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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不要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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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染拖长腔“哦”了一声,一脸你不用掩饰了我早就知道你在想什么的表情,一脸坏笑眯着眼看赵政。
赵政刚想解释,苍云道长打断了他,道:“你们三人待会儿再叙旧,我还赶着回扶海山喂小点点呢,得先带他去见掌门。”说罢拽着赵政急匆匆走了。
郁染啧啧两声,心道真是世事难料,赵公子居然舍下祖上家业,还非跑这“林野山头”修炼。
他轻撞身旁谢风拂,坏笑道:“诶,你说,他会当咱俩谁的师弟?”
谢风拂面无表情,只是眨了下眼睛但并不说话。
瞧见他这副木头样,郁染居然有些习以为常,并不像往常那般恼怒,自言自语道:“我倒希望他拜我师父门下,我都当了十七年的师弟,小孤山也该进进新人了。”
他脑子里浮现出赵政一脸孤傲、不情不愿地喊他师兄的模样,心里暗爽。
看着脸上挂着诡异笑容的郁染,谢风拂一双清泠凤眼里闪过些许疑惑,但他不是好事的人,于是继续沉默不语。
郁染脑中过足了瘾,便催着谢风拂快点走。明明是他自己耽搁了时间,却要怪谢风拂走得慢,好在谢风拂此人在非原则性问题上神经颇为大条,于是二人踏上登云梯朝莱汝山走去。
路过的弟子瞧见这两人竟能和和气气一起走,纷纷掐胳膊揉眼睛,满脸不可置信。还有熟识的师兄见了鬼一般目送他们走远。
郁染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心里倒也不在意,毕竟二人不和这件事,自他十五岁起就是宗门上下人众皆知,他并不在意宗内人的看法。
走到半山腰,郁染便见千叶师兄带着一众蓝衣弟子不知在药园忙什么,还有一弟子背着装满药草的背篓朝登云梯走来,他叫住那人,问道:“为何采这么多草药?这月的药材不是早发下来了吗?”
那弟子回过头看他,认出了眼前二人,行了个礼笑道:“二位师兄定是忙着游历,都忘了再过两日便是两年一度的宗门比试了。真人怕弟子们比试时手上失了轻重,于是命我们多准备些益气补血的药。药堂那边催得急,不多说了,二位师兄告辞。”说罢急匆匆朝山脚赶去。
郁染一拍脑门想了起来,最近光顾着解决青阳城的事情,全然忘了还有这茬等着。
天启宗弟子满十五岁后可参加宗门大比,比试时分为内门和外门两个比试场地,前三名的奖品异常丰厚。
两年前郁染正好十五岁,那时他自恃天资聪颖,修为远超同龄人,信心满满参加了比试,还夸下海口要为师姐赢得女修们争破头的驻颜异宝——滴月神珠。
他运气颇好,接连击败了好几位师兄弟,还抽到了和剑一灯对打,结果自家师兄因为舍不得对他动手直接称病弃掉了比赛。
正当他骄矜自满,以为自己必能夺得魁首时,对上了此后修炼路上挥之不去的噩梦。
谢风拂早年成名,十五岁时只身一人下山游历,一把拂云剑灭了当时为祸人间的异兽织梦,从此在修士界声名鹊起,又因为郎艳独绝的外表和不近人情的性格戳中一众女修的芳心。一时间上到止沁山拜师的女修不计其数,惹得宗门上下的男修纷纷得了红眼病。
然他性情冷淡,为人严正一丝不苟,对待男修女修都一视同仁。早些年经常误将拦路示爱的女修当成想与他切磋剑法之人,一剑了结少女芳心。渐渐地,来止沁山的女修愈发少了,宗里男修的红眼病也好了大半。
郁染偏巧对上了他。
宗门不满二十的弟子大都以谢风拂为榜样,他那时年轻气盛,并未亲眼目睹过谢风拂出手,剑一灯叫他切莫轻敌的叮嘱也只当耳旁风,结果上场刚打了三个回合,镜水剑便被人一把挑飞,臊得他连着几日不愿出门。
此后就像开了个口子,每当宗门有什么小打小闹,他总能精准从余下三十一只签子里抽中谢风拂。
想起那时所受的屈辱,郁染脸色青了白白了青,狠睨了谢风拂一眼,快他一步大步流星往山顶走去。
谢风拂面无表情看着越走越快的绿色身影,不知身旁这人又抽了什么风。
莲池位于莱汝山的山顶,按枫霞真人的说法,越是高处越容易汇聚天地灵气。弟子们要想炼出高品质的丹药,少不了莲池水的助力。
刚靠近莲池,郁染只觉一阵神清气爽,方才燥郁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鼻腔满是淡雅的莲香,灵气涌向四肢百骸,他嘴角微勾舒服地眯起眼。
“谢风拂你快点!”
他撩开衣袍,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莲池周围的石板上,手拨弄着池水,看着里头惊得四散逃开的石鱼乐得哈哈大笑。
谢风拂走到他身边,召出那颗巨大的粉蚌,“轰”的一声,蚌身落地。
郁染看着如此巨大的蚌壳犯了难:“这么大的壳,都比得上莲池一半大了,这怎么好放进去。”
他话音刚落,只见粉蚌身形微颤,似能听懂他的话,缩至荷叶大小还张开了口。
他目瞪口呆随即将手中的蚌珠小心放在蚌肉上,下一刻,蚌壳紧紧合上,郁染将它托起投进池里。
“噗通。”
池面泛起圈圈涟漪,等到水波消失郁染伸头往水里看去,只见胆小的石鱼好奇地用嘴边触须轻碰蚌身,见这大家伙没动静,放心地重新游弋起来。
安顿完英珠,二人结伴下了山,刚走至莱汝山山脚,便听到止沁山传来阵阵轻灵的铃音——清心铃响,这是掌门在召集全宗弟子。
天色渐沉,于是二人加快脚步朝止沁山赶去。
等他们到时,正阳殿前已围了不少人,郁染踮起脚仍看不清掌门的脸,片刻他瞄到立在前方的剑一灯,扒拉开人群嘴里不住叫着“借过”,朝剑一灯挪去。
谢风拂一向不喜和别人靠得太近,见郁染向前开路,他鬼使神差跟了上去。
被挤开的弟子一脸愤怒地看向身后,只见一张面无表情的木头脸,心里一惊想起谢风拂的传言,连忙主动给他让路,周围的人也有样学样。
郁染头上的发带都被扯松了,他喘着粗气来到剑一灯身边,解开头发,将发带叼在嘴里,手上粗略拢了拢头发,道:“累死我了,一路过来差点被挤成肉饼。”
他嘴里还叼着东西,剑一灯一时没听清说的什么,正想问他,却见他绑好头发后暗骂一声。剑一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原本摩肩接踵的弟子们为了不碰到谢风拂,硬是挤出一条三尺宽的路。
看着皮笑肉不笑的郁染,谢风拂眼里透出疑惑。
剑一灯笑着轻咳两声,道:“你们动作还挺快。”
郁染问道:“师兄,你可知掌门叫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剑一灯正想回答,只听清心铃又响了一声,于是弟子们都不再说话,人群顷刻间沉静下来。
谢掌门揣着手,风吹起他的鹤发,他精神矍铄,目光如炬看向石阶下的弟子。
片刻,沉稳的声音响彻止沁山:“今日召集大家过来,有两件事要宣布。”谢掌门侧目看向身后的少年示意他走上前来。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郁染眉头轻挑,笑道:“这赵政难不成真来当咱们宗弟子?”
谢掌门道:“这位是自幽洲青阳城而来的赵政,现已入苍云道长门下。”
郁染撇撇嘴角略有些失望。
“还有一件事,两日后便是两年一度的宗门大比,今年和往年的规矩一样,老生常谈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只一点,点到即止,切不可伤了同门和气……”
剩下的话都是之前说过千百遍的,郁染耳朵都要听出茧子。
他虽嘴上说着不再多言,实际上却唠叨到了天黑。枫霞真人轻咳一声,谢掌门立刻止住话头,草草说了几句便叫弟子们散了。
剑一灯本想拉着郁染回弟子峰,却见那个名为赵政的少年朝他们走来。
“掌门叫我跟你们一起回弟子峰。”赵政俊美的脸被夜色全然笼罩,只有一双眼珠闪着细碎的亮光。
郁染道:“掌门不会是叫你和我们挤挤睡吧?!”
赵政嘴唇轻抿,并不言语,只是平视前方。
剑一灯道:“我晚上要去凌月真人那里保养流风,既然郁染和你也打过交道,不如你去他那里将就一宿吧,我顺便让凌月真人帮你炼一座洞府。”
“剑一灯你!”看着自家师兄一溜小跑的背影,郁染瞪大了眼,他又扭头看向谢风拂。
谢风拂眉头一皱,他便打消了心思。开玩笑,若是赵政和谢风拂住一起,保不准明日天启宗是多个弟子还是多具尸体。
无奈,他只能领着人回了自己院子。
夜色已深,二人切磋一番后,准备上床休息,郁染此刻倒犯了难。
“我洞府就一张床啊,你来时带齐东西了吗?”
赵政摇摇头。
郁染一脸崩溃,扶额道:“你好歹是个大少爷,出门连睡觉东西都不带?”
赵政垂下视线,低声道:“我已和青阳赵家断绝关系。”
“啊?!”郁染惊诧,“你舍得那么大家业?不对不对,你爹舍得放你走?他不是还想靠你重振家族吗?”
赵政冷笑一声,道:“那老家伙也能拦住我?先前是因为徽筝我才留在那里的,如今……不提了,总之我绝不会再回去。”
郁染怕勾起他的伤心事,连连点头,又道:“那你今晚只能和我挤一张床了,你——睡觉没什么毛病吧?犯不犯癔症?”
赵政睨了他一眼。
二人于是躺了下来,中间一条棉被相隔,郁染笑嘻嘻道:“还好我的床榻够大,睡两个人足矣。”
赵政今日经历的事情太多,正需要好好睡上一觉,耳边却一直有人叽叽喳喳,他猛地睁开眼,视线冷冷射向郁染。
后者立马做出个缝上嘴巴的动作,顺带一掌熄灭了蜡烛,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片刻,郁染也猛地睁开眼。
心道:这他妈不是我的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