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有其表》伊夫林

33、你也滚

　　“请各位离开一下。”江郁挂断了电话，发了几条消息才她抬头看向苏璟，却对其他人说，“不出意外的话对手方很快就会过来跟你们谈判，在此之前，我要跟我的丈夫先谈谈。”

　　苏璟从没有在江郁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她的脸阴沉如窗外遥远的乌云，但似乎又十分麻木和震惊。

　　“闲杂人等”安静地撤出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某个高管悄声问陈锦华这是怎么了，那男的谁啊？陈锦华三缄其口，只说不该问的别问，老板未来几个月的心情和我们的命就看接下来几个小时咯。

　　“你有处理的办法是吗？”江郁很平静地问，语气就如同早上在餐厅问你更喜欢西瓜对吧。

　　“我……”苏璟忽然有些害怕，江郁的语气那么熟悉，可表情却如此陌生，自从接到那个电话，她好像就离自己遥远了……她坐在那里，却像在远山之外。

　　“你有对吧。”江郁看了眼沈宴传来的信息，她不想完全相信虞宋的话，或者说，她不敢，也不愿意。直到看到沈宴的消息才心如死灰？那上面是一张简单的报表，里面有矿产地，储量和预计开采时间。

　　“你不知道？”沈宴问。

　　“哈萨克斯坦的钨矿挖出了锡，哈萨克斯坦可是有最大的待开发锡矿，这并不稀奇。”

　　“是的，那就是我最后的底牌。我只是没想到虞宋为了你会取消交易……”

　　“知道了。”江郁点点头，“我猜测你是觉得内部有人给对手方通风报信，所以除了没有通知其他经纪人。我猜，看他们的表情，大部分人都是不知道的，陈助理和对接俄方的经纪人知情，哦还有沈宴，毕竟你需要他的银团提供担保。”

　　苏璟沉默。

　　“那我猜对了。”江郁笑笑，她自己都惊讶于还能笑得出来，“结果挺好的，我没破产，交易也可以继续谈。你忙吧，我先走了。”

　　“你去哪？”苏璟终于坐不住了，他讨厌江郁坐在自己对面，讨厌她离他这么遥远，他霍然起身拉住江郁的胳膊，“我陪你去。”

　　“回国，你还有很多事要忙，不用陪我。”

　　苏璟有种预感，他不能让江郁离开这间会议室，虽然她那么平静，但他就是觉得，她不能离开，一旦她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

　　“我们谈谈。”苏璟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他按下了某个按键，会议室大门咔嗒一声上了锁。

　　江郁回过头看他，“谈什么？我都为了你破产了，你还觉得是我……”

　　“不，我从没怀疑过你，我只是想问，你跟他是为什么分手的。”

　　“虞宋吗？”江郁叹了口气，“你最好不要知道。”

　　“为什么？”苏璟像个执着的孩子。

　　“为什么，”她讽刺地笑了，“因为他的家族律师建议他跟我签订婚前协议。虞宋一穷二白的时候我给他掏钱创业，他回去继承家产的时候要跟我划清界限了。”

　　“这就是我跟他分手的原因，”江郁往后退了一步，离苏璟更远了，“满意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他在纠缠你……他还去你办公室，没多久期货就砸盘了，我只是担心……”

　　“你调查我？”江郁忽然问。

　　“当然不是，你一直被国内事情耽误，我怕你遇到麻烦。”

　　“哦，谢谢关心。”江郁这下彻底离他很远了，“我能走了吗？”

　　苏璟还是没有放手。

　　“你不如想想到底谁在砸你的盘，虞宋没想置你于死地，你没觉得那个数字很眼熟吗？如果对手方平仓条件不是你的货，是你的股份呢？”江郁有点不耐烦了。

　　苏璟一愣，外面却忽然传来陈助理的高呼，“先生，先生你们不能进……”

　　门被从外面推开，虞宋带着一堆保镖冲进来，他穿一件长风衣，下摆和衣领乱得不成样子，这是从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情况，江郁扫了一眼就知道他来的多匆忙。虞宋的表情倒是很从容，“苏先生，我们应该有过一面之缘。”

　　“虞先生，好久不见，贵司员工太安逸了，劳您亲自跟我谈交货的事情？”

　　“那是小问题，我的经纪人跟你的经纪人谈。”虞宋笑，“我跟你谈更重要的，不过这么重要的事，想请其他人离开，只有你跟我。”

　　几个保镖无声地挡在江郁身前，另外几个拦住了门口看热闹的人群，江郁从没如此感激过虞宋，她谁也没看，拿起包就走了。

　　黑衣保镖们跟着江郁一起离开，门从江郁背后关上，虞宋很自如地坐在江郁的位置上，“来跟你打个招呼。想必你也知道了，我是江郁的前男友，正在等你们离婚。”

　　苏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还有移仓换月的资本的？”

　　“比江郁早几分钟，”虞宋自嘲地笑了下，“我以为她知道，直到她下了空单……她知道你有这么多钱才不会帮你平仓。”

　　苏璟也笑了下，两个人在这件事上首先达成了一致。

　　“你怎么能不告诉她呢？”虞宋一副前辈的姿态，“她最恨别人不信任她，你比我还过分，她都破产了。”

　　“我们不会离婚。”

　　“话不能说这么绝对，沈宴都赌你们离婚。”

　　“他赌他的，”苏璟看着指尖挥舞着细烟的虞宋还有点羡慕，他亟需一点东西释放自己的焦虑，但在江郁的照料下他烟酒不沾不沾，“江郁不管你抽烟吗？”

　　“拿来装的。”虞宋很有耐心，“她讨厌烟味，我早就戒了。”

　　两个人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我还挺……”还是虞宋先开口，“从男人的角度我也认为你还不错，之前我都觉得没什么希望了。”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来的路上我都在想要是你没犯这个错误，这几个亿我就当送她的嫁妆，毕竟我也没为她做过什么。”

　　“还不差你这几个钱。”苏璟冷冷地说。

　　这场本来就不会成功的谈判立刻就谈崩了。

　　“我们其实没得谈，”苏璟说，“我不会离婚的。”

　　“你只是多了一层合法身份，她不会原谅我，所以也不会原谅你。”

　　“我起码是她的合法丈夫。”

　　“哦，可我是个道德底线很低的人。”虞宋不再说了，“我们拭目以待，再见。”

　　苏璟看着虞宋离开的背影，他在短短的几十分钟里从天堂到地狱，他本来应该拥有一场盛大的庆功宴，他在期货市场上赢了狙击他的人，值得开最贵的香槟庆祝，就算把酒店的泳池填满都不可惜。

　　可他最该感谢的人，本该与他并肩致辞的人走了。

　　真是痛彻心扉。

　　苏璟低头盯着桌面喃喃自语，“我才不管你爱谁，你不能离开我。”

　　雨还是落了下来，女人被保镖簇拥着站在大厦楼下，给她一种自己是某国政要的错觉。她知道这帮人会时刻跟着她，于是她干脆不走了。

　　有人接过她头顶的黑伞，刚才还井然有序的保镖瞬间四散离开，他们默契地融入人群像是从没出现过。

　　“继承家业后你派头越来越足了。”江郁说。

　　“别嘲笑我了。”虞宋掏出打火机点燃江郁叼着的香烟，“你说你也不会抽，叼着烟装什么深沉。”

　　“嚼两口防止焦虑，你怎么来的？”

　　“那可是相当着急，我调用了一架直升飞机。还停在大厦停机坪上呢，你说苏璟不会收我违停费吧？”

　　“那是你们俩自己的事，你什么时候知道他有矿的？”

　　“真的只比你早一点。我发誓。”虞宋一脸真诚，“真别这么看我，我哪敢骗你。”

　　江郁默不作声，她深吸了一口细烟，缓慢地吐出来，然后说，“你也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