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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三分钟热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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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泄进来。
沈耀星醒来时,发现林寒江居然还在,而且依然紧紧挨着他。
身体严丝合缝地相贴,他敏锐地察觉男人现在的情况。
似乎自从不能再同床共枕的话题出现后,这种情况就开始了。
林寒江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次或许是无心,但连连如此……
沈耀星的大脑缓缓运转,逐渐浮现出一个想法:以前避而不见,是因为他还小。
而现在这样毫无顾忌,是因为沈耀星已经长大,成熟了,这不过是一件极为自然的事情……
沈耀星缓缓地挪动身体,而后睡梦中的男人收紧了了手臂。
沈耀星在前几天的经验教训下,不敢轻举妄动,静静地保持原样,等待林寒江醒来一同起床。
直到九点半,林寒江终于睁开眼睛,手臂的力道放松了,沈耀星这才伸个懒腰,缓缓下床。
最初的一两天,他总是选择立刻跳下床,像是要逃离令人尴尬的现场。
他早晨醒来时精力不足,偏爱慢慢做事,给大脑一个启动的机会。
突然跳起来冲进浴室,对他来说,几乎等于剧烈运动,太过消耗体力。
后来他发现林寒江似乎也只是抱着他,并没有出格的举动,又逐渐放松。
林寒江只是喜欢抱着他多睡会儿,彼此靠近而已,又不是什么需要警惕的危险,应该没什么大不了吧?
沈耀星不再急于逃离。
虽然每天醒来面对这种变化,仍感到些许不适应。
但他并不反感,反而还有一丝羞涩,或许因为那个人是林寒江。
沈耀星轻轻俯身,用冷水轻拍面颊,试图以此驱散心头的燥热。
作为男人,他明白这是自然的反应,但也确实因此受到打扰,但他依旧固执地不愿意跟林寒江提起。
只是当做一个隐晦的秘密。
因为,他们之间还未深厚到能共享彼此感受的程度。
沈耀星心中默念,忽然地他想要表达自己的不满。
“林寒江……”他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
“嗯?”林寒江应声,恰好在他身边,手中紧握牙刷,唇边还挂着泡沫,头发凌乱地搭在额头,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股平日里少见的闲适与亲和。
但那双眸子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冷漠,让沈耀星不敢长时间与之对视,话到嘴边,又巧妙地转了话题,“你今天不用早起吗?”
“不需要。”
“那你之前不是常常早起吗?”
“以前是以前。”
沈耀星眨了眨眼,似乎在理解他的言下之意。
他记得,那时的林寒江总是忙碌不已,时常一周都难得回家一次,忙于跨国生意,行踪如风,这才符合人们心中大老板的形象。
“那时我的话语并没有如今分量。”
即使林寒江反对某个项目的开发,最终还是会被投票推翻。
老板的身份对于他不过是一件体面的外套。
沈耀星想起了林夫人,回想起那些曾经无处不在的监控,甚至卧室也不例外。
“那现在呢?”
“我是老板,控制权全握在我手中。”
“哦……”沈耀星心中默想,这六年来的艰辛,看来终于有了回报。
沈耀星垂眸遮掩心迹,轻拭脸庞后,随意喷洒了些补水喷雾,便向衣帽间走去,换上了自己原本的衣服。
沈耀星走回了厨房,林寒江将他留下的原因是作为甜品师,虽然沈乐乐的医药费已经解决,但他还赖在这里。
似乎是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职责,是似乎是想要骗过自己,他久违地在踏入了厨房。
林寒江喜甜,还是终极甜。
沈耀星清楚林寒江的口味,却没在家里发现一点点糖。
问了管家才知道,自他走后,男人喜欢甜的嗜好早就已经戒掉。
“李叔,有采购的联系方式吗?我想购置一批厨具。”
别说是糖了,林家的厨具少得可怜,这里没有一丝生活的气息,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有是有,但李叔劝你还是别买了。”
“啊?”沈耀星茫然,他别扭地争辩一句,“给他做甜品是我的职责。”
李叔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小星,别骗自己了,少爷只是想留下你,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呆在他身边就够了,如果做甜品受了伤,少爷也是要心疼的。”
沈耀星的脸上发烫,他想辩解自己还没废物到做个甜品就受伤。
再说,就算受伤也是正常的,他在外国这六年,又何止一次地受伤?
但,想了想,他最终没有开口。
开学将至,再有一段日子,他又要回到国外去了,这一次不带沈乐乐,他又要回到刚出国时一个人的状态了。
卖厨具的价格也不低,如果他用不了几次就走了,那些东西干脆又要闲置。
沈耀星盘算片刻,给店里的员工发了消息。
他精挑喜欢三款方子,要员工们在店里做了之后,送到宅子里。
为了保证品质,店里是不做外卖的,但沈耀星是老板,可以自己决定,他又给员工们发了两百块的红包。
员工乐不迭地接下了这个活儿。
今日,他没有安排任何约会,林寒江也没在家里。
因为返校的日子已迫在眉睫,沈耀星想,是时候重燃对钢琴的热爱,投入练习。
这一周,他的心思不是缠绕在林寒江身上,便是跟赵安泽插诨打科。
最初答应林寒江来他这做甜点的承诺都没做到,如果钢琴也再搁置下,他怕是要嫌弃自己了。
仅仅三赴琴室,每次不过两小时的弹琴,这样的懈怠,的确过分。
现在,他必须重拾那份执着。
在钢琴的道路上,沈耀星天赋不凡,能静心沉浸于演奏之中,情感充沛。
然而,他的心思过于纷繁,一旦停歇,脑海中便满是纠葛。
追溯起来,他之所以会踏上钢琴之路,并非出于什么特别的理由,不过是住进林家的第三个月,他目睹林寒江疲惫倚靠在沙发上,耳机中流淌出的钢琴旋律令他心生触动。
沈耀星以为,这是林寒江所爱。
于是,当林寒江醒来,他鼓起勇气询问,自己能不能学习钢琴?
那时的他,敢于与林寒江商讨事情,明确表达内心的渴望,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林寒江无条件的支持。
隔日,林寒江放学后便带他去了专业琴行,受到了店主的热烈欢迎,并为他上了半节体验课。
课后,店主对林寒江说:“这孩子确有天赋,记性也好,指法灵活,一点即通,要想走钢琴这条路可行,但……”
店主的话语中流露出一丝迟疑。
“但说无妨。”林寒江回应。
“他的天赋不过‘尚可’,当然,如果有恒心,未来或许也能有所成就。”
这意味着,条件并非出类拔萃,只是中等偏上。而且,许多孩子的音感与耐性,会随着年龄增长而衰减。
老板探询:“您的意愿是?”
“只要他喜欢就好。”林寒江的回答简单而坚定。
对成就的大小不以为意,因为对沈耀星而言,钢琴非谋生之道,仅为兴趣所驱。
选择与否,林寒江都会为他的一切负责。
自那以后,沈耀星的课后生活增添了学琴的任务,疲惫与初学者的不适困扰着他,手腕、手指、脖颈的酸痛难以避免。
林寒江看见,也没有劝他放弃,只是默默关注,看他将坚持到何时。
尽管过程艰辛且乏味,沈耀星却乐在其中,积极进取,仅用半节课便掌握了名曲《小星星》。
他兴奋地拉着林寒江坐在椅子上,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直到夜深,梦境中仍旧回荡着那旋律……
直至太阳升起,那琴音依旧在耳畔回响,哦,不,那不是回响,是沈耀星又开始了弹琴了。
在那个年代,家中却添置了一架价值不菲的立式钢琴,静置于书房一隅。
当林寒江沉醉于工作之际,沈耀星从不会打扰他,然而一旦林寒江休息,便是他演奏的序曲。
他将所学的每一段旋律,倾注情感弹奏给林寒江听。
然而不久,沈耀星察觉到一个事实:林寒江对旋律并无太多感觉。在他的手机、电脑乃至其他电子产品中,寻不到音乐软件的踪迹。无论是放松娱乐还是工作学习,听歌从不属于他的习惯。
那个午后,沈耀星偶然听见的,不过是林寒江点开的一个测评程序的背景音乐而已。
既然他不喜欢,沈耀星决定自弹自赏,毕竟他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
某天,当林寒江结束学业归来,发现书房的钢琴不翼而飞。
是沈耀星安排人将它搬至二楼尽头的房间,决定不再为林寒江单独演奏。
老师曾预言,沈耀星在这条路上或许坚持不了多久,现在,林寒江深以为然。
他对钢琴的钟情始终如一,对自己却只有短暂的热情。
只是,沈耀星还是一个孩子,
与一个孩子什么争执的?
这件事却如执念般深植林寒江心底。
但当后来,沈耀星成人礼在即,林寒江脑海中最先浮现的,便是那琴房。
只为他一人演奏,不许逃离。
沈耀星弹奏了几首练习曲,完整演绎了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的四个乐章。
当他停下时,心中又浮现了早晨未曾说出口的话语。
那是关于隐私的挣扎。
面对林寒江,沈耀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该如何启齿。
比如,“你能不能别抵着我?”
太过直白的话语,沈耀星向来难以启齿。
一如,当年林寒江也没有问他为何对自己三分钟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