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心之泪》zly368

9、第九滴泪 无痕的硝烟

　　“姑娘，姑娘……”小樱兴奋的小脸有点透红，敲着绾心的房门，说道：“姑娘，出大事了，你醒了么？”
　　绾心揉了揉额头，如丝绸般的黑发随意地散在肩部，说道：“你进来。”
　　小樱的脸上如同沾满阳光的碎钻，兴奋地说道：“姑娘，你知道吗？那口井被闪电打掉了，现在陛下正发火呢。”
　　绾心眨了眨迷蒙的双眼，声音慵懒，轻轻地“嗯”了一声。
　　小樱楞了一下，然后双眼仿佛一瞬间光彩四射，愈加兴奋地说道：“难道姑娘早知道了？难道是姑娘你？”
　　绾心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看着她，说道：“我应该知道什么？”
　　“我还以为姑娘知道了呢？”小樱继续说道：“井里发现了六具尸体，全都是干尸了，在井的沿口写的大大的“后”字，都是用鲜血写的，陛下十分生气，王后娘娘倒霉了，她现在一定很着急。”
　　“怪不得姑娘昨天说王后今天一定没空找你……”小樱试探地说道：“姑娘，你真的不知道吗？”
　　绾心挑了挑眉毛，懒懒地说道：“你自己都说是闪电了，难不成我能够招来闪电不成？这不是说笑话吗？”
　　“哦，是啊。”小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十分可爱。
　　绾心不由也笑了笑，说道：“小樱，你以后别一直叫我姑娘了。”
　　“啊？”小樱呆呆的。
　　“我比你年长，你可以叫我姐姐。”绾心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发呆。
　　小樱呆愣了好久，结巴地说道：“可……可是……”
　　绾心笑了笑，说道：“我既不是娘娘，也不是陛下的上宾，你觉得你还能如何称呼？”
　　小樱点了点头，说道：“姐姐。”
　　小樱突然担心地叹了口气，说道：“姐姐，如果王后这次受了惩罚，王上会不会让你当王后？”
　　“为什么这样说？”绾心手中的梨木梳子微微地抖了抖。
　　“小樱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姐姐会在这里，可是小樱真的看得出来，王上很在意你，他一天来那么多次……”小樱说道。
　　“你不要乱猜测君意，就算他真的在意我，我也不会留下的。”绾心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神落寞地看着窗外。
　　小樱一愣，说道：“姐姐的意思是，姐姐会离开？”
　　“总有一天……”绾心轻声呢喃。
　　窗外落了一地红英，如同铺满一层红色的羽毛，梦幻却伤感。
　　总有一天，她会离开的。
　　因为，她一直都知道，有那么个人在等我，她亦会找到他，不管何时何地，不管那个人在何处……

　　午膳后，小樱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大口大口地喘气，神色忿恨，说道：“姐姐，这王后娘娘居然，居然……”
　　“你知道么，她抵死不承认，还以死相迫，最后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侍卫替她承担了责任，说是觊觎那些宫女的美色，心生歹念，又怕被别人发现，弃尸荒井的。”小樱愤慨地说道。
　　“而且，那些尸体都成干尸了，这怎么解释！”
　　绾心淡笑，说道：“你倒是不害怕王后，连尊称都省去了，一口一个她字。”
　　小樱理屈，“我……”
　　绾心淡淡地笑了笑，明显有云淡风轻的意味，说道：“王后既然是王后，又岂是不厉害的角色？你真以为王后是怎么容易就能废除了的？”
　　“至于尸体是干尸，有何关系？有人承担不是就结束了？”
　　“不过，王后倒是有衷心的手下。”
　　“那姐姐……”小樱不解地问道。
　　“给她一次教训，也让王上对他这个贤惠的王后重新评判，毕竟王上不是愚蠢之辈。”绾心懒懒地靠在美人榻上，百褶裙上的梅花栩栩如生。
　　小樱的眉头皱了皱，说道：“那王上为什么不揭穿王后？”
　　绾心看着远处，说道：“因为王上需要她来巩固江山，而王上最在意的就是他的江山。”
　　小樱半知不解地点了点头。
　　然后，小樱很开心地笑了笑，说道：“安然姐姐的身体好了许多，估计明天就可以过来了，安然姐姐如果知道了姐姐你做的一切，一定会很开心的。”
　　绾心微笑不语。

　　黄昏，晚霞的光芒照亮了天际。
　　夏珞踏进绾心的院子时，绾心正在看书，翘卷的浓黑睫毛如同偏飞的蝴蝶，不断翕动，随着书本一页页翻动，飘来阵阵梨花的清香。
　　夏珞想着，她似乎很喜欢梨花。
　　霞光映着绾心白皙精致的脸孔，顿时染上一层梦幻般的唯美感觉。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一袭白纱在风中飞舞，如瀑的黑发在风中纠缠，清澈的双眸中泛着点点媚色，他甚至能想象她面纱下盈盈的笑容。
　　他还一直记得她说话时俏皮的语气。
　　原以为，再也不会不会见到她了，却没想又再次遇见了她，那时候，她应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否则怎么会这样坦白地说那些对君主不敬的话？
　　他果然看见了她盈盈的笑容，她有动人的梨涡，她露出好奇疑惑的神色，眼眸中闪动的光芒煞是天真。
　　他觉得，她的眼眸有着妩媚的天真。
　　再次相遇的场景令他有些尴尬，他受伤了，她很用心地照顾他，他觉得心中有一股久违的温暖在流动，对于这份温暖他不想放手。
　　雾霰花，花瓣柔暖细腻，闪着盈盈的光泽，如同雾霭一样迷蒙。
　　那个时候，他的心中就有了一个计划。
　　再次看见她的时候，他几乎不能自己了，他无法忍受她受伤，他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在乎她。
　　他感觉整个心都在随着她的举动而跳动，她牵扯着他的心。
　　夕阳，在另一边下垂。
　　夏珞轻轻地笑了笑，离开。
　　几乎每天，他都会来，几乎每天……

　　倾玉看着夏珞走过来，掩去眼中骇人的寒光，迎上去，温柔地说道：“陛下，你去哪里了？臣妾命人将晚膳呈上来了……”
　　夏珞看也没有看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去，倾玉定定地看着他的侧脸，那样俊朗的侧脸却再也不会对她绽放光彩了。
　　夏珞冷冷地说道：“孤要批阅奏折，带着你的晚膳离开这里。”
　　倾玉的身体猛地一颤，僵硬地看着他，然后迎笑说道：“陛下，先吃晚膳吧，臣妾亲自准备了绿豆糕，以前陛下最爱吃了。”
　　“出去！”夏珞一把挥开桌上的盘子，厉声说道：“ 你真以为孤是愚钝之人吗？这件事你真的以为查不出来到底是谁做的吗？”
　　“你以为一名普通的侍卫能将尸体变成干尸吗？”
　　倾玉的双肩略微颤抖，哑声说道：“那么，陛下以为是臣妾吗？是臣妾把宫女害成那样？”
　　夏珞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说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陛下，臣妾对你怎么样，难道陛下不清楚吗？臣妾怎会是那样心狠的人？”倾玉哭泣着说道。
　　“孤还真的不清楚王后是怎样的人！”夏珞站起身，俯视着倾玉，一脸沉寂，冷漠。
　　“陛下！”倾玉发出凄惨的声音，说道：“陛下，你真的被迷了心智了啊，那个妖女她是火灵族的，她会妖术啊，你怎可把她留在身边，何况，你灭了她全族，她不会真心待你啊！陛下！”
　　“住嘴！”夏珞冷冷地瞪着她，厉声说道：“妖女？你不是也有一个妖女妹妹吗？难道她就该存在？别以为孤不敢对你怎么样！难不成你爹能护你一辈子？”
　　“陛下……”
　　夏珞甩袖离开。
　　倾玉伏在桌上，嘴里喃喃道：“陛下……”
　　“这样又是何苦？”玄女扶起她，轻轻安慰，说道：“你这样有用吗？他真的值得你这样做吗？你的骄傲呢？你的姿态呢？”
　　倾玉迷茫地看着玄女，低低地说道：“我给了他一次机会，他没有珍惜，他没有……他不在乎我了，他会后悔的……”
　　“你会帮我吗？玄女……”
　　玄女点了点头，说道：“师姐，你别让自己难过了。”
　　夏珞离开后，心情无比急躁。
　　他的脑海中一直回响着她的话，“何况，你灭了她全族，她不会真心待你啊！陛下！”
　　“你灭了她全族！”
　　“你灭了她全族……”
　　这样重复的声响，一声一声击着他的耳膜，回荡在他的脑海中，摧残着他的神经，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戳住，那种疼痛感仿佛溶进他的血液里，深深地镌刻在他的骨头上，令他无所适从。
　　这是他一直在逃避的问题，也是他一直不敢面对的问题。

　　夜晚静谧，月光柔和。
　　繁星在深邃的夜空中一闪一闪，仿佛孩童天真的眼眸，不停地一眨一眨，带着夜晚无与伦比的亮彩。
　　圆桌上，坐着三名女子。
　　安然有些局促不安，看着对面淡定的绾心。
　　小樱说道：“安然姐姐，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安然抬头看着绾心，眼眶瞬间湿透，声音柔柔地，“姑娘，安然很感谢你……”
　　绾心放下手中的银筷，淡淡地说道：“你可以和小樱一样，叫我姐姐。”
　　“姐……姐姐……”安然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眶中的泪光慢慢坠落，她说道：“其实，我曾经恨过你，我，怨恨你为何不救我，怨恨你只顾自己，其实你只要和陛下说一句就可以了，这对你来说很简单……”
　　“可是，我现在……”
　　绾心说道：“现在，吃饭吧，饭菜都凉了。”
　　安然愣了愣，张嘴准备再说些什么，却被小樱打断，小樱在安然耳边轻轻说道：“姐姐她不怪你，吃饭吧。”
　　安然愣愣地看着淡然坐着的绾心，泪如雨下。
　　她在心里决定，从此，她的性命就是绾心的。
　　三个人都释然了许多，安然也知道了绾心的性格，大家有说有笑。
　　安然轻轻低呼一声，想到了什么，担忧地说道：“我觉得，王后不会放过我们的，这一次的事，她一定知道是我们。”
　　小樱也敛去笑容，紧张地说道：“是啊，王后一定恨不得杀了我们，姐姐，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啊？”
　　绾心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淡定地说道：“她会找我们的麻烦这是肯定的，不过你们也不要担心，毕竟这里离陛下住的地方近，你们不要乱跑就是了。”
　　两个人都十分信任她，点了点头。
　　绾心似是不担心，又说道：“你们每天黄昏时分，记得过来一下，我怀疑王后的本事不止这些，她或许会找你们的麻烦。”
　　绾心在怀疑，王后她有幻术……
　　小樱笑了笑，说道：“知道姐姐担心我们，不过有姐姐在，我们都很放心。”
　　绾心不由轻笑出声，说道：“万一，哪一天我不在了呢？”
　　“不在？”安然惊叫一声，说道：“姐姐怎么会不在？”
　　绾心淡淡地说道：“我不可能永远在这里的，总有一天我要离开的，这里不属于我，我也不想永远被锁在这里。”
　　“你要离开去哪里？”夏珞的双目有些怒火。
　　绾心示意小樱和安然先退下。
　　夏珞逼近绾心，阴着脸说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要离开？你要离开去哪里？我不准你离开，你只能待在我身边！”
　　绾心没有想到会被他听见，也没有想到他这样的反应，“夏珞，你……”
　　夏珞实在是控制不了自己，刚才倾玉的一番话令他有些心烦，现在他又听见心爱的女子说要离开他……
　　他不会让她离开他的，不会……
　　夏珞抓住绾心的肩膀，说道：“你不准离开，不准……”说着，他的唇骤然欺向她的红唇，霎那间的柔软触感令夏珞失了心神，他只想要更多，更多……
　　迷离间，夏珞的嘴唇微微一痛，是绾心咬了他，他的下嘴唇有血滴溢出，绾心狠狠地抹了抹唇，愤怒地，死死地瞪着他。
　　夏珞微微一愣，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绾心冷冷地斜视他，说道：“夏珞，你真以为我喜欢你？你别做梦了！你杀了我的亲人，那可是我的亲人！我甚至不知道父亲的生死，你以为我会原谅你？我告诉你！我不会！死也不会！”
　　那一刻，夏珞的理智也被愤怒吞没。
　　他一把扯过绾心的手臂，恶狠狠地瞪着她，说道：“那我也告诉你，不管你原不原谅我，我不会让你离开的！这一辈子，你都要待在我的身边！即便是死，你也要死在我的身边！”
　　“我告诉你！火灵族早被一把火烧了，就算是该活着的也被烧死了，曾经那么美丽安静的地方现在只是一片焦土！”夏珞残忍地说道。
　　“我不信！”绾心狠狠地推开他，狠狠地瞪着他，说道：“如果是这样，我会杀了你！我会杀了你的！”
　　“哼！”夏珞一把捏住绾心的下颚，弯了弯唇，说道：“难道你还要逃避吗？你不明白吗？火灵族已经不存在了，你，绾心以后就只是我的女人，只能永远待在我的身边，懂吗？”
　　“你……”绾心瞪大了眼睛，心里又急又怒，呼吸急促，竟一下子晕了过去。

　　夜已深。
　　夏珞推开书房的门，颤颤巍巍地走了进去。
　　那张英俊傲气的脸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那种掌控一切的力量似乎弱了下去，带着一股悲戚，一分无奈。
　　就好像快要窒息了……他感觉不到痛苦，他只是觉得心里顿时少了什么，闷闷的，他甚至无法挣扎，那种感觉让他的目光开始涣散，不知是什么东西溜进了眼睛里，还是什么东西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他没有办法控制对她的情感，越是爱她，就越是不想让她离开，他无法想象她不在他的身边，他该怎么办？
　　没有她的世界，一片漆黑。
　　没有她的世界，残损零碎。
　　没有她的世界，苍白孤单。
　　所以，他要如何面对没有她的世界，要他如何一个人过完接下来的岁月……
　　夜晚的风，生生割着他的心。
　　他顿时感觉到有一种刺痛感，硬生生地扎在他心底最脆弱的地方，然后一点一点蔓延，冷酷地侵略着他的身心，疯狂地占领他的每一寸肌肤。
　　上天仿佛也感觉到了他的痛，雨丝一点一点下，最后变成倾盆大雨。
　　那一夜的雨，出奇的大，出奇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