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的神[娱乐圈]》十六春令

9、第 9 章

　　江泰伊回到后台，在准备好的长桌上拿起标着“A”的贴纸低头，认真贴在名牌上空着的位置上。
　　像小学生往荣誉墙上板板正正地贴小红花。

　　贴完他朝扛着摄像机跟拍的大哥比了一个V。
　　“找到了提前交卷出考场的感觉。”江泰伊独自真挚，仿佛高考结束在校门口接受电视台的采访：“从现在起我将正式成为一名全职观众，可以说是满怀期待。”
　　摄像大哥被他一本正经的冷笑话戳中笑点，还好没抖，稳住了专业度。

　　他回去之前跟正在后台准备的施昀和林熙宥说了声“加油”。

　　林熙宥手正在施昀肩膀上安慰鼓励地轻拍，闻言眼含羡慕但也真心祝贺：“谢谢。幸好你没跟我们一组，否则或许会拖累你错过A等级。”

　　“别紧张。”江泰伊摇摇头示意不必这么说，视线在施昀不自觉抠进手心里的指尖上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最后剩下的一颗巧克力，“给你们分享下我的秘密武器。”

　　施昀正因即将上台焦虑得大脑空白，下意识愣愣反问：“……什么？”

　　江泰伊像个神棍大忽悠：“吃了就能自信放光芒的幸运巧克力。”

　　施昀低头，看到花花绿绿的糖纸，又看看江泰伊。
　　感受到江泰伊的善意，他接过去，带点腼腆的笑意驱散了过多的焦虑：“好，我试试。”

　　作为录制到现在的整场首A，江泰伊顺着台阶回到座位时频频受到目光洗礼。

　　他特意绕到39号附近跟韩枳语打招呼，对方从他上第一个台阶就在看着他，心情极好地提前伸出手等他过来。
　　江泰伊探出身跟他轻轻击了一下掌，下巴微抬示意自己先上去了，回头聊。

　　韩枳语入场顺序太靠后，他本想坐到唯一一个认识的朋友旁边的，结果他出来的时候，江泰伊周围三排以内都坐满了。
　　他只能选了个不沾边离了十万八千里的39号。

　　回到座位的江泰伊跟郑世锡眼神短暂交流又错开，快得像错觉。

　　拿到首A的江泰伊获得了明在亦另类的夸夸：“你能不能签到我们公司来。”
　　“你们公司？”江泰伊回忆两秒：“哦，applepie……？”
　　“嗯，是个小公司。”明在亦轻描淡写，“但是你相信我，公司会对你很好的。”
　　江泰伊对明在亦这种资本家式的画饼有点儿想笑。
　　他摆手当对方在搞抽象：“我考虑一下。”
　　明在亦看出来他没往心里去，也没再多说，只笑着“嗯”了一声。

　　后台，吃完巧克力的施昀心情出奇的平静了一些。
　　他对着镜子检查确认了下嘴角或牙齿上，没有巧克力的残留。

　　林熙宥把江泰伊给他们的那颗“幸运巧克力”让给施昀吃了。

　　当工作人员示意他们可以上台的时候，林熙宥伸出手，温和地看着施昀。
　　施昀眼眶不自觉地发烫，深吸了一口气，跟共同练习一个多月的临时队友两手交叠，同时轻轻向上扬起。

　　……没什么好害怕的。

　　导师们看着一前一后走上来的两个人。
　　任谁来看，这两人的画风都有些冲突，不太像一个真正的组合。
　　本来就是没有公司的个人练习生临时组成的队伍。

　　卢语乔翻看着简历提问：“林熙宥以前是专业的羽毛球运动员？”
　　前面有一个搞mma的，现在又来一个羽毛球运动员出身转行的。

　　林熙宥身板笔直，精气神足，眸光极有神采：“是的。我以前是青训队的，后来入选了国家队打算备战奥运，在选拔前受伤退役了。”
　　好在只是进行不了高强度的体育赛事训练，日常活动不影响，跳舞只要注意也没有专业运动强度那么不堪负荷。

　　关于为什么转到这一行的问题基本不可避免会被问到，杨申俜问他为什么想跨到爱豆来。
　　林熙宥很实诚地解释：“这些年专注体育训练，学习方面实在是跟不上了。我回去上学感觉没什么竞争力，平时爱听歌，身体素质也强，就来选秀这边试着闯一闯。”

　　“理解。”Monica文讲话一针见血：“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选秀也并不是那么好闯的呢？你基本没有什么基础，如果失败了呢。”
　　“我觉得练体育的有一个优点，不怕失败。”林熙宥很坦然，“如果我不尝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至于失败了怎么办……失败了很正常，我再寻出路就好。”

　　非常大心脏，很好很积极的心态。
　　Monica文对这个回答挺满意。

　　“施昀。”卢语乔静静等他们聊完，眼神复杂地看着施昀慢慢开口，“我的确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
　　“我看过你的电影。或者说，我想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大概都看过你小时候演的电影。”

　　施昀的手用力地握紧了麦克风。
　　他当然知道这一点。
　　当他从通道口第一次走进演播厅的时候，练习生们明显都立刻认出了他。

　　“你作为童星，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成功。”卢语乔组织了一下语言，说不出的感慨和惋惜。“你出演的第一部电影就是主演，并且作为小成本电影大爆成为了票房黑马，以三十六亿票房拿下了该年度的票房冠军，奖项无数。”
　　这个成绩，甚至比现在的卢语乔还要厉害。

　　《生而为恶》是一部拍得极好的电影。
　　真实，细腻，犹如纪录片。

　　影视圈都认为施昀未来必然大有前途，然而他只演了这一部电影，就销声匿迹，再也没有拍摄过任何作品。
　　很少有人知道为什么，因为施昀不接受任何外界采访。

　　而现在，施昀站到了《show me your talent》这档选秀的舞台上。

　　节目组为了热度，势必会问他一句，为什么。

　　施昀缓缓深呼吸。
　　他的确是一个童星，一个儿童演员，八岁时主演了一部电影。
　　那部电影的名字是《生而为恶》。

　　他演技非常好，天赋惊人。
　　票房因此大爆，在十二年前，以仅千万成本拿下了惊人的三十六亿票房。

　　但他并没有迎来成功的喜悦或是人生的辉煌。
　　年仅八岁的施昀迎来了一场无穷无尽的诋毁和霸凌。

　　电影太过成功，太多的观众无法分清影视作品与现实，他们对施昀所饰演的恶魔小孩深恶痛绝，他们对电影中被害的“好人”移情怜爱，对恶童恨之入骨。

　　影视作品的评分区，影视博主讲评或剪辑片段的评论区，不堪入目。
　　评论里数万评论都在说他是“本色出演”。

　　一个非常火的影视剪辑视频下面，热评第一10万高赞。
　　[做一个善良的人：触目惊心，这电影我不敢看第二遍。小男孩真的是本色出演，这孩子看人的眼神就瘆得慌，一看就知道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真的是恶魔。]

　　施昀那时已经识字了。
　　距离他看到这条评论已经过去了十二年，他依然记得这条感慨“他真的是恶魔”的评论，id是“做一个善良的人”。
　　留下评论的人是善良的人。
　　演了一部电影的他是本色出演的恶魔。

　　施昀迎来的不止是网暴。
　　小孩子分辨不了影视剧和现实。同学们都害怕他，用有色眼镜看他，排挤他，义愤填膺地辱骂他。
　　网络上的人和身边的同学都用异样的眼光去看他和他的家人。

　　施昀难以描述这些年他受到了多大的痛苦与心理创伤。
　　因为是票房奇迹，是大爆电影，至今仍不断有营销号或短视频剪辑新作品，甚至近几个月的短视频评论区仍然，仍然，两万赞的热评依然是“《生而为恶》。太贴题了，这小演员长得就阴险。”

　　施昀一辈子都在后悔出演，恐惧让他无法再接下任何影视作品。
　　他基本等比例长大，外貌和小时候没有多少变化，看过电影的都能认出他。

　　认出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躲避他的眼神。
　　像躲什么脏东西一样躲避他的人太多了。于是后来，当施昀意识到有人认出他，第一反应就是先一步移开视线想逃走。

　　他在痛苦的泥潭里挣扎了十二年，花了十二年走出当年的阴霾。
　　现在鼓起勇气来参加这个节目，是想永远去掉演员里那个“生而为恶”的标签，让大众看到他自己，看到“施昀”这个人。
　　而不是什么恶魔。

　　施昀握着麦克风，他的手在颤抖，但依然紧紧地握着，像在给自己坚定说下去的勇气。
　　他不会再逃。
　　因为他明明就，没有做错任何事。

　　他一字一顿，肩膀习惯性地畏缩着，却比任何人都充满巨大的勇气。

　　——“我来，找回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