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丞相他哥后》竹木泠

5、第五章

　　一股清浅的甘松香涌入鼻腔，熟悉之感涌上心头，她随即便知是谁，急忙从他怀里退出去。

　　“是某失礼了，嫂嫂海涵。”

　　还没等她开口，谢章徊倒是微微往后退了两步，屈腰双手作揖赔罪，很是分寸得当。

　　“叔郎言重了，是我不慎撞到你，该是我向你赔罪。”

　　云妩飞快低下头，双手藏在袖中紧紧绞着帕子。她心乱如麻，根本没有观察到拐角有人过来，就这么直戳戳地撞了上去。

　　“走路莫沉思，要当心些。”

　　她盯着地面，天青色衣角随着他的动作摇摆，在金纹黑色的鞋面上飘来荡去——一如她这飘忽不定的心绪，而这句话又很快将她从沉思中拉出来，她蓦然抬首，望向他。

　　他今日穿着一身天青色锦袍，腰间挂了两个穗子，头发以玉冠束起，俊逸的面孔如玉，当真是应了那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样看着他，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成亲那日，那个从接亲到拜堂都是替代的儿郎。高堂上轻轻扬起的盖头，她看见对方戴着面具，让人辨不出真容……那这次是不是也可以……

　　只是她一介女子，刚嫁过来，也没有亲朋相助，到哪里去寻一个男人代替自己的夫君。婆母虽看起来对她很好，可若是真正想着她，此事不必她言说便已料理妥当。

　　门口，云娆往里探头娇声唤着：“夫君——你快些。”

　　谢章徊抬起头，往门口看去，并没有回应。倒是很有礼数地向她鞠礼：“某先行一步。”

　　他错开她，袖袍擦过她的身侧，染上一丝淡雅的幽兰香。

　　"叔郎留步。"

　　脚步声戛然而止，男人抬眼望着她，墨色的眸子如黑曜石一般深不可测，没有一丝情绪。她回过身，双手搭在一起，抬臂施礼道：“请叔郎借我一个与夫君身材相仿的男人。”

　　借男人？

　　谢章徊想到她在谢府的处境，随即便明白了她的意图。他淡淡开口道：“好。”

　　二人同出了谢府大门，云娆拽着他的衣袖，一晃看到他身后的云妩，脸上的欣喜便烟消云散，她向来讨厌这个姐姐，更别提她与自己的夫君本就有渊源。一想到此处，她心中便犹如针扎一般，讥讽开口：“姐姐没有夫君，也好意思回门么？”

　　现下早已不在云府，云妩没必要忍气吞声，她忽略云娆的话，径直走向了后方的马车。

　　云娆见后面马车上已经被卸下来一些礼品，戴着面具的男人扶着云妩慢慢上了马车，她气急败坏：“你们做什么？！那是本夫人的马车，给我滚下来！”

　　她亦步亦趋，眼看着就要冲上去强行把人拽下来，谢章徊急忙抓住了她的衣袖，将人嵌在自己身侧。他眼帘低垂，神色晦暗，低声咬着字：“你最好给我听话一点。”

　　云娆像是见了鬼，气焰瞬间消散下去，可她到底是还有些不甘心，眉毛皱到一起去，眼眶含泪，很是倔强。

　　他亲眼看着后方云妩进了马车，便将身边制住的人松开，自顾自地上了马车。

　　*

　　马车一路将行至云府，云妩没由来地忐忑起来。她其实很害怕下马车的时候，会被围观的路人认出她的假夫君，不过转念一想，她更应该担心的是云娆会主动开口打破谎言。

　　然而下马车时，人群都围着前面的二人，谢章徊紧紧拉着妻子，将人拥在怀中，很是关怀疼爱，这样一副夫妻恩爱的画面将人群都吸引了过去，便没有那么多人关注到她。

　　她跟着她的假夫君顺利进了府。

　　姚氏早早在正厅等候，一见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便笑得合不拢嘴，她拉着人坐在自己身侧，云父则招呼着谢章徊。虽说谢章循名声不好，可到底也算是丞相的兄长，所以此番连带着对云妩的态度都好了些。

　　院中家丁正一箱一箱地卸着车上的礼品，云妩坐在正厅，盯着后院垒在一起的箱子。谢章徊思虑很是周到，不仅给了她人，就连回门礼也分出一部分给她。

　　她于是想着，自己在谢府举步维艰，婆母虽表面看起来待她很好，可真正到了解决事情的时候，又默不作声了。若是今后能得这位心肠仁善的小叔子相助，日子总不会太艰难。

　　“阿妩，为父要与你夫君商议些事情，你去后院寻你母亲吧。”

　　谢父抿了一口茶，看向正在发呆的她，她回过神来，目光扫过正堂，云娆和姚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她站起身，行了个礼后退去。

　　门外，管家应是得了主母的命令，又吩咐人把这些箱子悉数搬到后院去，她在回廊中跟着这些人的步子，慢慢也将要到了后院。

　　一只马球滚落到脚边，她俯身蹲下，还未触碰到球面，一只白胖的小手便将球一把拾起。云妩抬起头，丰腴的一张娃娃脸映在眼前，额头上挂着几滴汗水，濡湿了他鬓角的头发。

　　“大姐姐。”

　　这孩子是姚氏的小儿子，素来是个纯真善良的好孩子，他看着云妩，一手抱着他的球，一手伸摸摸她的脑袋：“大姐姐怎么还在这里？娘亲和二姐姐已经在房中说了好一番话了，你快些去找她们吧，免的母亲又要说你了。”

　　云妩微微一笑，掏出怀中帕子替他擦了汗，道：“谢谢松哥儿提醒，姐姐知道了。”

　　她站起身来，云松越过她一蹦一跳地跑到花园中去玩儿，那些箱子也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她跟着走过，听见姚氏母女的声音停在原地，侧过身，立在长廊的拐角处。

　　“把箱子都打开。”

　　姚氏下了命令，放在最前方的云娆带回的箱子通通被打开，她发出艳叹的声音，声音激动到发颤：

　　“娆儿，你果然争气！这样珍贵的回门礼恐怕全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份，足以见得丞相对你的重视！母亲便等着抱外孙了。”

　　云娆却没有很得意，反而是叹了口气道：“母亲，章徊他……不曾与我同房。”

　　“你说什么？”

　　姚氏像是有些不可置信，她急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问，反倒将云娆的伤心事都勾了出来，她有些忍不住情绪，声音带着哭腔：

　　“成亲那日，他说有公事，便寻了人代为拜堂，我心中本就不满，本想着等他晚上回来好好质问他一番，可不曾想他整整一晚都没有回来。次日回来，他便说要在谢府长住，那样大的丞相府，只因修葺个别院，便一点也住不了么？

　　我便想着，也罢了，只要我们夫妻和睦恩爱便好。可是在谢府的整整三日……他从没近过我的身。”

　　云娆已经哭得泪流满面，姚氏拿出帕子替她拭泪，心中很是气愤：“岂有此理！娆儿不哭，待会宴席上母亲定为你讨个公道。”

　　云妩在一旁听着，心中却很是纳闷，这谢章徊看起来似乎对云娆并不好，可是她分明几次三番看见二人恩爱模样，为何云娆要这样说？

　　想到素日里她娇生惯养的模样，云妩却忽然有些想明白了——不是谢章徊对她不好，而是她的要求太高。

　　啼哭声一直没有断，姚氏几番安慰都没办法，她只好又将话题引到旁的地方去：“那你跟娘说说，那个小贱蹄子在谢府如何？她那夫君双腿有疾，我今日观，倒也没那么严重。”

　　“母亲，那个男人是假的，他根本就不是谢章循！云妩那个贱人怕自己丢脸，竟又找了个假的。”

　　“又？”

　　每每说到她，云娆总是很有兴致，此刻她短暂放下悲伤，说道：

　　“她成亲那日，谢章循根本就没有露面，而是随意找了个野男人与她拜堂，我听说……半夜有婢女听见，她的新房之中传来阵阵娇.喘。她定是寂寞难耐，与那野男人苟合！待他日有身孕之际，我定要揪出那野男人当众拆穿她！”

　　她越说越义愤填膺，姚氏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轻笑起来，道：“不难过了？”

　　云娆反应过来，拉着姚氏的衣袖撒娇：“娘亲，咱们也看看她那寒酸的回门礼吧？”

　　云妩看着院中属于她的那几箱东西，数量上整整比云娆少了一半，出门时，谢章徊有意让人丢了几箱出来，让云娆误以为她装的东西已经被悉数丢了出来。

　　仆人按着吩咐打开了箱子，原本等着看热闹的二人，忽然大惊失色：

　　“这不可能！”

　　云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箱子前，身子微微发颤，不可置信地拿出箱子里一柄玉如意。

　　“她的东西为何与我箱中东西一模一样？”

　　怎会一模一样？

　　云妩心中震惊，小心偏过头，果然看见前面箱子里的东西与后面箱子的毫无差别。

　　“这小贱人，居然敢偷看我的礼单，与我准备一样的东西！她这些定是赝品。”

　　姚氏越拿起前面箱子的玉如意进行对比，最后艰难开口：“可娘看这成色……不像是假的……”

　　云娆已经有些失了神，她扶着箱子边缘，落魄地蹲下去，口中喃喃：“这些回门礼都是夫君一手操持，难不成……难不成…… ”

　　难不成这些东西其实早早就备了双份。

　　云娆没有勇气说出后半句，云妩更是不敢想。

　　他竟早就猜到她要找他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