的马尾,随后一只手抓住凌初一的衣领,把人掼在了墙上。
——“我这个人不喜欢小屁孩,也不需要交什么呆子朋友,很明显你打不过我,所以有多远就滚多远好吗?”
怎么会有秦典这么暴躁的小孩啊……
似曾相识都是致命的。
凌初一突然停了下来,侧身向后随意一仰,靠在走廊栏杆上,手肘弯曲撑起身体,然后无声笑了起来。
风起,他像一只风筝。
乔东隅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想直接走掉,又鬼使神差停下来,在他旁边站定,随意捞了一个前几天的话题出来:“只有十分钟了,还不去给你女朋友打电话吗?”
笑容骤止。
狂风中快要被吹飞的风筝,突然被线拉住了。
凌初一语气轻松解释:“是我哥,不是我女朋友。”
“嚯。”乔东隅感叹一声,比听到凌初一承认电话对面是他女朋友更感兴趣,“那你为什么要天天给你哥打电话?”
“我今天就没打。”
郑庭酒不给打了。
太亏了。
一想到这,凌初一就扼腕叹息。
“也是。”乔东隅沉默几秒,见凌初一没有接着说的意思,还想问些其他的,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下意识就把手往口袋里伸,结果摸了个空。
算了。
什么都没说,乔东隅转身就走。
凌初一仍旧懒懒靠在那里,看着那个背影走出他的视线。
那你为什么要天天给你哥打电话?
因为我喜欢我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