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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音笼花(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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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淮握紧了拳头,忍住了往他脸上招呼的冲动,镇定道:“我的背包、手机还有......登山杖都掉在里面了,可以麻烦你帮我拿出来吗?”
小警察眯起眼睛笑,他抬起手,指尖触碰到秦少淮脸颊的瞬间,秦少淮擒住了他的手腕,眼神凌厉道:“你是谁?”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他抬起另一只手,就着蹲姿,一拳打向宋温峤的后背。
秦少淮始料未及,他将小警察拽起身,掀翻在旁,厉声道:“你是鳐兽!”
小警察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埃,淡然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确定你还活着。”他捂住脖子,掌心来回地摩擦,哽咽道,“真是讨厌警察的身体,尤其是这种刚毕业的年轻人,真是纯洁顽固得让人苦不堪言。”
“这么多年为什么接近我!”秦少淮逼近他,“告诉我真相!”
山洞里传来尖锐的惊叫声,随之是由远及近的咚咚声,在静谧的夜里尤为震天撼地。
小警察扭动脖子,叹道:“看来我得走了。”他歪过脑袋,露出脖子上的血口,滑腻的红色生物从脖颈里探出脑袋,几十双眼珠子同时朝秦少淮眨眼,随后快速剥离,身体顺着衣领往下爬,滑落在地上。
小警察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秦少淮摸出口袋里的瑞士军刀,快速刺向鳐兽,那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活体鳐兽的速度,快得几乎有了重影,它向着台阶飞窜,在跃上坡顶之时,突然停下了动作,遥隔数十米凝望着秦少淮的身影,那些米粒大的眼睛里出现了眷恋的神色。
秦少淮嘴唇嗫嚅道:“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鳐兽的身体不过掌心大小,秦少淮早已看不见他,他对着虚空喊出的这句话,无疑是在对自己起誓。
鳐兽转身之际,一条绿色的藤鞭划破长空,朝着它的后背不偏不倚打了下去。
“老子今天就杀了你!”
与此同时,乾帝铁杖挣开了登山杖的束缚,晨光之下,冰冷的躯壳之上,金色的龙纹熠熠生辉。
秦少淮觅声看去,坡顶之上所站之人,他认识。
田无酒。
微长的头发在风中飞扬,外套裹住了他的下巴,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犀利的眼眸。
鳐兽身形飞窜,闪避着藤鞭的侵袭,田无酒的攻击屡次擦身而过,鳐兽见准时机,咬住了藤鞭的末梢,一旦咬死,便再也甩不开,它顺着藤鞭往上爬,朝着田无酒的脖颈扑了过去。
乾帝铁杖已至身前,朝着鳐兽,亦是田无酒的脖颈狠狠敲了下去。
田无酒躲避铁杖的同时,也避开了鳐兽的侵袭,鳐兽扑空掉在地上,铁杖紧追而至,又一棍敲了下去。
连打七棍,鲜血四溅,直至鳐兽失去了气息,铁杖应声落地,再无动静。
田无酒捋了把头发,吁了口气:“差点小命不保。”
丁陵从树后面探出脑袋,仓皇失措道:“结、结束了?”
秦少淮仰头凝视着这一切的发生,田无酒转过身,站在高处做了一个电联的手势,随后消失在原地。
走时带走了乾帝铁杖。
单昆很快将陈艳妮等人救出来,今天发生的一切太过不可思议,不管是那些诡异吃人的花,还是半身不遂却没有生命危险的陈艳妮,又或者是那根突然动起来的登山杖,全部都令他感觉到不寒而栗,这件案子百分百要交给PID处置。
秦少淮拿回了自己的物品,和宋温峤一起被送往当地医院。
宋温峤仍在昏迷中,他全身上下有多处受伤,尤其是后背,音笼花雕琢的痕迹与火烧的伤痕并重,令他整个背部惨不忍睹,其他地方也有伤口,这些创伤微小却密集,像是被尖锐的钢笔戳了很多下,且分布在身体的不同位置,擦过药之后很难包扎。
而秦少淮大多数的伤都在双手,音笼花并没有集中向他攻击,手上的伤口大多是在他徒手驱赶音笼花时留下,尤其是手指上,被咬了好几个口子。
陈艳妮是音笼花的储备粮,性命无虞,但小腿以下必定是保不住了。
几人中孙二狗受伤最严重,包裹成木乃伊后被警方逮捕。
至于被鳐兽附体的小警察,单昆只当他是受惊晕厥,田无酒带走了乾帝铁杖是件好事,否则这根铁杖又将落入警察之手,间接可能还会流入PID手中。
宋温峤躺了一天一夜,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生命体征平稳,医生束手无策。
秦少淮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他,上一次来医院还是因为被萧屿揍了一拳,这一次却是无妄之灾。
秦少淮伸出手指描绘他的五官,指尖划过饱满的天庭,顺着高挺的鼻梁往下,划过人中,落在丰润的嘴唇上,呢喃道:“快点起来跟我抬杠啊。”
单昆敲了敲门,提着果篮进来,客客气气道:“小秦,小宋好点了没有?医生怎么说?”
秦少淮说:“医生说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的语气过于平静,单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笑说:“等他醒了我请你们......什么?”他拔高声音怪叫了一声。
秦少淮淡淡道:“没关系,医生这么说罢了,他会醒的。”
单昆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顺着他的话点点头:“你也别太担心,注意身体,我来就是想谢谢你,要不是你俩注意到孙二狗和花婆是一伙的,这次行动也实施不起来。”
“音笼花可以窥探记忆,花婆就是用这种办法来筛选被害人,孙二狗所戴的腕带上有一颗很少见的珠子,花婆也戴着一条类似的腕带,所以我猜测他们应该很熟悉。”
单昆感慨道:“被你俩给蒙对了,也幸亏你们的手机在洞穴里能有信号,去晚一步就迟了。”
秦少淮扭过头看向床上的男人,轻笑道:“手机改装过,他就喜欢捣鼓这些电子产品。”
他转过头,又问:“对了,花婆有没有再提到关于宋温峤的事情?”
单昆摇头,这事情太玄乎了,他完全无从下手,碰巧秦少淮是民俗学方面的专家,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稀疏平常似的,单昆来时路上就想过了,打算把案件前因后果与秦少淮说一说,也听听他的分析。
花婆不是本地人,六七岁的时候被父母卖来当童养媳,一辈子都在花家照顾老小,她天生有弱听,性格内向孤僻,不善与人打交道,摔下山谷后发现了音笼花,弱听令她意外获得了可以与音笼花交流的能力,也正是因为这种能力,音笼花最终放过了她的性命,从某种意义上,他们成为了‘相辅相成’的朋友,音笼花读取记忆的能力可以为花婆带来财富与权力,而花婆为了饲养音笼花,起初供奉了牛羊,后来音笼花已经不再满足于动物的血肉,于是花婆挑选了有自杀意向的游客,将她们圈养起来,收集她们的鲜血,最后伪装成失足或自杀,可那有限的血液根本无法供奉数以万计的音笼花,于是她派同伙在隔壁市绑架了几个女孩,判命所赚来的钱大部分都用来笼络同伙,孙二狗就是其中之一。
秦少淮猜测音笼花的花粉和花汁都有止痛迷幻的作用,单昆之所以想不明白,无非是还不能接受这些超出常理的现实。
两人交谈了半个小时,十点医生来查房,单昆也差不多该走了,让秦少淮有事再联系他。
医生查完房没多久,秦少淮就接到了钟擎的电话,他正带着宋家私人医生赶过来,马上就到,让秦少淮在病房里等他。
秦少淮本来也不打算离开,他又坐回椅子里,握住了宋温峤的手。
中午的时候,钟擎风尘仆仆进了病房,抬眼先看到了秦少淮,见他满目血丝,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外套,血渍和泥泞混在一起,还破了好几个洞,钟擎顿时就惊呆了,眼圈通红问道:“阿鸩是不是不行了?”
秦少淮瞪他:“你脑子里长的都是嘴吗?”
钟擎见他精气神还不错,瞬间松了口气,让带来的医生先去看检测报告,见桌上有矿泉水,他拧开一瓶来喝,然后才说:“我来这里的事情宋叔不知道,但估计瞒不住多久,他隔几天会给阿鸩打电话,总会知道的。”
从前只要宋温峤离家,宋南天每天都会给他打一通电话,后来他谈了恋爱,宋南天打的就少了,怕秦少淮觉得他儿子娇气。
秦少淮攥紧手心,随后他缓缓放开,低声道:“他会醒的。”
钟擎见他憔悴,实在不习惯,连忙说:“那什么,你要不然先回酒店休息,这里我看着就行。”
秦少淮本来就是在等他来,交给护工看护他不放心,他拿起背包准备要走,临走突然想起什么,便问:“花婆之前提过,宋温峤欠了羲天山脉一件东西,你有头绪吗?”
钟擎比宋温峤小几岁,从出生起就和他住在一起,对他的事情不能说百分之百了解,也了解百分之一百二。
钟擎立刻就笑了,嗤一声道:“就他那臭脾气,天上掉下来一颗陨石都该跟他姓,天王老子来了都该给他跪,他还能欠羲天山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