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箫和鸣》苏允禾

65、第 65 章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廖静箫买的床就送到了，是个单人床。苏静招呼着师傅把床送进昨天廖静箫打扫过的小房间里组装好，她又找了被子什么的铺好，移了些东西进去，把房间简单布置了一下。

　　中午廖静箫下班回来的时候带了一把钥匙给她，她现在还不太敢独自出门，毕竟刚换了新地方，东南西北都得先分析几天。

　　“妈，晚上做鱼汤行吗？”

　　“你买鱼了？”

　　“是学长送的。”廖静箫提东西进厨房，把鱼从袋子里倒出来，已经杀好了的。

　　“又是沈桦送的啊？”

　　“嗯，他说菜场老板送他的，他不会做，让我拿回来。你会做鱼汤吗？”

　　“废话，我什么不会。”

　　廖静箫笑了笑，“行，那你先做吧，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完，先回房间了。”

　　“嗯，对了，你买的那个床今天给送来了，我都给你铺好了。”

　　“好，我知道了。”

　　他先去看了看自己的床，然后把电脑什么的都搬了过来，一起过来的还有那盏台灯和那个“阁楼”。

　　“你去叫沈桦一起上来吃吧。”

　　“他不来。”

　　“为什么？”

　　“除了在公司，他基本上不会单独跟我吃饭。”

　　苏静有些纳闷，但没细问，回了厨房盛了一碗汤出来。

　　“那你把这碗汤送下去，鱼毕竟是人家送的。”

　　廖静箫笑了笑起身接过碗，“行，那我去送，你先吃吧。”

　　“嗯。”

　　“扣扣扣”廖静箫敲了几下门。

　　“静箫？”沈桦打开门看见门口的人以及那碗色香味俱全的汤。

　　“你还没吃饭吧，我妈刚做了汤，让我给你送过来。”

　　“啊，太谢谢阿姨了。”沈桦接过碗，让出地方，廖静箫却没想进来。

　　“那我先上去了。”

　　“额，好，拜拜。”

　　“拜拜。”

　　周末放假的时候，廖静箫带着苏静去熟悉了一下附近的建筑还有公路，带她坐了地铁和公交，还去附近的超市买了点东西。

　　苏静让他带自己走一下家里去公司的路，廖静箫本来说没必要，但苏静坚持要去。

　　“你以后来不及回家吃饭，我就做好了给你送来。”

　　“多麻烦啊。”

　　“不麻烦啊，我来不就是要做这些的嘛。”

　　廖静箫无奈笑笑：“谁让你做这些了，我都多大了，还能真让你照顾我？”

　　“那我自己想照顾，在这儿就我一个人，你把我接来了跟在家里没什么区别，那我还来干什么？”

　　“那你想送就送吧，我不回去就跟你打电话。”

　　“好。”

　　清明节放假那几天，廖静箫开车带苏静出去玩儿了一天，第二天去了柳润笙的大学。他之前基本上每月都会去一次，有时候月初，有时候月中旬。那个监控室师傅认识他有时候还跟他聊一会儿。

　　“怎么...来这儿了？”苏静看着大门问道。

　　“来转转，顺便找找人。”

　　苏静知道找谁，“你经常来吗？”

　　“也不经常，一月来一次，上次回家之后到现在还没来过。你还没进去过吧，进去转转？”

　　“能进去？”

　　“能进，我认识门卫师傅。”

　　进了学校，他照常去了监控室，这次却没调监控看。

　　苏静心里很复杂，她作为一个母亲，孩子犯了错她发过火了，但是人走之后她好像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不得不承认，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找找柳润笙。但如果让她看见人，她也是高兴的。

　　“你不会失望吗？”苏静坐在车上突然问道。

　　“刚开始的时候会，现在不了。”

　　“如果他回来...”

　　“他回来我不会再让他走的，我会继续跟他在一起，如果你们不同意，我带他出去住。”

　　苏静靠在后座靠背上闭上眼，“回去吧。”

　　-

　　“笙，你还在想那个人吗？”

　　四月的街道上吹着柔和的风，树枝上的嫩绿看的眼睛很舒服。“Rare”咖啡厅里放着悦耳的古典乐，到处都是浪漫的气息。

　　柳润笙坐在咖啡厅玻璃墙后面的高脚凳上眼睛一直看着窗外，黄昏了，他该回去了，今天却迟迟没起身。

　　听见室友的声音，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外面天色已经暗了。

　　“嗯？没有，我们回去吧。”

　　柳润笙收拾了书包，起身把凳子推进去，和室友回了公寓。

　　室友叫Neil，是个中英混血，还有个中文名字叫蓝桉。他知道柳润笙每周都会来这个咖啡厅喝杯咖啡坐一会儿，也知道他夜盲，所以每次天黑之前柳润笙没回去，他都会来这个地方找他。

　　两人认识快一年了，那时候柳润笙刚来英国，去学校报到过之后，找到廖志远说的那个解叔叔。解叔叔本来说想让他住校的，但他怕融入不进去，就自己出来找房子。当时有几个坏学生看他是新面孔便上去招惹他，被他打了一顿。后来又遇见蓝桉被那几个人堵在墙角他思索了好久还是上去管了闲事。几个混混看见是他骂了几句脏话就离开了。蓝桉就一直跟着他说要报答，柳润笙被烦了好一会儿直接跟他说自己在找房子，他要真想报答就帮他找个房子。

　　刚好蓝桉家就他一个人，他的母亲随父亲去了中国，他一个人住着很大的公寓，说是可以免费让柳润笙住。柳润笙跟着他去看了房子，最后决定就住那里，虽然蓝桉不用他给钱，但是他还是坚持每月付租金。

　　两个人自那以后成了朋友，一起上学一起放学。蓝桉喜欢柳润笙做的中餐，虽然柳润笙不爱说话，但他还是很喜欢这个朋友。他见过柳润笙打拳，觉得很厉害，就让柳润笙教他，后来就没有人再欺负他们。

　　他听柳润笙讲了很多事情，也知道柳润笙在中国有个哥哥，他很想他。但每次柳润笙讲起那个哥哥的时候看起来都很难过，他不知道为什么，柳润笙也没告诉过他。

　　两个人拿着手电筒在小道上走着。那个手电筒是柳润笙来英国之后新买的，他每天都会带着。

　　“笙，你哭了吗？”

　　蓝桉的汉语还不太标准，他没怎么学过中文，只有小时候他妈妈教他说几句，后来妈妈去了中国他也没有条件说了，现在好了许多，因为柳润笙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说中文。

　　“没有啊。”柳润笙眨了眨眼，看他，“我没事儿。”

　　“你很想他的话为什么不回去找他？”

　　被问话的人心疼了一下，“不能回去。”

　　“为什么不能回去？”

　　“因为...我是偷跑出来的。”

　　蓝桉疑惑：“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没告诉别人，自己跑来这么远的。”

　　夜晚的风大了点，他的声音在风中流窜，听着很伤感。

　　“为什么？”

　　蓝桉有些多嘴了，但柳润笙并没有觉得烦，他有时候是想要一个人陪在身边的。

　　“我做错了事情。”

　　之后再没人说话，两人一路沉默到回了公寓。

　　带来的那本相册已经被他翻得泛黄了，幸好有塑封，要不然照片该模糊了。

　　他一页一页翻着，二十几张照片他盯着一直看，能看出花来。刚来那段时间他有时候看着看着就哭了，现在不会了，有时候反而会笑。

　　在英国这段时间柳润笙除了学习和打工之外不会出门，在公寓里也经常是发呆，有时候吃饭能吃一个多小时，看电视也总是眼睛盯着别的地方。蓝桉很担心他，一直说想带他去医院看看，但他总说自己没病不去医院。蓝桉也没办法，只能多陪着他，他喜欢和柳润笙待在一起。

　　-

　　“静箫，今天下雪，你别忘了带围巾。”

　　苏静前段时间在家没事干去超市买了点毛线回来，织了几条围巾。当时廖静箫围着自己的正照镜子，苏静又拿来一个给他让他拿去给沈桦。廖静箫看着那个围巾缄默了一会儿，接过来问：“没有小笙的吗？”

　　苏静看了看他，又转身回去坐着，“他的在柜子里收着，我都能给别人织，怎么会忘了他。”

　　廖静箫脸上立马就阴转阳了。

　　车刚开出去一会儿就飘起了雪，廖静箫等红绿灯的时候打开车窗，几片雪花落在他的围巾上，车里开着空调，雪花没多久又化了，他看着雪水勾了勾唇。

　　又是一年过去了。

　　“静箫，你来了，黄哥刚来带了奶茶，还热着，你的放你桌上了。”沈桦道。

　　黄哥是最近想与他们公司合作的投资商，年龄比两人大十岁左右，但心性却跟他们像是同龄人。

　　“好，对了学长，这是我妈给你织的围巾，你试试。”

　　廖静箫把手提袋递给沈桦，沈桦有些惊喜，拿过袋子看了看，是他喜欢的颜色。

　　“帮我谢谢阿姨，我很喜欢。”

　　“嗯，不用谢了，你帮我这么多，她都记着，那我先去工作了。”

　　-

　　“蓝桉，你知道中国的春节吗？”

　　蓝桉拉开凳子坐下，想看向柳润笙看的方向，却始终没找到他的聚焦点。

　　“知道，我妈妈以前跟我说过，中国最重要的节日。”

　　“嗯，今天就是春节。”

　　柳润笙看着窗外高于脚腕的雪，心里惆怅起来。他离开两年了，对这边已经很熟悉了，也已经，不再每天都想起那个人了。

　　-

　　廖静箫和苏静是年后回的家，今年特别冷，年前那段时间天天下雪，北城的高速路全部封了。初四才开始回温，两人初五才启程回家。红旗今年快八岁了，远没有以前闹腾了。路上怕它不舒服，廖静箫想把狗放到宠物店去，结果沈桦说他可以帮忙照顾，于是红旗就留给了沈桦。沈桦在红旗跟前出现的次数很多，他们还挺合得来。

　　“喂爸，你在家吗？我和妈马上就到了。”

　　“嗯，到了就行，我在家呢。”

　　“好。”

　　廖志远最近被赵美珊逼得不行，非要让他去找苏静离婚，还说要去他公司闹，他没办法只能把人关起来。

　　“嗯？没带红旗回来？”廖志远看两人在家里来来回回搬行李，没见着狗。

　　“嗯，路程太长了，怕它难受。”

　　“那边谁照顾啊？”

　　“我朋友，他很靠谱，你放心吧。”

　　廖静箫正往柜子里挂衣服，苏静在一旁帮忙。他总喜欢把衣服挂起来，不愿意叠着，衣柜里面的杆子被压的有些弯了，过了会儿直接断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了脾气，把刚挂进去的衣服全部抱了出来扔在了地上，仍不觉得解气还踢了两脚。

　　苏静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却没做声，不止这次，他已经见过廖静箫控制不住脾气好多次了。北城的房子里，红旗的笼子因为挡路被他踢坏了，沈桦送的花盆因为差点让苏静摔倒也让他砸坏了，就连房间的床帘因为拉不动也被他直接拽烂了。她也很奇怪，但更看不明白的是廖静箫在破坏完那些东西之后总是愣在那里，满脸悔恨，然后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蹲下对那些残骸一个劲儿地道歉，跟刚刚砸东西的人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现在也还是那样。

　　“对不起。”廖静箫蹲在地上，一件一件往怀里拾，拾一件掉一件，拾一件掉一件。

　　“起来，妈捡吧，你去做点吃的，我们中午还没吃饭。”苏静看着他道。

　　“好。”

　　看着人昏昏沉沉出了房间，苏静立即就捂嘴哭了起来，衣服又掉在地上，她也抬腿踢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