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如我才不和你沉浮》病虫木目

45、白菩清萨 （上）

　　第一期的第一次证据收集，沈琛就摸到了小菩萨像。

　　…

　　白浮清
　　好评率最高的同学朋友亲人，天生的心灵抚愈师，净心无欲纯白菩清萨坐莲像。
　　优雅的坐姿，
　　纯天然的茶香，
　　温柔亲和的嗓音，
　　目光永远不带诱惑的深情，
　　出净土而净植，平等地对待所有到访的生灵，平静地聆听一切生灵的心音。

　　独独神没有这自欺欺人的福分。

　　作为净心无欲白菩清萨最死缠烂打的客人，破了其隐形罩与铁肉身，早在他普度众生前，就摸到了那腐烂发源的石核。
　　前世神吓得转身就跑。

　　在俗世沉浮几载，兜兜转转，春秋几载，终究是放不下那一抹温柔，放不下那温润的容颜，放不下心。
　　带着请求，今世神降落在四四方的小房前。

　　第一句说的什么？有些忘了。
　　只记得他还是那么温柔，一点没变。

　　菩清萨微微颔首，身后是窗，阳光如此正好地沿着轮廓渡了一层金黄。

　　“嗯，这是我应渡的人，这是我应尽的责。”

　　然后还说了什么？不听录音是真的记不得。只记着那年春和景明，他的温柔褪去了些青涩稚气，更加宽厚和沉稳。

　　难道曾经的一夜只是自己的幻觉？

　　五年前最后一次见面。

　　沈琛是真的很好奇什么样的人能如此包容自己。
　　几年的老朋友，都能因为一些小钱翻脸不认人。他借出去的那么多的钱，没几个还回来，还要背后嚼他舌根。
　　他才后知后觉他们早就不是一个圈子了，他们羡慕他花钱如流水，又看不起他泡在污水里。

　　其实还嫉妒他吧，嫉妒他看美女看到脸盲。

　　工作认识的朋友，别提有功利虚伪了。表面上和和睦睦，扎破了他们的身体，流出来的都是嫉恨的血和肉。他们嫉恨一切。嫉恨自己，顺便的事。

　　或许也是有真情在，只是自己倒霉没有遇见。

　　客户——不乏有爱上他的人。
　　真爱假爱？不知道，情话倒是特别好听。他的情话技能就是跟着她们点的。
　　她们送豪礼、送房、给他大办生日会、带他去参加晚宴、还要“非他不娶”。
　　沈琛一刀切地不相信。

　　她们爱上的破碎的他、忧郁的他、邪魅的他、深情的他、这样那样的他——拜托，可以不要这样吗。沈琛觉得自己没有那么脆弱。

　　他一只手就可以折断这些肤若凝脂的金枝玉叶。

　　而相知相伴最久的那个女孩呢？
　　青梅今今。
　　那样毫不留情，拒绝交流，只是狂风暴雨地哭，发疯地砸碎家具，订婚戒指丢到楼底。还举起锅要砸他的头。

　　她每次闹脾气后都跑回来道歉……大概是屈服于他的钱财容貌技术。
　　沈琛早就不去哄她了，反正没过多久她又会回来的。

　　亲生父母和亲戚更不用说。

　　首先，沈琛都不知道生物学父亲去哪了。

　　他锁起门。

　　白浮清的床很干净，房间整洁，书本规规矩矩摞成叠、摆成排。

　　打开手机光线，翻了翻，看不懂，连书后面的上架分类都看不懂。
　　书里做有笔记，还偶尔夹夹便签纸业。沈琛只觉得字很好看，比他见过的所有字都要好看。

　　见字如面见字如面，原来如此。

　　沈琛心想着感觉自己也成了个文化人。

　　书桌抽屉拉开——整齐得不行。
　　一眼扫去就知道都放着什么，挨个拿起来看，每件小用品都和新的一样。

　　再下一层柜子，是笔记本。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他本来以为是日记，但好像不是。
　　如果可以的话，想要好好问问好好读读。

　　另一只长柜子，上面摆了艺术摆件和书。艺术品落灰，书没有。拉开抽屉，又是摆放整齐的书。

　　飘窗上只倚着两只娃娃，一大一小，都落了灰，翻开领结，是赠送人的名字和一句话：“给全世界最好的阿白！”

　　好亲昵的称呼……会是女朋友吗？可是明明他说过没有。

　　书柜——好多好多书。
　　什么书都有，这辈子都看不完的书，沈琛边踱步边感叹，这样的人居然会跟我说话吗？

　　居然会把我当朋友？
　　居然会理解和担心我。

　　如果真的能追到手，榜一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反正哄两句富姐的事，她不刷，有的是人刷。

　　沈琛并没有死了追人的那条心，只是跟他待在一起就忍不住放松下来，有些忘了原来目的。
　　不知道这样的人要怎么追，似乎只能举手投降。

　　虎狼之词不好直说。
　　他本来以为今晚可以睡在他身旁，既然人走了，也不好主动要求人家留下来。

　　上两层的玻璃柜锁着了，没法儿自由滑动。沈琛摸摸玻璃，不死心，看看锁的类型，愚蠢的一字锁。

　　撬。

　　沈琛有钥匙扣，也可以从抽屉里拿只回形针。这种老锁，一分钟的事情。

　　倒数第二层只摆了几本书和本子，根据书名来看有关于精神和心理。取下来来翻翻，又是看不太懂的内容，和字迹漂亮的笔记。

　　为什么要锁着呢？

　　沈琛开始撬倒数第一层
　　倒一层也是心理学相关书籍，书旁放了只小框，沈琛取下来看。

　　一副眼镜，一枚双头U盘，一枚单头U盘。

　　嗯？他也会近视吗？从没见过他戴眼镜。

　　沈琛先看单头U盘 ，从衣兜里摸出转接头，连上。里面是好几个文件夹，存放着不同的文档和各种书籍的文本。
　　沈琛看了小十分钟，没看懂内容，好像还是和医学有关的，解剖啊麻醉啊乱七八糟。

　　沈琛心想当年自己要是能随便搞到麻醉，很多问题会很好解决吧。

　　另一只U盘，打开里面也是多个文件夹，用英文命名，沈琛更加看不懂。

　　点进去——有热门的恐怖片犯罪片，有不知名但可以从名字判断出来的惊悚片血浆片。
　　有吓人的图片，有专辑封面——沈琛知道这个小众的音乐风格。
　　有吓人的……视频？等等。

　　他拿起桌上的有线耳机插着。

　　是谁拍的？

　　沈琛见过类似场面，这些长长短短的视频观感上不像虚构的影视片段

　　他没敢看完，退出往下滑。
　　下翻下翻下翻下翻下翻翻不完——根本翻不完。
　　随便点开一个，远超当年自己叱咤风云的水平，那会儿如果有这心理素质有这装备，一统全村都没什么问题。

　　时间倒叙到最早日期，两年前，两年前，同个月份同个日期，该双头U盘被存入了大量视频。
　　应该不是他自己录制的影像。

　　啊…怪不得面对自己这种人这么淡定呢，因为根本不算什么吗。
　　还以为真的会被这样的人接受，能和他们说上话，能拓宽点人脉。
　　人脉倒是有宽了，可是……

　　沈琛摘下耳机调成静音。

　　会那么戏剧化吗——自己其实是他的猎物？
　　他有没有自己拍摄的东西，存在另外一个什么地方？
　　自己会是下一个吗？

　　可是这家伙笨成这样，用柜子自带的一字锁，把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这样的警惕性真的是实操过的人吗？

　　沈琛心里判定是没有。

　　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沈琛没有带U盘，手机也不想存这么多这样的内容。将近1T的容量。

　　他草草转存了一小部分，打算用备用机录像留证据，只两分钟就好。他打开灯。

　　录制完成后，刚关上灯，就响起了脚步声。

　　从隔壁房间传来。

　　沈琛心里一跳，赶紧把U盘放回小框，拉上柜门。不知道这个声音会不会被听见。

　　他轻轻拧开上锁的门，还没来得及爬回床门就被打开了。

　　“吱呀”一声。

　　沈琛努力平复心绪转过身。

　　他笑容温柔。

　　“睡不着吗？”

　　“我有点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担心我吗？还是担心被发现呢？

　　“嗯…还是没太缓过来……”
　　沈琛低着头，任他走近。

　　“抱歉，我太无能为力了，给不了像样的安慰。这不是心理方面的困扰，也不是什么疾病，是实打实的现实问题。在我看来你真的很厉害，年纪轻轻就赚了那么多钱，有那么丰富的阅历，我根本无力解决你的问题。不如说，其实我要向你学习……”
　　他的神情如此诚恳，婉婉道来细腻的安慰。

　　在他身边有一种麻痹、止痛的效果，可以屏蔽其他痛楚和不适。
　　就好像那些东西与他无关，就好像对此的困惑也被隔绝了。

　　只要听着他说话，看着他的笑容，感受到他的气息，就在此刻就好，繁杂的一切都别再去管了。
　　难道还想回到那团麻绳毛线和蛇扭结成的混乱中吗？
　　这静心的一刻多么难得。

　　可仍隐隐担心着那些东西，没有来得及去收拾。
　　刚刚有没有放乱？会不会被发现？他会不会查指纹？撬锁痕迹有没有留下？被发现了会怎么样呢？自己是不是他的对手？
　　应该可以。

　　但是他会不会还藏了什么危险器具？

　　沈琛想起了高中时期的大哥。

　　大哥和白浮清不同，是那种显眼的笑面虎。那种一看就知道是笑面虎的笑面虎。

　　白浮清是温和的伪君子，温和到自己即便直视了那藏起来了一面，仍然不敢相信，仍然无法带进现实。
　　现在面对着他，他问自己“怎么不说话？”

　　“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有哪里不舒服的你可以和我提。还是，就想一个人静静呢？”

　　沈琛微微抬起头：“没…没事……我有点困了，你不睡吗？”

　　白浮清说 “我在这里陪你吧”，然后坐上床，拣出另一叠床被。

　　他躺下的那边床，靠近书柜且背对。他还没有看向柜子。

　　沈琛不敢多瞄，也乖乖躺下。
　　这种时候，不敢真的合眼睡着，睁着也很奇怪，便调低亮度玩手机。

　　白浮清动了动，似乎要翻身，沈琛心一跳，赶紧说：“我、我想和你聊聊。”

　　他眯着眼笑；“好呀。现在还有刚刚那么难过吗？”

　　“没有了，谢谢你，你是第一个对我这样好的人。我……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我从没想过你这样的人，会搭理我，我……”

　　沈琛说到无话可说，不得不开始瞎说。
　　“我…其实我有点怕黑，说出来你可能会笑话吧，我…小时候家里没有电，就真的凿开墙壁偷邻居的光，一有光就看见，到处都是虫子，墙上有灯上有，床上也有，我躺在床上手一抓都能抓到一只蟑螂……你说人都饿成那样了，蟑螂怎么长得这么大的，如果我也有它那样的生命力……”

　　白浮清似乎就着自己的胡言乱语睡着了，呼吸平稳，一动不动。

　　沈琛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碎发和耳廓。没醒，他便小心坐起来，轻手轻脚……

　　“啊，不好意思，我睡着了，”他揉揉眼睛：“你刚刚说到哪里了？”

　　“……”
　　这家伙一有动静就能醒啊。

　　“你在旁边，我会多想的。”沈琛这样说着，匆匆逃离现场。迷糊的白浮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沈琛决定不会再让他找到自己。

　　他可能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了，可能很快就会发现书柜不对劲，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好不容易逃离那种环境，绝不要不要再回去。

　　后来的后来，白浮清没什么反应，没有追问自己为何不辞而别，还在自己发新照片时跑来祝贺。
　　他是真的没发现吗？
　　自己在那种情况下仍然摆回了原位置么？真是令人羡慕的记忆力。

　　还是发现了，但没有行动呢？

　　…

　　“小琛，怎么脸色不太好？发现了什么线索吗？”

　　“阿琛阿琛，让我看看嘛，有点共享精神。”

　　“没有线索哦，只是摸到了个小玩具。”
　　沈琛给二位看自己拿的白色瓷像。

　　小菩萨像上有做旧的痕迹，它是一个普通的道具，但沈琛看出来他们花了很大心思——它是重新设计并定制的，不是任何一个现存记载的菩萨。

　　…

　　据说白浮清上岗了？

　　神想要考察考察这位表里不一的医生。

　　他有没有再看那些东西？它最初看它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会不会借工作之便对客人下手？

　　他那样温柔，一定能骗过所有人。

　　“你考了这么多证书啊，好厉害。除了学习你就没有别的爱好了吗，不会考试就是你的爱好吧？”

　　“医生会有不高兴的时候吗？”

　　“哦哦，你不是医生，不好意思啊，又忘了。那你还有什么别的想做的事吗？除了医生之外。”

　　沈琛想每次想把话题引向他自己，白医生又推回来。

　　好吧，也是，谁会承认呢？

　　信他说的，不如看他做的。

　　…

　　第一期，沈琛一听开场详情就知道什么尿性。

　　《渎神》
　　乡村，浓夜，祈祷，久病。
　　老母亲，姐姐，患病的弟弟，乡医，自称路过的醉鬼，村长，守夜人，孤儿，村首富，村首富的走狗奴才。

　　死者是乡医。

　　沈琛抽到的卡是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