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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神奇的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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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进行中,他们仨就这样,面对面地跟奎照五干坐着,看着对方,不管何为他们问什么,他都不说话,要不就是傻乎乎地瞎乐。
“精神鉴定真是疯了?”
何为不仅是不相信,更是不甘心,竟然让他这养逃脱了刑罚。
“不管他现在是不是疯了,至少几年前,他还是个正常人。”王玉一把把文件夹拍在桌子上,这还是刚刚胡北月塞到他手里的呢,“咱们最多就能查到三四年前,他跟袁三儿,还有陆光富,有经济上的往来,这些钱被汇入了新加坡银行的账户里,又在几个海外的离岸账户洗了好几圈,直到查不到去向。而且叶教授不是说了嘛,要修功德,才能得道升天,或许——这就是他杀了那些个毒贩的缘由,也是他最后想要自焚的原因。”
“赎罪?亏你想得出来!你知道有多少人被你害得家破人亡吗你!现在知道想死了,没门儿!”
实在是问不出什么来,干坐在那里看着他心里就更不得劲了,何为干脆跑了出来,一个人站在走廊里生闷气。
“别着急了,我比你还着急呢,人,我也查了这么多年了,事儿,我也跟了这么久了,反正现在,咱们呐,拿他没办法,只能先送到精神病院去了。”
王玉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是啊老何,你们至少还见到嫌疑人的面儿了,我呢,冯详都化成灰了,我才知道,原来这小子已经死了。D品源头没查到,线索也跟着断了,我才是真白忙活了。”
三个大老爷们,就这样,各自叹着气,手吊着栏杆,无精打采地哭诉着自己的苦衷。
“算了,跟他这儿浪费时间,我不如听听故事去,我就不信了,一个大活人,还真能被几幅画给唬住了!”
何为飞快下楼,因为跑得太快太急,期间还一直捂着自己受伤的肚子,不过现在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得跟过去看看,这拓本,还有那全套的画,到底是有什么魔力。
而且王玉刚刚说得没错,既然奎照五杀了那么多的毒贩,那他那时候肯定是清醒的,他幻想着那是在为自己赎罪,这中间肯定还有别的什么变故,让他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他回国下飞机,回到江源再上山,这些事,他干得轻车熟路的,一点没有发疯的迹象,就是最后烧了那幅画,他就变得不正常了。
等等!
何为刚要开车门上车,猛地一下就想到了这里,既然如此,会不会是画本身的问题,而不是画的内容有什么稀奇呢?
“刑鸣!刑鸣!”
转头回去,何为又四处开始找寻起刑鸣来。
“干嘛?神奇故事会结束了?”
玩笑还没开完呢,何为就一把拽住他,去了实验室。
“干嘛呀!大白天的,叫你们鄢教授看见了,不又得吃醋啊。”
“没开玩笑,帮我个忙。”
“干嘛?”
何为说得极其认真,刑鸣也就立马换了副嘴脸,变得极其严肃专业起来。
“帮我看看,那副没有烧完的画上面,有没有什么致幻剂的成分残留。”
“就这个啊?我早就看过了,你以为我是吃素的?那上头什么都没有!真的!当时我也被他那神神叨叨的样子给吓住了,所以回来之后我第一时间就做了样品成分检测,结果什么都没找到。我不是跟蒋方义说了吗,他忘了告诉你了?”
何为白眼一翻,心里已经开始骂他了,自己也白激动了一场。
“兴许呀,就是他坏事干多了,报应来了,所以就疯魔了嘛。你呀,还是好好养伤吧,这两天到处跑,那伤口又挣开了吧?”
说着,刑鸣就打算上手看看,没想到还没碰到他呢,何为一个扭脸就又奔了出去。
“哎,慢点!不要命了!”
“着急,不说了。”
他当然着急了,既然没有化学成分的残留,那现在,何为也只能把他突然的癫狂,归结为另一类因素了,尽管他自己也不是很愿意承认这些。
“去哪儿啊你?”
刚到停车场,黎高远就的从哪儿冒了出来,拦下了他。
“我···出去一趟,去医院!对,我去换药。”
“我跟你一起吧,好久没有回来了,很多地方都大变样了。”
“那个···”何为既对跟他待在同一个地方有些抗拒,更是不想告诉他,自己接下来要去干什么,所以愣在原地,为难了起来,“我换个药,马上就回来了,待会省厅应该就来人了吧,你先帮我应付着,我马上就回!”
“哎老何!你们蔡局已经跟上面说了,这件事交给你负责,我把卷宗留下,下午就走了。走之前,请我吃个饭吧?”
人家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何为也不好真的驳了他的面子,硬着头皮,勉强答应了下来。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你就不喜欢说话,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闷声看书刷题。小为啊,其实我一直都不懂,你为什么会留在江源呢?去更远的地方不好吗?我记得你当时是考上了北京的学校的呀。”
“我爸的事,你也知道,我想留下,给他个结果。不然就算是走得再远,我心里也不安生。”
“是,叔叔那时候走得突然,你还小。”
说起这个,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黎高远也不再使劲儿盯着他看,转而低下了头去。
“高远,那时候的事,都忘了吧,咱俩都这个岁数了。”
“你还怪我?”
“我没怪过你,都是我自己,那时候小,不懂事,给你也惹了不少麻烦。家里突遭变故,我那时候能想到的人,只有你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跟你说声抱歉,害得你受了那么多的罪。”
黎高远直到听见他的这些话,才终于又鼓足了勇气,再次昂起头来。
“怎么会呢,是我害得你没家可回,只能住在外头,还得被人指指点点的。你说要是那时候我没有把你推开,咱俩或许——”
“高远,日子得往前看,咱们都清楚,我们是不会回到以前的了。”
何为很坚定,也很冷静,他的话里没有埋怨,有的只是跟黎高远说开一切的坦然自得,他也终于不用再扭扭捏捏,跟他玩儿什么猜谜游戏了。
过去的,就都过去了,或许自己以前真的喜欢过他,但一切,从那件事开始,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抱歉,是我打搅你平静的生活了。”
说着,他就想解开安全带,何为知道他的意思,他想下车。
“不是要吃顿饭吗,我知道一个地方,伙食肯定不错,跟我一起去看看?”
何为说得坦荡,他也就不再故作感伤了,这次来,本来也只是他自己的垂死挣扎而已,成不成的,他心里也早就已经有数了。
“好啊,听你的,我也难得有机会,敲一顿你的竹杠。”
黎公馆外,安保人员已经快要认识何为了,一见是他的车来了,就赶紧拿起电话,跟里面的人通报了起来,何为也顺势把车,直接停在了人家的大门口,双方都显得十分地默契。
“黎公馆?以前上学的时候就听说过这里,没想到啊,你是要带我来这里吃饭。”
“是啊,好好吃一顿,不吃回本,太亏!所以一定要带上你一起来,我一个人呐,怕是不太行。”
那边的安保也已经跟里头的人联系好了,直接一挥手,何为就径直开了进去。
“哟,小叶?你也在啊?”
“何警官,太假了吧?刚刚还是我接的门口的电话呢,怎么,你没听出来?哦,对呀,你应该根本就没下车吧?来这儿就跟来你自己家一样了。”
“瞧瞧,还得是咱们小叶,对你师母我呀,就是好!”
叶寒飞就站在公馆外面的停车场里等着他,一见面,两人就阴阳怪气地掐了起来。
“进去吧,我爷爷有东西要给你看。”
“正好,我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只有黎高远,不明所以,四处打量着,心里更是紧张得不行。
“哟,还真让你说着了,真是何警官来了。”
黎景琛也在,看来他是知道自己要来的,也知道叶重华回来了,一定会来他这里。
“叶教授,叨扰了。”
“没事,你不来,我也正打算叫你过来一趟呢。看看吧,这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那边桌子上,放着的几卷泛黄的书册,应该就是他们口中说的那个拓本了。
何为看了他两眼,小心翼翼地将书册捧进了自己的手心里,先是粗略地掂量了一下,确实是不重,没什么分量,看起来也不多,应该就十多页的样子。
打开无字封面,映入眼帘的,就是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小楷字,有些还是繁体,何为看不是很懂,但也装模作样地翻了几页。
确实都是拓印下来的,有些还是残缺不全的,只有一部分显影了。几乎都是文字,唯一一张有画的部分,画的好像还是一张半人脸。
“叶教授,这是——”
何为翻到有人脸的那一页,问道。
“据我们的推测,这个人呢,应该就是那位将军的家人,也就是跟着李淳风去找仙药的护卫军长官了。毕竟是他托梦的嘛,这位将军把他给刻画下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些文字,都有对应的解释吗?”
何为也不想装,毕竟自己不是专业的,班门弄斧也没什么意义,不如直接开口问算了。
“这里面的大多数文字,都是没有价值的,毕竟是叙述墓主人自己的生平的,所以呢,大多也都是跟他的生前经历有关系。他的家族里,有人娶了当朝公主,他呢,也一直在长安任官。直到后来东突厥被灭,唐朝需要再河套地区增派驻军,他才离开了长安,去了更北的地方。”
“但他还是选择了在自己的墓里,留下一个说不清楚的梦的画面,而机缘巧合之下,一千多年以后,您又在几乎同一时间,发掘出了他那位家人——也就是给他托梦那人的墓?”
“就是这个意思,不过关于书里记载的,什么引天神下凡,人得道飞升之类的东西,艺术价值还是有的,至于别的嘛——也就是我了,要是换了别的考古专家,只会在乎前半段,也就是他在长安任官那时候的事,对于推演唐朝的社会生活,也算是一个佐证嘛。剩下的东西,之所以我会如此在意,是因为我一直相信,这个世界,绝不仅仅只有我们人能看到的万物而已,世界之大,万物之奇,难以想象啊。”
何为大概也明白了,老爷子这是不为学术圈所容,所以才想到了要上山清修啊,难怪,自己追上门来打听情况,他也不恼,甚至还挺欢迎的,合着是把自己当成树洞在倾诉了呀。
“叶教授,那我方便问一问,咱们东林那个墓,您又是怎么发现的吗?不会这么巧,是意外发现吧?”
“不是,你看,”他接过书册,翻到了更后面的地方,“这里有记载,说是他跟着那位托梦来的族兄,亲自走过一遭寻仙路的。我根据现有的一些考古论证,自己进行了一些推测,猜到了那处所谓的仙境,应该是在咱们东林这一带,而且就在靠近连呼山的一片地方。我当时带着几个人,在山里转悠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发现了一处不一样的地方,日盈月满,山郁葱葱,是个福地,这很符合古人对于仙境的认识。”
何为瞄了一眼,都是些自己不认识的东西,不过看老爷子说得如此着迷的样子,想来应该是不假的。毕竟前些年,鄢宁确实是去南桥那边待了小半年的,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
“我自认为不算是个迷信封建的人,但从古至今,有人类文明详细记载的,不过也才数千年而已,那么再往前的时间呢?古人对于天人感应,得道升天的一系列构想,在我看来,都是有迹可循的,而且是体系详备的。我在山上,主要就是想探寻一下,这种完备的体系,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有一天我能领悟一二,这辈子的研究,也就不算白做了。”
何为不知道该怎么应和他的话,也就只能跟着笑笑了:“叶老,那您觉得,一个人贩子,会为了所谓的寻仙问道,来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做出什么疯狂之举吗?”
“那我怎么会知道,我要是能亲眼见见他的话,说不定能感受他身上的症结所在。不过呀,我猜想你们蔡局应该是不会同意的,毕竟当年我从警局画像顾问的岗位上离开,他就帮了不少忙呢。”
这话的意思,何为可是听出了不少埋怨的意味呀,看来这老爷子,跟蔡局这样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是说不了他那套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叶老,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这里有几张照片,想请您帮忙看看,当年你们在甘肃,还有咱们东林的考古现场,肯定也是要聘请不少工人的吧,您看看有没有您眼熟的,这对我们的案子,将会大有助益的。”
“我看看吧。”
老爷子的眼睛应该问题很大了,歪歪斜斜地找了好几个角度,才勉勉强强能看清照片上的人。
“都是些什么人呐?”
“哦,都是些跟我们的案子相关的人,只不过呢,嫌疑人大多数都死了,要不就是自杀,要不就是被人灭口。剩下一个,还疯疯癫癫的,根本没有负民事责任的能力,只能暂时先送到精神病院去了。劳烦您,看看有没有熟面孔,要是能找到我们这个嫌疑人,发疯发癫的缘由的话,也算是个不小的突破了。”
“没有,我老了,现场的事,都是交给学生去办的,你回家问问鄢宁吧,他或许知道。他跟他师兄啊,在我身边很多年了,我手头上的琐事,都是他俩去办的,我不管这些。要是这里边真有什么人出现在过考古现场的话,他们会记得的。”
“没事,那也多谢叶教授了,我们查案你也是知道的,时常会遇到瓶颈,还有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东西,我们也是实在是没办法了。”
摇着头,何为正吐着苦水呢,身后一直一言不发的黎高远,突然拿起了桌上的拓本,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
“叶老,能问您一下,这是什么吗?”
他翻看书页,递到叶重华跟前,满腹疑惑,又像是颇为吃惊的模样。
“这是第三幅画里的,仙人指路,这是道旁的石头,这东西呀,也被那将军记录进去了。原本照理说压墓石应该是方条状的,我们在甘肃发掘这座墓的时候,惊奇地发现它竟然是圆的!这也是我们对这座墓提起高度重视的原因了,毕竟稀罕嘛。”
“我见过这玩意。”
黎高远又那近了些,细看了起来。
“你见过?”
“对,之前在山里搜寻受害人信息和凶手踪迹的时候,我在山里见过这东西,一排,还挺——”
“挺什么?”
叶重华一听他这样说,立马就站了起来。
“挺顺溜的,一排,但也没多少个。”
说到这个,何为也想起来了,自己不是也曾经见过这玩意的吗?虽然从拓本上看,它只是几条粗狂的线条而已,但那天晚上的遭遇,绝对够让他记忆犹新的了,只要稍加提醒,便可立马回想起来。
“我好像也见过。”
突然一下子,两个人都表示自己曾经见到过这个东西,这可就给老爷子整激动了,当即就寻摸着要找些什么东西。
“爷爷,看什么呢您?”
“我的画呢?”
“我去拿,您坐下吧。”
叶寒飞使唤走了黎景琛,屋里就剩下他们三个了,要是刚刚那话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也就算了,偏偏是他俩,叶重华也就不得不信了。
“跟我详细说说,你们是怎么遇到那大石头的?”
“叶教授,您也不必如此激动吧?咱们东林的大片山区里边,都是矿石,说不定就是哪个私采矿的矿洞里蹦出来的呢。”
何为一边安慰着他,一边支棱着黎高远,让他帮着搭句腔。
两人好说歹说,终于把他给安抚了下来,这时候黎景琛他俩,也提着一个大箱子走下了楼来。
“你们看,这就是我早些年的画作,跟那六幅画,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你们也看看。”
何为也正想见识见识,那让奎照五疯魔的画作,原本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叶老爷子郑重其事地把匣子一点点打开来,里面的东西还都完好,而且都被他给编了号的。
“你们看,就是这个。当年出土之后,我几乎每天都见到它的原稿,真是浑然天成啊,当时的画师,真是技艺精湛呐!后来东西被运到了省里的文保单位封存了起来,我呢,就自己闲来无事,画了这么几张,没事就拿出来看看。这是我画的第一稿,之后不管再怎么画,也到不了这一次的状态了。心无旁骛,那时候的我呀,只有对这东西的无限敬仰,一点私心都没有。”
“您画过很多次吗?其他稿件呢?”
“毁掉了,都不是精品,留着也没用。不过呀,我这几张也只是班门弄斧而已,真正的大作,还得是原件。初唐到如今,一千多年了,虽然有些风雨侵蚀的残缺,但那才是历史留下的美感呐!绝迹呀!”
老爷子的痴迷,看呆了他俩,不过对于画,何为更多的疑惑,还是在于,目前世面上的画作,到底是从哪里留出去的。这东西的原件已经封存进了省文物局了,那又是谁会有这样出神入化的仿制技艺呢?
“叶教授,您之前说的,您的学生之一,也就是鄢宁的师兄,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啊?”
“哦,他呀,在河北呢,那边有个南北朝时期的大项目,我的同门师弟找我要人,鄢宁又不愿意去,所以我就让他去了。两年了吧,估计他也要回来了。怎么,你还有什么要找他打听的?”
“没有没有,就是好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