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屿》萝卜小提

1、我可以看见一串数字 我的生命倒计时

　　在和陈遇为在一起的第五年，大学毕业的第三年，我生日的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然后站在镜子前发呆，我看见镜子里的我头上有一串数字，365。我怀疑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眼，玻璃很干净，没有什么人在上面涂画的痕迹，但是我的头上仍然有着那一串数字。
　　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陈遇为此时已经洗漱好了，在打领带，然后等着我一起去公司，这样的日子三年来一直在重复，我不讨厌这样的重复，我觉得这是我认知里的幸福日子。
　　昨天陈遇为亲了我一下，他主动的，我很开心，我很喜过生日，即使年长一岁也没关系，因为在生日这天陈遇为就会主动亲我，也不会拒绝我的亲吻。当然，他生日的时候我也会亲他，那时候他也不会拒绝。一年里我们在这两天就会变成很亲密的爱人，好像我们真的是一对爱侣一样。
　　我姓许，单名一个屿，母亲管我叫阿屿，父亲习惯叫我全名，我偶尔和陈遇为撒娇的时候会让他叫我阿屿，当然他很少会按我说的做。除了妈妈，没有人主动地喊过我阿屿。不过，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我了。父亲也不太喜欢我，因为我长得不像妈妈。
　　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今天是陈遇为第一次带我见他的恩师，陈遇为是大学的时候是学数学相关的，后来当了我男朋友，现在在我父亲的公司上班，他的恩师认为陈遇为应该从事学术研究，而不是从商。这种思想有点像古代的时候的读书人看不起商户的心情，不过我觉得更多的是有种惜才的难过吧。我不知道他的恩师叫什么，我只知道他姓李，我和陈遇为聊到他的时候，我称呼他为李先生，他则称其为老师。
　　陈遇为告诉我，李先生身体不太好，可能撑不了多久了，李先生对陈遇为很好，几乎是把他当成半个儿子来看，不管是在学术上还是物质上都给陈遇为提供了很多帮助。陈遇为能读大学，有他很大的一部分功劳，以前我想去拜访一下这位老师，但是陈遇为一次也没带我去过。所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位李先生。
　　李先生住的病房是陈遇为用了一些关系安排的，一切都按最好的来安排的。我们来到李先生的病房的时候，李先生看到陈遇为很高兴，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硬是要起身来迎接我们，陈遇为动作很快地走到李先生的床前，扶着他躺下。我慢慢地跟着上前，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道如何自我介绍，但是我猜他应该知道我和陈遇为的关系。
　　陈遇为打破了我的尴尬，他很坦诚地告诉李先生，我是他的男朋友，我很开心，这是我第一次在陈遇为重要的人面前被承认。李先生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是也没说什么。他没怎么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朝李先生点了点头。
　　我无聊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陈遇为握着恩师的手，李先生在给陈遇为交代一些事情，余光里我注意到息屏的电视，黑色屏幕里映射出两人的影子，我发现他们的头上也有数字，李先生头上的数字是10，陈遇为头上的数字很长很长。
　　不一会儿，李先生的女儿走了进来，一位知性的40多岁的女人，脸上是藏不住的疲惫，看得出来这段日子她应该很辛苦。
　　氛围实在是沉闷不已，她尽量热情地招呼着我们，或许是我们都心知肚明李先生的情况，又或许是现在的气氛实在是让人难过，她主动打开了电视。数字消失了，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眼花了。
　　李先生和陈遇为交代了很多事情，我们离开的时候，陈遇为答应了会再来看李先生，只不过后面的那段时间陈遇为很忙，回家的时间也很晚。再次见到李先生的时候，已经是10天后，陈遇为接到了李先生女儿的电话说，李先生已经离开人世的消息。
　　我又一次来到镜子前面，我的头上的数字在减少，现在已经变成355了，我猜355天以后我可能也会离开。
　　不过，如果是真的话，陈遇为会长命百岁，这样也挺好的。
　　我第一次出现这种想法的时候，我自己去看了一趟心理医生，然后又去一趟人民医院，心理医生说我没有什么心理问题，去做了全身检查也没发现什么重大疾病。
　　从那天以后，一向有些臭美的我没怎么主动照过镜子，我害怕看到数字减少，我变得越来越粘着陈遇为，我总是贪婪地希望自己可以多和他待一会儿，什么也不做也行。我的父亲把公司很核心的部分都交给了陈遇为来处理，我负责一小部分。我知道父亲的意思，他想提前退休了，原因并不是有多器重陈遇为，更不是多重视我。我知道父亲想去旅行，去以前和母亲去过的地方。
　　父亲是一个痴情的人，也是一个特别专一的人，他和母亲从小认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很好。只是母亲去世得早，父亲承受不了失去母亲的生活，之所以说父亲专一是因为他只爱母亲一个人，不仅不爱其他人，也不爱我。母亲离开的那段时间里，父亲对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我为什么长得不像母亲。
　　父亲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再后来父亲就一直在工作，我的记忆里父亲很少出现，但是我要什么，父亲都会满足。
　　父亲不在意我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只要是我喜欢的就行，父亲也不认为家里有什么需要继承的，父亲很开明，又好像是什么都不在乎。
　　我在一个没有爱的环境里长大，没有人告诉我应该怎么交朋友，朋友生气了该怎么办，我小的时候会为了朋友而烦恼，长大了就不会了，因为我没有什么朋友。直到我遇见陈遇为，他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
　　他很好，对谁都好，他的穿着打扮都很质朴。后来我在别人的口中知道他家里很穷，他有一位一直生病的妈妈，和从出生之后就没见过人的父亲，对了，他是随母姓的，他长得很像他妈妈，他妈妈年轻的时候很漂亮，他也长得很好看，五官精致，不过那时候他有些黑，后来和我在一起之后就白了些，人也更好看了。
　　我是在一次社会实践活动上认识他的，那时候他很热情地和我一块扛东西，给福利院的孩子发东西。他说他很羡慕这些小孩子，他小时候要是也有这样的活动就好了，我听着心疼。那次活动之后，我们加了联系方式，成为了好友，他并不知道我是一个富二代，因为我也不擅长打扮，他什么都愿意和我说，他说我也长得很好看。
　　再后来，他妈妈病重，我问他愿不愿意当我男朋友，我有钱给他妈妈治病起初，他以为我在开玩笑，他说这种玩笑不适合开，后来他发现我没在开玩笑。
　　刚开始的时候我并不是同性恋，或者说我还没意识到我是一个同性恋，我只是想着帮他，然后不伤他的自尊心。我给了他很长的时间思考要不要答应我，大约是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就答应了。我知道那时候他妈妈很需要钱，短时间内他根本没有那么多钱，就这样他成了我男朋友。
　　我觉得我可能在乘人之危，但是我太笨了，我想不到其他能帮到他的方法。
　　他妈妈的手术很顺利，他松了口气。对我表示了感谢，不过见到我的时候，他不再像以前当朋友那样对我什么都说了。我想我们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关系，我想帮他，他以为我是他的金主。他对我还是挺好的，毕竟在他的眼中我确实是他的金主，那种好有点像违心的讨好。让我们两个人都很难受。
　　他挺忙的，在一起之后我也没让他干什么，只是让他有时候就陪我吃吃饭，聊聊天，有时候会给他买一些东西。不过，我送他的东西，除了一些简单的短袖，其他的他都没有用过，至少我从来没见过他穿戴过。
　　可能他没见过我这么好的人吧。
　　他总是会和我说，谢谢，然后说以后会把钱还给我，我总是对着他笑，然后点点头。我起初也没想到后来我真的会喜欢上他，可是，他好像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他对我挺好的，会努力地打工给我买东西，会去庙里给我求签，会带我去吃一些我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我生病的时候他也会一整晚地和我说话，直到我完全睡着。会提醒我很多东西，他说他会一直陪着我。他好像我的妈妈啊。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可是他看着不像是会说假话的人。
　　有一次，我看他在和一个女孩子聊天，那个女孩子很漂亮，亭亭玉立，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很般配，我在远处看着，看得失神，觉得好像要放手了。
　　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他回到我们的出租屋的时候，我还是生气，我大声地质问他是怎么回事。我太怕失去他了，他很笨，却也不退让，他说同性恋很恶心。我怔住了，久久都说不出话，眼泪不自觉地眼眶流了出来，本来很有底气的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
　　他过来抱住了缩成一团的我，他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什么也没有说，我明白我和他这场闹剧应该结束了，我提出了分手，他不让。
　　后来，他对我还是很好，不过不像情侣，像朋友，我贪恋着这份爱。毕业之后，我和父亲坦白了出柜，父亲没说什么，还让陈遇为来公司上班，他开始变得很忙，有时候我们在一个公司也见不到几面。因为他对于一切事物都得从头学起，而我很早之前就开始被培养了。
　　他本来是学数学的，李先生想让他读研究生然后读博士最后留在大学校园，却想不到半路杀出个我来。
　　很大的程度上来说我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在做坏事。
　　对了，他妈妈的手术虽然顺利，但是身体却实在不好，在我们毕业那年，他妈妈就离开了人世，陈遇为哭着一直抱着我，他说他只有一个人了，我说你还有我呢。
　　他亲了一下我，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亲我，此时，我们已经在一起两年了，你看，我说我没有勉强他吧。在同性恋圈，我掰弯他这速度说出去要被笑得找不到大牙的。
　　然后，我们就搬到一起了，我在妈妈离开以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有了家的概念。他实在是太忙了，又不肯低下头问问我，或许我也可以帮到他呢，我们的行为还是很像朋友，像同居的朋友，除了过生日的时候像情侣。
　　这段时间，他还是很忙，我有时候会去他办公室找他吃饭，有时候会去他办公室陪他一起办公，他以前不太喜欢我怎么干。眼下我看着镜子里的数字在一天一天减少，我顾不得什么面子了，我总是悄悄地在没有人的时候偷偷进去，他后来也没再说什么。
　　他做饭做得很好吃，有时候我会撒娇着让他快点回家给我做饭吃，我觉得这样才有家的感觉，在这一点上他做得很好，从来没有拒绝过我。但是他不太喜欢我撒娇，他说会起鸡皮疙瘩。我妈妈还在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会坐在一起吃饭。妈妈离开了之后，父亲也不再和我一块吃饭，我总是和家里的阿姨在一起，阿姨对我很好，可是我和父亲一样，已经不怎么爱吃饭了。我的身高接近180，体重却不到130斤。陈遇为在的时候，我就会多吃些，也会吃的久一些，我很喜欢这样的时光。
　　数字为330天的这一天，在我的胡搅蛮缠下，陈遇为答应我回家做饭，我很开心，下午完成工作之后我就一直在等着他下班，他今天没有再继续加班。我们两个人一块去逛了逛超市，买了排骨，我最喜欢吃酸甜排骨了。我很笨，什么都不会做，我在旁边看着他做饭，然后偷偷地抱了一下他，他说我太粘人了，但是还是会在菜出锅的时候，夹一小块的排骨，把它吹得没那么烫的时候，慢慢放到我的口中。
　　数字为300天的那天，我哄骗他说，我们两个去结婚吧。他认真地看着我，然后告诉我别开这种玩笑，我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我可真自私，要是300天以后我不在了，他不就要替我守寡了吗，虽然同性恋没有守寡这种说法。
　　数字为270的那天，我像往常一样起床，在洗漱台洗漱，看着减少的数字，心中有些失落。等我打开衣柜的时候，在一个角落里，有一个像戒指盒一样的东西，陈遇为比我笨一点，他都不知道藏一下。
　　数字为240那天，那天是他的26岁生日，他求婚了，他主动亲了我，亲了很久很久，那天晚上我们纠缠到了天亮，我第一次听见他说爱我。眼泪从我的眼眶中流了出来，从妈妈离开以后，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爱我。
　　数字为220那天，我第一次有了想继续陪他的欲望，我又一次自己去了医院，做了一次彻底且全面的检查，我想我已经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了。我猜母亲那时候也很难过吧，不过，上天对我还是很好的，这种病没有任何痛觉，很难查出来。因为是遗传病，所以目前这种病在世界上属于罕见的病，找不到治疗的方法。这天之后，我开始暗示他，我们可以去度蜜月，他笑我把事情想得太美好。
　　数字为200的这一天，我突然想辞职了，有了和父亲一样的想法，在某些方面上我确实很像我的父亲，我想和他到处去走走。最后，以他说不要闹小孩子脾气告终，不过我也争取到了些未婚夫的权利，比如在没有人认识我们的情况下，我可以牵他的手了，对了，他现在不止只有生日的时候会亲我了，他早上也会晚上也会。
　　终于到了1打头的日子，199天，今天和他一块去散步的时候遇到了一只小猫，流浪的胖橘猫，我觉得它可怜，问了问陈遇为能不能收养他。陈遇为不喜欢猫，他说小的时候被猫咬过，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我们把小猫带到宠物医院做了检查，洗了澡，还买了些猫粮和宠物用品，就把猫给带回去了。小猫叫西瓜，因为我们是在卖瓜的旁边找到它的。
　　小猫因为以前是流浪猫，所以表现得很乖，陈遇为心情好的时候会摸摸它，我天生喜欢猫，我每天都会摸它。有时候我会对着小猫发呆，我在想妈妈把我留给了父亲，虽然父亲并没有多爱我，我把西瓜留给陈遇为，他会不会也像父亲一样。所以，我总在陈遇为面前念叨，西瓜是他的儿子，要对西瓜好一点。西瓜比我好很多，它会去讨好陈遇为，陈遇为可能还是怕猫，不过他应该挺喜欢西瓜的，我觉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时间来到了150天，我问陈遇为有什么愿望吗，他说现在这样就很好。对了，现在的陈遇为不用我撒娇也会每天给我做饭吃了，因为家里没有阿姨了，他不做饭的话只能出去吃，出去吃我就当做是约会，也挺好的。如果他实在太累的话，我们只能点外卖了，因为他害怕我把厨房烧了。我真的是什么都指望不上，天生就是享福的命，还好有陈遇为。
　　到了第100天的时候，我终于鼓足勇气辞职了，我想如果陈遇为不陪着我去旅游的话，我也该出去看看了。虽然我很舍不得陈遇为，但是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想再多看看。最后，陈遇为不放心我一个人，还是决定休大半个月的假陪着我去旅行了。我们去到了一个同性可以领结婚证的国家，领了一个不一样的结婚证，我知道在国内是不做数的，但是他终于变成我老公了，他可以名正言顺地为我守寡了。我真的是个自私的同性恋，从头到尾都是。
　　90天的时候，我们到了撒哈拉大沙漠，我开玩笑说我们好像三毛和荷西，他问谁是三毛，我说我是荷西。沙漠里什么都没有，我却觉得我拥有了一切。那天晚上我们看着天空，上面的星星很多很多，我可能也会变成里面的一颗。我拿着手机要拍，他也拍，他拍了一张我的照片。被我发现了，干脆他就直接对着我拍，我朝镜头笨拙地比了个耶。
　　80天的时候，我们回到了家，被寄养的西瓜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漂亮的小姐姐家，西瓜被养得很好，比我们离开的时候乖很多，它会努力地蹭我们的脚来讨好我们，一直到我们把它抱在怀里，给它喂零食。
　　70天的时候，我开始打算写一些东西记录下来我们旅行的回忆，开始的时候，我写下他的名字，我的眼泪就开始不争气地出现，真没出息。我总是写着写着就把回忆写成交代后事的遗书，越写越哽咽，我开始学会了抽烟，因为我看陈遇为压力大的时候也会怎么干，只不过他从来没有在我的面前那么干。东西总是写不下去，写了又不敢留着，写了又撕掉，撕掉又开始写。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最后，自己也觉得烦了，一天下来也就写了几行字。我想高中要是也是这效率，估计就遇不上陈遇为了吧。
　　30天的时候，我开始每天都让陈遇为说爱我，他不肯，我就垫起脚尖去亲他，亲到他说爱我，起初，他很犟，总是要我亲很久，后面他开始变得主动了。我的身体和健康的时候区别不大，饭量也不差，因为陈遇为几乎每天都会回家给我做饭。
　　10天的时候，我让他陪着我去一趟福利院，就是我们遇见的那个福利院，他说好。我们带了很多小孩子需要的东西，不过这次我偷懒了，一个也没搬。他让我在一旁休息就行，我就被院长带着去参观了一下，我和陈遇为商量着为福利院做些什么。
　　1天的时候，我一个人去了福利院，在一个长椅坐下，几个小孩围着我打转，傍晚的阳光催着我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有陈遇为视角，但是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