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晏河清》琅声雅集

123、十六皇子冥橦

　　韩长益不以为意地笑笑：“来找我，是想跳槽？”
　　冥橦 抿了抿唇，头略低了下去：“是。”
　　“无礼得罪了古冢梨园，被华庭阁弃置，走投无路之后想找韩家做下家。你这算盘打得挺好。”韩长益唇边那抹笑中的嘲讽越来越浓，“你当我韩长益这儿是废品收购站？”
　　这话毫不留情，如一双手将他的自尊狠狠摔在泥里。冥橦 脸色发白，指甲用力得快要刺破掌心。
　　他样貌出众，眼中自有一股灵气，从出道起便一帆风顺。还没毕业就被华庭阁的戏园子老板沈浩风看中，年少成名，便不太把谁放在眼里，性子冷漠高傲，不善与人相处。
　　梨园界新秀辈出，冥橦又遇倒仓，十二岁的年纪便被小鲜肉们挤到了一边。几个月前，华庭阁给他争取了一部新戏的主角，让他去陪一个戏园子老板坐坐，大约是对方动手动脚，他便给了那戏园子老板一巴掌，不但生生把角色给打没了，还连带让华庭阁失去了投资。沈浩风大怒，直接将他雪藏了，由着他自生自灭。那戏园子老板在圈子里势力挺大，许多新戏也不敢再邀他。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他没有演出，再这样下去他就快将淡出人们的视线，这对一个戏子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而前些年自己花销的那些高利贷更让他雪上加霜，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冥橦 低着头，睫毛微垂将眼里的情绪遮住，有些艰难地开口：“我之前口不择言，对韩大人说了很多不合适的话，很抱歉……”
　　两天前蝴蝶公馆曾对他抛出过橄榄枝，高价邀他跳槽。戏园子老板韩长益本人还曾亲自找他谈过一次，那时候他风头正盛，回绝得毫无余地，也颇让对方下不来台。现下再来求人，真的是因为走投无路。蝴蝶公馆比华庭阁规模大，韩长益在圈中地位不低，黑白两道左右逢源，即便那个戏园子老板也不得不买他几分面子。仔细算来，他是自己东山再起的唯一希望。
　　“要道歉的话，光靠说好像没什么诚意。”韩长益靠在沙发上，声音有几分慵懒，“把这杯酒喝了。”
　　冥橦 看着盛放在高脚杯里淡青色的液体，绷紧了唇线。他酒量浅很容易醉，所以平常一直都避免饮酒，然而此刻已是骑虎难下。他拿起杯子，闭上眼一仰脖吞了下去。那酒度数很高，咽下的时候只觉得火焰从食道一路灼烧到了胃里，热辣辣的。他强忍着难受问：“韩大人觉得现在诚意够了吗？”
　　男人的目光从他脸上缓缓掠过，悠然道：“我接受你的道歉。不过在商言商，你的戏路不宽，惹麻烦得罪了梨园界不少人，又被压在箱底这么长时间没有演过出，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在你身上砸钱？”
　　冥橦 沉默了许久，目光里涌上一层冰凉的绝望，像是魂魄被抽去了一般，僵硬地说：“你确实没有要我的理由。”说完转身便要向外走。
　　“站住。”低沉的声音传来。
　　他站定，回头冷然道：“韩大人还想怎样，逼我再喝一杯吗？”
　　韩长益弯了弯唇。
　　这家伙的脾气还和两年前一样，有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高冷傲，就像是淤泥里濯清涟而不妖的莲花，漂亮而干净。然而在这个染缸一样的圈子里，这样的人通常只有两种结果，失势淡出，或者浸染污浊。果不其然，只过了短短两年他就从山巅跌入谷底，不得不低头相求。然而即便是求人，他的态度还是这样桀骜的，犹如执拗不驯的野马，不肯妥协。
　　综合评定冥橦 ，并不差。与那些单单外貌俊美的男旦不同，他的眼神清亮剔透，专注时仿佛直视着你的内心，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清然自若的风韵，仿佛从古画里翩然而出，让人一见难忘。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新戏喜欢找他的原因，如果好好培养，他会有所成。但前提是要先磨掉他身上那些锋利的尖刺。
　　韩长益淡淡地看着那人：“如果我给你一次机会，你打算付出什么作为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