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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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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零陵方才将酒取了回来。
此时,苏沅已在主房前面不远处梧桐树下的石桌旁等候,一边听着苏合在旁边兴致勃勃地讲着端午节的各种习俗,什么堂中挂钟馗、门前放艾虎、手臂缠百索、额头画雄黄……
将手中盛放着酒坛和两只精巧酒盏的托盘放到苏沅面前的石桌上,零陵后退两步,恭谨地问道:“公主,这酒您现在喝吗?要不要奴为您倒上?”
苏沅略一沉吟,轻轻点点头,待她揭开酒坛的盖子,把酒倒上,端起酒盏深深地闻了闻,浅浅地小尝了一口。
只见那香气浓郁的黄褐色液体口感柔和、味道丰富,带着几许淡淡的麦香、果香,度数不是多高的样子,少量下来根本达不到醉人的效果。
顿了顿,她问道:“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淡?”
零陵头微微低了低,轻声道:“黄酒,口感虽淡了些,胜在香浓味美。”
“有没有烈一些的?”苏沅又问,“就是能喝醉人的那种。”
“公主说得是烧酒吧?”薰陆捧着个梅红匣子从旁边经过,闻听此言,笑着道。
苏沅知道古代人喝酒论碗喝,不是因为他们酒量大,而是当时酒的度数小,喝酒如饮水,不确定这个时代有没有度数高的白酒,方才才没有点名要白酒,闻听此言,猜想这烧酒对应的应该就是现代的白酒,笑着点点头:“对,就是烧酒,要最烈的烧酒。”
薰陆想了想道:“蜀地进贡的剑南烧春,最是醇烈。”
“好,那就要剑南烧春,”苏沅冲她摆摆手道,“你去取吧。”
由于那剑南烧春是进贡的酒,府中存量不多,酒性又太烈,不适合闲暇小饮,平时几乎用不到,便只收在酒库中。薰陆手中没有酒库的钥匙,特地去找了管事,如此辗转取来的时候,已是一炷香的功夫以后了。
这时,暮色虽然尚未来临,但太阳光芒已尽数敛去,只余一轮橙红色的圆日挂于西边天空,将周围的云彩映的微微泛红。
苏沅透过梧桐树疏密有致的枝梢看了一阵那不再璀璨的日头,觉得时候不早了,猜测着赵俣即便今日晚了一些,也应该快回来了,让她将酒送到她的寝房,吩咐苏合去厨房取晡食。
而她自己,则起身到主房最西边的耳房去走了走,看了看里面为准备过端午节提早买下的紫苏、菖蒲等各类香药,以及一些小物件。
赵俣是在苏合将晡食取来,安置在她寝房外室的圆桌上不久过来的。
适时,苏沅正站在圆桌不远处的黄铜灯架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上面红烛烛焰在燃烧的过程中跳跃、闪动,在旁边的座屏上打下一片暗影,听闻外面几个丫头见礼的声音,起身向外走了几步,便看到赵俣一袭粉青色圆领袍,手握一只在暮色之中辨不太清色彩的花篮,不急不缓地朝这边走来。
踏上房前回廊高出平地的几级台阶,走进房门,对上苏沅带笑的双眸,微微一笑:“下值之前,有同僚到殿前司找我,商谈一些事情,回来晚了些。”
然后,将手中的花篮递向她:“端午节快到了,街上多了不少卖花的商贩,我看着好看,便挑了一个。”
苏沅将那花篮接了下来,走到里面的黑漆架几前,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放下,调整到好看的角度。而后,看到插于花篮右下位置的一枝斜逸而出的石榴十分有趣,忍不住抬手拨了几下。
感觉到后面微微的压迫,回身,看到赵俣正站在自己身后,贴的很近的位置。他的一张脸相较平日是放大的,眉目分明,眸含浅笑。
苏沅心头不由得一紧,忙向着一侧挪了挪:“那个……晡食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过去吧。”
赵俣轻笑一声,点点头:“好。”
二人走到正对房门的圆桌前,相邻着坐了下来。
苏合这次共取来七菜一汤,两个食盒装得满满当当,有荤有素,有蒸有炖,有煎有炒。
由于菜色不错,两个人都多吃了些。
中途,赵俣突然道:“今晚我便留下来。”
苏沅虽然心有准备,握着银汤匙的手还是不由得微微一紧。
顿了顿,她干笑两声,拿起放于桌子一侧的酒坛,将酒倒上,抬手递向他:“喝杯酒吧。”
赵俣将那精巧秀致的小酒盏接下来,浅浅尝了尝,眉头不由轻微一拧:“这是烧酒吧,这么烈。”
苏沅点点头:“黄酒、米酒常喝,烧酒却不常喝,听说这酒烈,便让她们拿了一坛过来,看看能不能醉人。”
“这个倒没试过,”赵俣轻轻一笑,“这是蜀地酿制的酒,京中人不爱喝,以往都只用在医病上,染了风寒,身体发热,总是退不下去,医官便拿它来擦身子。”
“那不妨试一试。”苏沅望向他手中的酒盏,淡笑着道。
“……也好。”虽然那辛辣的味道入口并不好受,但看她对此颇有兴趣的样子,赵俣也不好扫了她的兴,再次将那酒盏举起,浅浅喝了一口。
然后,在苏沅含笑唯唯的注视下,分了几次将那盏中之酒全部喝完。
苏沅看着他将酒盏放于圆桌之上,拿起旁边的酒坛又将其倒满,双手捧起递向他。
赵俣淡淡笑了笑,抬手接了下来,有些艰难地将其一口口喝下。
如此,几盏下来,赵俣已觉头昏脑涨,冲着她再次递上来的酒盏摆了摆手,抬手揉了揉不太舒适的额头:“不行,不能再喝了。”
苏沅看他一副面红耳赤确实喝多了的样子,笑着点点头:“看来这烧酒果然是能够醉人的,我扶你去休息吧。”
道完,扶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内室,在房间里面靠墙摆放的雕花木床上躺了下来。
而后,为他将靴子脱掉,盖上一层薄薄的锦衾,看着他闭起眼睛,似乎睡着了的模样,转身走了出来。
此时,晡食已经用完,苏沅走到圆桌旁,将自己那剩了小半碗的羹汤喝下,吩咐侯在外面的零陵将碗盘收走。
回过身来,抬眼瞧见里面黑漆架几上那只逸散着淡淡花香的花篮,里面花卉多是平常铜壶插花不常见的,像什么含笑、蜀葵……眼睛弯了弯,笑着走了过去。
玩了会儿花篮,又在外面圆桌旁坐了会儿,苏沅突然想到刚才赵俣喝的那酒是高度数的,担心出了危险,忙让薰陆给取来一壶温水,倒在杯中,给他喂了下去。
她是在一个多时辰后,觉得有些困了,才在房间内室的坐榻上睡下的,半夜醒来,不太放心地又给赵俣喂了一次壶中已经变得温凉的水。
次日,苏沅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而床上的赵俣,已经不在了。
伺候她洗漱的白渐说,赵俣早在半个时辰前便离开了,走时说他今天下值后再过来。
苏沅在他前日说出她这些天来总待在书房谁也不见,他婚假结束刚一上值,她便有闲出来小饮,明里暗里暗指她是在刻意躲着他后,不好再继续躲在书房以闭门读书为由对他避而不见,想到什么,向围在身边的几个丫头问道:“你们可知道,这京城之中,哪里的美人最多?”
“若说美人,当是这东京第一大酒楼樊楼,”旁边苏合眉眼弯了弯,“在樊楼内部,有一条百步长的主廊,每到晚上,都会有许多乐妓带着乐器盛装聚集在那儿,等待客人来召唤。华灯之下,如同神仙一般,让人看了都走不动路。”
“那白天呢?”苏沅看她那副面带向往的样子,笑着问道。
苏合想了想道:“白天文人仕宦多在上值,身贵的酒客不是太多,那些乐妓多在家中练习才艺。不过还是有不少去碰运气的,毕竟被召一次收入不菲。”
“那——今日就出府,随我去樊楼走上一走。”苏沅眼眸微眯道。
而后,转头打量了一下身边除前往厨房取朝食的零陵外的另外两个丫头,觉得薰陆精明伶俐稳重妥帖,适合随行,笑了笑:“薰陆也去吧。”
由于朝食吃不了多久,府中车夫马车准备的利落,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一袭雪青色团花绣圆领袍的苏沅和身着月白色直裰、做随从打扮的薰陆、苏合便出现在了樊楼门口。
那是一个坐落于闹市之中有五座楼宇组成的楼群,位于皇城的东北方向,东、西、南、北、中各一座,高三层,整体建筑高低起伏、檐角交错、富丽堂皇。
酒楼面向大街的是东边的楼宇,正门也是面东的,门首扎缚着高大的彩楼欢门,两侧围放着一圈拒马杈子,以防止街上乱窜的马匹、马车不小心驶到门口,冲撞了进店消费的客人。
正门两侧摆放着两个灯箱广告,一边曰“正店”,一边曰“香醇”,其中正店那侧挑出一面白底蓝边条形的幌子,墨色字迹,上书三个大字——白矾楼。
此时,门口有两个身着紫衫的伙计正在迎客,看到主仆三人过来,立即热情地上前邀请她们进去。
进门之后,又有一个同样打扮的伙计迎上来,热情地询问她们是去楼上的阁儿,还是在下面的散座。
苏沅猜想着这阁儿应该就是所谓的雅间,虽然她自身对于这个没什么要求,但存着召唤乐妓的心思,觉得散座不方便,淡淡笑了笑:“楼上阁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