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之殇》分飞燕

33、第十章（下）

　　原来舞的妈妈以前是舞蹈演员。
　　这就难怪她的身上有那么强烈的艺术气质了……
　　而慕容的舞蹈天分也早就在军训的时候显露出来。

　　她是一个伟大的母亲，我想，她当年一定是因为舞才放弃了如日中天的事业。
　　可是，舞对她的态度为什么……

　　没有时间想那么多，因为比赛就要开始了。

　　在跳高的场地上，见到了尹湛。他是运动会的工作人员。
　　他看到我，脸上浮现出奇怪的惊讶神情，呆呆的问：“你也会跳高？”
　　“是啊！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么？”说着，难以掩饰心中的不满。
　　看我的身高也应该知道的。
　　整个比赛的过程中，他就用那样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虽然在社团部，他是我的上司兼学长，我却打心眼里不喜欢他。
　　不喜欢，一个大男人还一天到晚的满脸的心事。
　　我总觉得男人嘛，就应该拿得起，放得下，顶天立地，不能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的。

　　所以，我一直以来都尽量少跟他接触。

　　整个过程中，我的眼里只有那个我必须跃过去的高度，几乎完全忽略了他的眼神。
　　不知道跳了多少次，也全然没有注意到，已经只剩下我和另外一个女选手。
　　这时忽然听见广播里可儿念到了“黑骏马”，我反射性的竖起了耳朵。

　　“……看！你跃过去了！用轻松的步伐和健美的身姿，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可儿充满感情的朗诵着，我却简直要晕倒！
　　“My black beauty! Go ahead and you will win the game!”
　　可儿用饱满的激情念出了最后一句英文。然后又用中文报告说：“中文系楚傲然献予正在跳高场上比赛的中文系新生任如卿！”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主席台，那丫头还朝这边笑着挥了挥手，看来她还为自己助纣为虐的行为感到很自豪！当时，我冲上去掐死她的心都有！

　　化愤怒为力量，最后这一下竟然很轻松就过去了。
　　那个女生很礼貌的过来握了我的手，称赞我说：“果真是一匹了不起的黑骏马！”
　　我尴尬的对她笑了笑。

　　没有理会尹湛怪异的眼神，急急忙忙的回到观众席上。
　　她还没有回来。
　　大家显然都已经听到我的“威名”了，似笑非笑的向我祝贺。我狠狠地瞪了一眼正撇着嘴冲我笑的楚傲然。
　　不过，目前我没有心情理你，回头再找你算账！

　　我离开了操场，沿路找寻慕容和她的母亲。
　　我们的项目就要开始了，我必须要找到她。
　　漫无目标的寻找并没有持续多久，不一会儿，我就看见对面那个熟悉的身影，远远的朝我走来。

　　她的表情严肃而冷酷，可以猜到一定是刚经历了一场不愉快的谈话。
　　我挽着她的胳膊，想安慰她，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想劝解她。

　　“小舞，我一直不愿意去干涉你的生活，虽然你有太多我不能理解的地方。但是……我想说，你对你母亲有些不公平……”我感觉到她的身体又开始轻微的颤抖。“我想天下母亲都是一样的，她们为了孩子可以放弃自己的一切。即使她们什么都没有了，却还是能坚强的为了我们活下去，想尽一切办法让我们过最好的生活……”
　　“你别说了好么？”她无力的说。

　　那一刻，我真的忍受不了她对母亲的漠然态度，抑制不住的想告诉她，母亲，特别是单身母亲，她们为我们牺牲了多少。
　　“你这个样子，让你母亲多伤心？你有想过么？”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小舞，也许生长在单亲家庭并不是我们所能选择，但是，我们可以选择更美好的生活，感受母亲坚忍无私的爱，也回报给她我们的爱……”
　　“求你不要说了！”她挣开了我的手，大步的往前走。

　　“小舞！那并不应该成为精神枷锁！……当我父亲抛弃我和妈妈而去的时候，我的想法是，我要更好的活下去！……你的母亲现在已经找到了她新的幸福，你该为她感到高兴……”

　　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悲伤与无奈。
　　她虚弱的蹲了下去，眼里流出泪来“如卿，我做不到……我也想爱她……我的妈妈……但是……只要我一想到她残忍的放弃了爸爸……我又恨她……我恨她……她是个自私的女人……”

　　我呆呆的看着她，一片枯黄的银杏叶片从我们之间的地面乘着风儿悄悄滚过。

　　拖着脚步回到观众席上。
　　面无表情的坐在座位上，连子朗的问话都一时间没有听见。直到他用手在我的面前摇晃，我才回过神来。
　　“支书！你没事吧？样子怪吓人的……那个，她呢？怎么没见人影。我这一早上光在场上蹦达了，也没看见她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不会不来了吧？”子朗小心的问。
　　还有一刻钟就要比赛了。可儿已经通知4×100接力的运动员开始检录了。

　　“她回宿舍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来……我想她应该会来的……”
　　子朗看着我奇怪的表情，也没再问什么。只是焦急的看看表，又看看远处运动场的入口。

　　在检录处，甄蓁着急的抱怨道：“这可怎么办？要不临时找个人替一下吧！娇小姐就是靠不住！”
　　这时，大门口那个浅蓝色的身影让我眼前一亮，我说：“不用了，她来了。”

　　她的脸显出刚清洗过的白皙颜色，白得有些不自然。
　　我有些担心，毕竟刚刚那么伤心的哭过。
　　心里很后悔那些不假思索的言辞……
　　我真的不应该草率的以为她是重新组合的家庭，也曾经喜欢《氓》，就妄下定论，认为她和我一样……
　　原来，那《氓》对她来说，竟也有着独特的意思。

　　她就站在离我100米远的地方，很想现在跑过去握住她的手，和她说声对不起。
　　尽管我还是觉得，她和阿姨之间既然是亲生母女，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但是舞给我的直觉，她绝对不是那种任性的喜欢无事生非的女孩儿，那背后一定还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故事……

　　比赛不容我思绪飞得太远，随着“啪！”的一声发令枪响，跑道那边的女生已经如数箭齐发快速的向我们这边跑来。一时间，呐喊声，锣鼓声响成一片！

　　我的眼睛紧紧的跟随着甄蓁。
　　她的起步不错，和旁边物理系的一个女生齐头并进，跑在最前面。交接棒的时候，稍微领先了一点点，我心里暗叫一声“好！”
　　就在我转身准备接边语婷的棒时，她手上的棒却奇异的滑脱了，还甩出好远！
　　这是我们在平时训练的时候从来没出现过的，她也是高中时代学校有名的短跑健将……

　　她懊恼的快速跑到旁边拾起接力棒，就在这时，所有的选手都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我没有去管其他系陆续跑出去的选手——
　　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希望。
　　在那一瞬间，我快速回头瞄了一眼舞，她就站在那里，脸朝着我们的方向。

　　接过棒，无暇顾及语婷满脸的沮丧表情，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朝她跑过去。
　　当我准确无误的将接力棒塞进她的手里，物理系的女生已经飞奔着出去了……

　　而慕容——毫不夸张地说——那时就像一支离弦的箭射了出去！
　　全场都沸腾了，喊声震天，广播里可儿兴奋的加油声回响在整个会场上空。我也全然不顾形象的在原地边跳边喊：“小舞！加油！”

　　当慕容拦腰冲过终点线的一瞬间，我好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那里，脸上是欢喜的眼泪。
　　广播里突然冒出子朗浑厚有力的男声：“慕容舞！——你太棒了！——中文系的女生——你们都太棒了！——”

　　当甄蓁和语婷上来与我们汇合的时候，我们都激动得不知是该哭还是笑。
　　舞往回走的时候，我迎上去，一把抱住她，却说不出话来。

　　她拍了拍我的背，柔声说：“没事了，我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