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太子拉我造反》摘一片青云

13、落马

　　王尚仪意味深长地抿着朱唇：“人我也给你备下了。”

　　她拍了拍手，一道青绿身影打着帘子进来，依照规矩向二人行礼。

　　祝长安默不作声地看着，这宫人年纪虽不大，脸上还有些稚嫩的婴儿肥，但身形仪态却一分不错。

　　她在心中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银杏。”

　　王尚仪将宫籍递给祝长安：“我精心挑选的，你安心用便是了。”

　　他们二人无需多言，祝长安千恩万谢带着人离开。

　　路过旧时小院，葡萄藤爬满秋千架，祝长安颇为感慨地驻足片刻。

　　这一方小院，困住她十年光景。

　　走了芙蓉，来了银杏，若水心里堵着一块石头，怎么都掏不出来。

　　银杏初来乍到，她摆出大宫女的款儿在鸡蛋里挑骨头，一忽儿嫌弃银杏擦的窗子不够亮堂，一忽儿斥责银杏煮茶淡了味道。

　　索性银杏性子平和，为人又谦卑，什么事都不肯放在心上，哪怕若水叫她大半夜打水擦地也甘之如饴。

　　这么折腾了两三天，只动嘴的若水累得精疲力竭，事事照做的银杏却精神抖擞。

　　“我劝姐姐一句。”徐善礼取了东宫赏赐的果脯从外面回来，拉着若水到无人处说话。

　　“姐姐再这么下去，底下人要怪你严苛了。”

　　昔日芙蓉若水两不对付，徐善礼看在眼里，他当时就觉得，宮正既然要执掌东宫刑罚律令，自然不可能放任身边的宫人放肆。

　　果然如他所料，宮正一招借刀杀人轻而易举以宫里的名义把芙蓉撵了出去。

　　那下一个又会是谁呢？

　　祝长安三不五时的赏赐砸下来，若水早就养大了胃口，她浑然不曾把徐善礼的提醒放在耳中，只以为宮正待自己格外不同，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地欺凌旁人。

　　祝长安靠在床边读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她随手翻动老的掉渣的书页，终于找到了“上官赫”的名字。

　　“他手里握着公主与朝臣结党的证据，尽快除掉。”

　　雨帘的话反复回荡在脑海里，祝长安提笔，在这个名字上画了个大大的圈。

　　“宮正。”

　　银杏敲门而不入，候在廊下等待传唤。
　　祝长安低头看书，问她什么事。

　　“今日先生授骑术，殿下请宮正同去马场。”

　　有了前几日文成殿一事，如今谢承祜看祝长安俨然变了个样子。

　　为了无时无刻不向圣人表明他这个儿子忠孝仁义，不论做什么，他都要把祝长安叫在身边。

　　每日天不亮祝长安就得起身梳洗，服侍太子用早膳，读早课，听辩经，理政务。

　　她一边要记录太子言行，一边还要处理东宫的琐碎杂事，直到月上柳梢也不能歇息。

　　祝长安按着鬓角，头疼地想：太子要是有一位主持内务的太子妃就好了。

　　来不及多想，她换上一身藕粉宫装，带着若水匆匆而去。

　　马场在东宫西南角，与宫城一墙之隔，有时武士训练时不留心，箭矢甚至能飞到皇宫里。

　　虽说东宫太子算是傀儡，但该有的左右率武士一个不差，马场上整日尘土飞扬，杀声震天。

　　祝长安刚走进去，一匹白马从眼前飞驰而过，马蹄踏起黄沙，差点糊了她一脸。
　　“失礼！失礼！”

　　陆平川驱马跑近，抱拳向祝长安致歉。

　　说是致歉，脸上噙着笑，分明没有半分悔意。

　　他端坐马上，好整以暇看着祝长安这个搅动东宫风云的小娘子，眼中探究之意越来越深。

　　“陆付率客气。”

　　祝长安心疼地提着被弄脏的裙摆，粗略回了个礼。

　　陆平川手里摇晃着马鞭，一点下来的意思都没有：“殿下在西向，我带宮正过去记录。”

　　“记录”两个字他咬得格外用力，随后吹哨招呼来一匹枣红马。

　　枣红马膘肥体壮，双目炯炯，鼻子里呼哧呼哧喷着热气。

　　祝长安只看一眼就能断定，这是一匹躁动的烈马。

　　烈马性急，时常伤人，若是发起狂来，连饲养多年的主人也能踩死。

　　陆平川昂起下巴看着祝长安，伸手邀请。

　　祝长安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拘谨又愧疚：“不瞒付率，我不会骑马。”

　　陆平川显然不信，脸色阴沉道：“宮正是武将家的女儿，焉能不会骑马？快些上马，莫叫殿下久等。”

　　枣红马仿佛听懂了什么，急切地扬起脖子。

　　祝长安吓得连连后退，脸色通红：“我是真的不会骑马。”

　　陆平川一鞭子摔在地上，打得尘土飞扬，连地面都发出颤音。

　　“那就冒犯宮正，烦请与某同乘一骑吧！”

　　他还特地扯开一条腿，给祝长安留出一个位置。

　　今朝虽是女人做皇帝，但男女有别还是深入人心，祝长安攥着拳头，只觉得脸皮发紧。

　　只见她放下襦裙，踩着沙子上大踏步朝西向走过去。

　　武士们骑着马在马场上跑耒跑去，她毫不避让地穿梭其间。

　　新制的衣裙早被磨破了边角，她也没有停下脚步。

　　陆平川转身看着，一脸兴味盎然。
　　虽然知道祝家后人性子刚烈，今日却还是第一次见。

　　谢承祜也看过来，从怀中掏出一方洁净的素帛方帕，只等祝长安走进，放在她手边。

　　“是平川唐突了，宮正见谅。”

　　被马场众人戏耍一番，祝长安心里的火几乎压抑不住，她拒不接受方帕，冷言冷语道：“不敢当，臣今日与人人都可谅解。”

　　谢承祜双眉微挑，鲜少见她如此鲜活灵动的样子。

　　“孤今日学习骑术，授课的是禁军教头陈步春，宮正不妨一试。”

　　祝长安本以为走这一遭沙子，足以让谢承祜相信自己真的不会骑马，没想到太子疑心深重，一再试探。

　　她甩开袖子，掏出手札，边写边道：“臣久居宫闱，不会骑马也不必骑马，不敢耽搁殿下功课，诸位请自便吧。”

　　她落笔极快，太子低头看着那一行“太子邀臣共乘，臣不肯。”眼皮跳了两下，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谢承祜今日着一身墨竹骑装，箭袖上绣着一杆劲竹。

　　他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手执缰绳，挥鞭催促。

　　浮云悠悠，日光自缝隙间流淌出来，轻轻挂在谢承祜挺拔的肩头，勾勒出下颌锋利的轮廓。

　　祝长安执笔顿住，注视场上良久，刚想写上一句“太子骑术了得”，冷不防被站在身后的张松岩吓了一跳。

　　“听闻前几日在殿中，宮正也曾替在下求情，某甚为感激。”

　　张松岩手上的纱布缠得更厚了，他想抱拳行礼，十指却动弹不得。

　　祝长安万福回敬：“先生言重了，将实情禀报圣人，不过是下官分内之事。”

　　“宮正虽如此说，某不敢忘恩。”

　　张松岩从怀中掏出一份契书送给祝长安。

　　“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祝长安没有接，侧眼看过，只见契书上写的是京郊一处田产。

　　地方不大，不过三十亩方圆，只是这地方离皇家园林实在太近了一些。

　　“先生险些蒙受冤屈实在无辜，下官不过是举手之劳，怎敢贪图谢礼？”

　　她拱手推辞：“况且，为先生主持公道的乃是陛下，先生若要答谢，谨记圣恩，报效朝廷即可。”
　　“受教。”

　　张松岩尴尬地收回手，仓促间将气契书拢进袖中。

　　两人转身望向太子，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谢承祜纵马驱驰，不多时病体已经染上倦怠，他勒紧马缰，调转马头，正欲翻身下马。

　　毛色乌黑的马匹突然发了性，仰天长啸一声，奋起前蹄冲了出去。

　　一切来的太过仓促，谢承祜手上缰绳半松，整个人坐不稳，伏在马背上，险些被甩出去。

　　武士们方寸大乱，从四面八方催马向谢承祜靠近，陆平川更是急得满头大汗，他一边扬鞭狂追，口中反复叮嘱谢承祜踩稳马镫。

　　张松岩一个箭步冲出去，拉起缰绳就要上马，可他手上缠得太紧，根本无法用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发狂的烈马载着谢承祜在场中飞奔。

　　“哐当”一声，马蹄踢翻十数个铁片加固的箭靶子，祝长安看得心惊肉跳。

　　数不清黑马在场上跑了多少圈，陆平川终于靠近，纵身一跃跳了上去。

　　他把太子护在怀中，翻身滚下马来。

　　此时一个武士抄起弓箭，对准烈马的脖子三发三中。

　　烈马嘶鸣一声，吃痛得躺倒在地上，溅起的尘土飞扬十尺，其余人一拥而上，终于将牲畜制服。

　　张松岩赶紧跑过去，心疼地将谢承祜搀扶起来，宦官们七手八脚地帮他拍掉身上的浮土。

　　谢承祜脸色阴沉，差点抬脚踢翻跪在身边的内侍，他眼中神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按捺住愤怒，独自一人往帐中更衣。

　　祝长安看着场上人仰马翻，错愕不已。

　　她手里拿着笔，一时间竟不知道到底该写些什么。

　　此情此景，实在太过熟悉，前朝的昭毅太子就因在骑马时不慎摔伤了腿，被文宗皇帝废黜幽禁。

　　听闻前些日子太子在西郊骑射，宝驹也曾发狂。

　　张松岩历经两朝，自然也想起了当年事，他慌忙传太医为太子查验伤情，并下令让陆平川详查到底。

　　陆平川动作熟练地拆掉马蹄铁，竟然在脚底发现一排细密的银针。

　　“张先生！”他激动地大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