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豆与毛绒绒》馥里

5、第五章

　　陈玦把筛查出来的结果发微信给方宜年说了，他在那边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什么先天性疾病就好。
　　陈玦跟他请教：这种情况需要怎么办？
　　方宜年那边回得很快：要不你试试自己给他做狗饭？
　　狗饭？那是什么东西？
　　陈玦打字：怎么做？我没经验。
　　方宜年：就是买新鲜的食物自己给它煮熟了喂，蔬菜和肉什么的，你要是嫌麻烦可以买配好的，这方面的资料很多，我发你。

　　陈玦考虑了一下，再买的话等快递还需要时间，既然现在找到病灶了自己动手未尝不可。
　　于是他回：你先发我吧。

　　一个很大的pdf很快发来，底板有方宜年犬舍的水印，说明他们自己也在用。
　　前面分门别类列举了所有食物对小狗的营养摄入有什么作用，还介绍了各个年龄层和阶段的犬喂养要注意些什么问题。
　　陈玦翻到靠后的部分，找到几张现成的食谱，找到对应食材直接开做。

　　从养狗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陈贝果让他点亮了无数技能，从小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也是开始学做饭了。

　　先把红肉打成泥，然后混合了一些藜麦加一点水开始煮，煮好后把两种食材搅拌在一起，加入鸡蛋用余温烘熟，然后放新鲜蔬菜和冷冻的莓果，最后撒了一些当初方宜年配的营养补剂。
　　第一次做饭是给一只小狗，感受不能说不新奇，如果之前陈贝果在他眼里是一只相互取暖的宠物陪伴犬，一个伙伴的话，现在就是一个宝宝了，一个需要他事事躬亲、没他连吃饭睡觉都成问题的高需求宝宝。
　　陈玦体味着这种被小狗需要的感觉，嘴角不自觉带上一个弧度。

　　忙到现在他也还没吃饭，便把自己的健身餐放进微波炉里热着。
　　“叮”地一声，晚饭好了。

　　陈玦把贝果的那份拿过来，放在它面前。
　　一人一狗折腾了一天，都忘了陈贝果其实有自己专属的食盘，而且是在地上吃饭的，但此刻陈玦急于知道自己第一次“下厨”的反馈，顾不上这些，就直接抱着陈贝果在餐桌上吃。
　　陈玦看似不在乎，实际余光站岗。
　　虽然陈贝果只是一只小狗，但它要是不喜欢怎么办？万一还是不吃饭怎么办？
　　他心中如有千鼓。

　　怀里的陈贝果慢慢起身往食盘那边探，小狗鼻有很明显的嗅闻动作，好像在确定这次的食物和之前的那些都不一样。
　　他看见盘子里有刚才他吃的那个绿白色叶子，还有几颗紫的蓝的果子，咬一口，是冰沙的口感。
　　这个好，我喜欢！然后愉快地吃起来。

　　陈玦看它愿意吃的时候可以说是松了好大一口气，绕了那么大一圈找到正确答案，付出的一切努力都值得。
　　他看见陈贝果的小尾巴第一次在吃饭的时候摇起来，心里很是欣慰。

　　不过陈贝果可能天生是老天派来折磨他的吧，吃干净上面的蔬菜水果，正要继续吃时，它又停住了。
　　下面是牛肉、鸡蛋和藜麦煮好拌匀的小狗饭。
　　可是陈贝果不吃。
　　陈玦一口气没完全放出来又马上提回去。

　　陈贝果在下面闻到了很重的腥味，立马停止进食。
　　陈玦把贝果在怀里转手，姿势由坐着变为躺着，小狗的脸从对着食盘到对着他——这是最近吃饭中止时的习惯性动作。
　　他摸着贝果的小肚子，软趴趴的，一看就知道没吃饱，眉心染上忧心和微不可感的着急，语气是自己从没有过的温柔：“怎么不吃了？再吃一点好不好？”

　　可是陈贝果真的吃不下去，牛肉什么都不加直接放水煮会有一股生铁味，腥味是消失大半，后来的这个索然无味，他同样不喜欢。

　　陈玦拿他没法了，刚才的欣喜消失不见，挫败感卷土重来。
　　搞不懂要拿这个小不点儿怎么办。
　　它什么都不懂，只是遵循自己的喜好来决定吃与不吃。
　　他假设如果自己不是新手，养的小狗不是陈贝果的话会不会好一点？因为这种高需求小狗有时候的确会让人措手不及。
　　但转念又停止了这个想法，这只是心理安慰的麻药，事实摆在面前。
　　况且如果不是陈贝果，陈玦自问他不会有这么好的耐性来做这些。

　　万物有灵，陈玦相信是陈贝果而不是其他小狗来到他身边已经说明，故事就是这么写的，由他俩开始，只在他俩之间，跟别人和别的小狗没有关系。
　　他想，养宠物就是如此，苦涩与甜蜜一并给予，只要你在意它、爱它，毛孩子的一举一动就牵动主人的身心。
　　他们凝望着彼此久久不说话，最后陈玦伸出食指，点点自家崽儿的小鼻子，投降似的，你啊。

　　陈玦的低气压太过明显，贝果大概知道那跟自己不吃饭有关。
　　心里就很有点闷闷的，想安慰，但是现在又不会说话，按钮上也没有“精灵族”“露水”“从来不吃食物”这样的设置。
　　他把脸往陈玦手里塞，硕圆的眼睛盯着陈玦瞧，想说你别自责了，是我的问题不能怪你。

　　没有反应，陈玦的眼睛也是盯着他的，就是不知道思绪飘到了哪里。
　　陈贝果放弃这个方法，心想要不狠狠心吃几口？
　　转身准备逼自己一把的时候，他看见桌子上的另一盘食物——刚热好的健身餐。
　　他扑腾过去，先闻一闻，出他意料的是没有预想的血腥味或者生铁味，反而散发出一股鲜美诱人的气息。
　　其实只要他吃饭陈玦就不会不开心了对吧？
　　他做好心理建设，舍生赴死似的狠狠咬了一大口。
　　味道还不错？
　　生铁气被一股酸酸麻麻的味道盖过去了，居然还挺好？
　　陈贝果放心咬了第二口，然后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整条牛肉。

　　陈玦回神，希望他家贝果能吃点有营养的食物的迫切心情胜过一切，一时忘了阻止，看他吃得正高兴的时候想到健身餐里没有复杂的佐料和添加剂，都吃了也无妨。
　　绕了一圈原来喜欢吃这个？

　　陈玦趁陈贝果不注意夹了一块吃，又挖了一勺狗饭尝尝，看有什么区别。
　　其实味道差不多——就是都没有味道。
　　唯一的不同是小狗饭有点腥气，不好入口，健身餐上的油醋汁和香菇粉缓解了牛肉柴的口感，适口性更好。

　　所以不吃饭是不喜欢腥味？
　　那很好解决，以后给它做的时候用葱姜处理一下就行。

　　陈贝果的耳朵随着长大发育得越发好，最近吃饭喝水时都会垂下来挡住半张脸，甚至会掉到餐盘中，像小女孩儿的刘海，现下就是这样。
　　陈玦伸手把他的耳朵像束头发一样往两边拉着，露出吃得正有滋有味的小脸来，这下才真的放心了。
　　甚至默默说爱吃多吃点，丝毫没想起那是自己的饭。

　　—

　　为陈贝果学做饭提上日程，由于他和陈贝果吃饭的时间一致，是以来他家给他做饭的阿姨见到他进厨房时惊讶不已。
　　“您进来干什么呀？”
　　“做饭。”

　　阿姨姓赵，是陈玦的母亲从陈家主宅派来给儿子做饭的，听见他这么说便开始担心是不是她哪里做得不好，陈玦会不会已经跟太太说要换一个人，还有会不会影响工资。
　　陈玦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误会了，补上一句：“给小狗做的，你照旧就行。”
　　然后转身去一个新添置的小冰箱里取肉和蔬菜，这一让让后面跟着的小身影露出来。
　　是一只小狗，不足半岁，像模像样地穿了黄色卫衣和牛仔背带裤，手脚短却伶俐，陈玦走哪跟哪。

　　陈玦高大挺拔的身姿立在厨房里，个子超过上面的储物柜一半有余，袖子挽到手肘，露出手臂上隐隐的青筋。
　　他准备肉和洗菜的时候动作慢条斯理，修长有力的手指摆弄着食材，流水从指尖穿过。
　　沉默，专注，有让人心安的力量。
　　但也偶有意外，因为有一个小朋友在底下钻来钻去的，像在跟陈玦的两条腿玩老鹰捉小鸡，他很无奈，可是又拿它没办法，不耐的时候会轻轻唤一声：“贝果。”
　　然后加快手里的动作，完成之后马上抱着那只让他没办法的小狗回客厅里去看电视。

　　赵阿姨默默看着，她来这边给少爷做饭已经四年多，彼此尊重、守礼，但即便离得很近也能察觉到遥远的距离感。
　　这种距离感不源于收入的差距，出身的区别。
　　在平时的交往中，陈玦是平易近人的，他会在每顿饭结束后说谢谢赵姨，逢年过节会给她封份量不轻的红包，一切都让人无法诟病。也让人无法亲近。
　　今天突然就感觉不一样了，厨房里的热气腾腾一缭绕，好像陈玦开始降温解冻，那坚冰凝成的距离稍稍溶解。
　　人是一样的，感觉却变了。
　　她心思微动，想着等会回去要仔细告诉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