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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 97 章 ...

  •   第97章
      二十六日,天不亮,莫非就跑到了小河村,直接到冬家的大田割起稻来。
      这水稻比村长家的差远了,减产起码有四五成。
      地里干得像踩了沙,禾杆握在手中软绵绵的,比陈年旧稻禾都不如了。
      估计一直都缺着水呢。
      田地这种境况了,那一家子居然还能睡得着。
      莫非割到天亮了许久,左右田里和地头打招呼的来了又走,半个村的人都看到他了,冬家还没一个出现。
      那日他来通知帮忙割稻,村里人后面也都知道了,如今这家人如此做派,哪个见了不摆头。
      有些人甚至喊着,叫莫非回去,不要给冬家做。
      莫非听了,回头看看割下的稻,抬脚上了田埂,却不是说回家,而和人解释起来:稻割了半亩多,该去丈人家搬戽斗了。
      他摸出怀里的饼子,一边吃一边往村里去。
      这样自带吃食给丈人家干活的婿子,真真的把个“勤慎肃恭”挂在了脸上。
      慢悠悠走到冬家院口,莫非把院门拍得山响:“冬旺!冬旺!起床了!我割了半亩多稻,咱们搬个戽斗过去打稻咧!冬旺!活计做完了再睡吧!”
      喊了两声还没人应,莫非在围观者的注视中,嘟囔着“实在等不起了,家里还有许多活等着回去做呢”,随即翻墙进了院子。
      他去灶屋捡了根棍子,在堂屋四壁上“梆梆”敲起,嘴里大声骂着,也不特指哪个:“起床了起床了!这等时候还睡得着?吃屎都捡不着热乎的啦!快起来!”
      外头人听了不但没怪的,反而个个都笑,只觉得冬冬这契哥怪有趣的,人虽好心却不软绵。
      一家四口蓬头垢面,窝窝躁躁地爬起来。
      冬永兴连呸几口唾沫,骂道:“这不是来割稻的,是来割我命的罢?”
      只是出来看到莫非门神一般堵在门口,摆弄着手头的棍子,他又憋回了剩余的话。
      四个人歪歪倒倒,跟着莫非,搬戽斗的搬戽斗,挑箩担的挑箩担,一起出了门。
      路过的看了,哪个不说莫非能干又孝顺。
      莫非暗自好笑,真是头一回听到 “孝顺”这个词能安在他身上呢。
      王新杏出门前,还想以给大伙做饭为借口留下来。
      冬永兴见莫非是空着手来的,一肚子火,可不惯她了:“你这饭怕是要做到床上去,老实跟去田里,多个人做,我们也少饿会肚子。”
      冬永兴有冬永兴的打算——先老老实实把莫非这个“凶神”哄去田里,回头再找理由躲去哪里歇着。
      到了田里,几人看着这几乎望不到边际的稻禾,心里直打鼓。
      莫非也不为难他们,大手一挥,你们割稻,我一个人打,来个人把我早上割的搬到戽斗边就行。
      莫非也好,冬家四个也罢,不管出多少力,架势总算摆好了,田里看着也热火朝天了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王新杏就说要回去烧饭,不然人要饿死了,莫非没有管她。
      一会儿,冬永兴说要拉屎,自顾自也上了田埂,莫非也没有说什么。
      左右哪个不晓得这夫妻的伎俩。
      隔壁田里有个捆稻草的汉子向莫非道:“这两个人一跑,你可是再抓不回来的。”
      莫非无奈地笑笑,做婿子的怎能背后说丈人丈母呢。
      他停了手上的活,擦一把汗,虚心问道:“叔,这村里有家姓李的,闺女嫁在我们瓦山村二十多年,叫翠梅,你可认识的?”
      那汉子也好心,自己想了想,还去找婆娘核实了一下,夫妻俩都跑到莫非旁边,说:“李翠梅是吧?认识啊,你找她娘家作甚?”
      莫非叹口气说:“找她家老嬷问点事。她家在哪块,劳烦指我看看。”一副有苦难言,不便直说的模样。
      别个更好奇了,夫妻对视几眼,汉子朝他婆娘使了个眼色,婆娘一溜烟就跑了。汉子就朝莫非解释:“他家就在坝边做活呢,我家里人给你跑一趟,省得你还四处去找。”
      “那就谢过叔和婶子了。”莫非求之不得,别人帮他跑,能省多少工夫,何况,人多才好呢。
      冬家老夫妻跑了,剩下年轻的两个,割稻也不如别个快,慢腾腾怕是在等着他呢,他早就不想干了。
      他有所不知,这已是冬旺加了劲的,只是身子养懒了,委实快不起来。
      冬旺心里多少也有数,这田地的活,老爹不管,老娘不做,最后只能是他来,趁着有人打稻,他多割些最好了。
      他的偷懒可是有讲究的,不像他爹娘那么直白。
      李翠梅的娘昨晚就得到了女儿的口信,见莫非真的找上门来问,心里虽慌,但也不是太害怕。想着按闺女指点的,照实说就是,反正她又没添油加醋。
      她不但自己过来,还带了媳妇和另一个中年妇人,后头还呼啦啦跟着几个。
      到了冬家的田里,婆媳俩二话不说先窜到赵大梅边上,把人揪起就往莫非跟前拉。
      赵大梅“哎哎”几下,挣又挣不脱,只得踉踉跄跄的被拽了过来。
      冬旺不明所以,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两耳不闻,只加快速度割起稻来。
      看样子是起了纷争,她们都是女子,有什么事拉扯几下就好了,他若跟过去,说不得人家把气撒到他头上。
      到时,他是还手也不好,不还手也不好。
      李家婆媳夹着赵大梅在莫非面前立定。
      李老嬷一板一眼先开口:“我晓得你要问什么,闺女昨个来说过了。”她指指带来的那个妇人,又指指赵大梅:“话头不是我起的,是这歪货自己凑过来说的,几伙子人在河里洗衣,都可以作证。”
      跟来的妇人马上开口说:“是的咧,就是她自家人说起的。我们原也不太搭理她,嫁来几个月,哪个不嫌她邋遢,说话又憨,好不自知的。她凑过来说,她大伯子不见人,婆子想得哭了好几场。鬼信嘞!王新杏什么德性,这村里哪个不晓得?”
      有个汉子插嘴:“她怕是想把儿子哭回来,再卖一次。”
      边上人哄笑起来,也接他的说:“我看是永兴的酒要喝完了。”
      大伙笑得更大声。
      莫非也想笑,但硬是忍住了,苦着脸说:“还是大伙明智。只是有些人,见不得别个好的,好话到了她们嘴里都能杀人。就刚才几句,在我们瓦山村传成什么样了?说我们几个月不上门,丈母早就哭瞎了眼。”
      小河村人“啊嘢~”“真会鬼扯哦”叫起来。
      莫非转头质问赵大梅:“你大伯子出门还是你和丈母亲自看着的,他那时什么样儿,你心里不清楚?就剩一口气了!这几月我捧在手上养着,才慢慢能做些小活了。怎地?我费心费力养好的人,要来给你们卖命?”
      “他和我是结契的,何况两家还签了字据,字据内容是什么,村里人都晓得。你若不知道,就把冬旺拉过来对质,或是问问这一圈长辈!”
      李老嬷嚷出来:“字据什么的,我们都和她说过咧,叫她别信婆子的话。”
      赵大梅垂着头,没有否认。
      莫非点点头:“老实说,我今日是可以不来的。一大早,自己带吃带喝,地里鬼火没有,我就在干了。不想你们一点没有感激的,这样那样都不知足。端午礼和前几日的早饭,可是鬼送来的?吃到狗肚里了,就不认人了?还什么几个月不上门!我怕来得太勤,这些田地都得背到我身上了!一屋子四个,鞋印子还没踩扎实就跑了两个!”
      赵大梅腹诽着,你找跑了的去啊,找我干什么!也不是我要你来的。
      她心里其实也有数,莫非不能骂长辈,所以只能逮着她做借口,说出这些话。
      李老嬷点点她的脑袋,骂道:“说这些鬼话,你也不亏心!我是没有信她的,只是闺女回来,就多了一句嘴,也只是说冬家不地道罢了。”
      她又拍了赵大梅一巴掌,“小娘皮的,一家子差点被你害了!”
      赵大梅被打得火起,捂着肚子,喊起冤来:“什么我说的鬼话!可不是我要说的咧!是我公公叫我说的!”
      现场哗然,还真着落在冬永兴身上了!
      莫非原本打算就是敲山震虎,他立即露出一副震惊委屈又心乱如麻的模样。
      赵大梅憨里憨气,还在叫:“哪个还真指望那个病鬼来做活了?我公公的酒壶空了,想你们带酒来咧,空着手上门,也好意思!没看他见都不想见你了?”
      莫非听到那声“病鬼”气得不行,真是咬牙才强忍住了。
      他摊摊手,表示伤心到无话可说。
      赵大梅这样硬邦邦顶上来,反倒帮了莫非,否则,她若老老实实道了歉,再讨好几句,莫非后头的话还不好说了呢。
      他不说话,别人会帮忙说的。
      隔壁田的汉子呸了一口,对莫非说:“你去叫他把前头送的东西还你,字据说得清清楚楚,我们给你作证!用这种下作手段害儿子,没见过这样的!不然就叫冬旺赔,现下就把他拉去卖了?”
      他仰头去看远处的冬旺,还没张口,赵大梅跳起来:“关我们什么事!公公手里有钱,你们自去找他!我肚里可有了冬家的长孙,你们莫乱来!”
      “哟,你还金贵上了?”有人嘲笑她。
      “不金贵还怎地?他一个出门的大伯子,今后不也得指望这个侄儿?”
      旁人笑她:“他值5两,你才500文,你能金贵过他?”
      莫非暗自皱眉,他不想听别人说冬冬什么值钱不值钱的,反正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趁早脱身。
      也不用去找冬旺的麻烦了,他沉重地叹着气,说道:“我本就是看在在冬冬的面子才来的,以后你们也别想了。至于怀不怀的,跟我们没关系,我们不赖你养老,你们也别惦记我俩什么。还是那句话,敢上门,见一次打一次!”
      这下再不会有人怪他了,要说也只说冬永兴夫妻不是人,把个好好的婿子气走了,活还得自己干,不是自讨苦吃么?
      冬旺眼见莫非爬上田埂,转身往小河径上走,心里哀叹不已,望着空荡荡的戽斗,暗骂他爹,他娘,他婆娘,暗骂所有人。
      人群散去,赵大梅回到丈夫身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个人一走,这田里所有的活可都得自己夫妻来了!
      她的肚子可没她嘴上说的那么金贵,起码在冬家,没一个是真的在意,当不得她不做活的借口。
      夫妻俩哀哀怨怨只能自己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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