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子戏之虚凤假鸾》楚云轩

2、承

　　“訸儿。”再一次叫出声，只是已经没有了你娇羞的唤我“柳郎”。那次以后，你我就像两株柔弱的植物，摆脱了重重束缚，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互相温暖，彼此怜爱着。也许在别人眼里，我俩是疯了，痴了，可是我们能彼此相爱便已足够。现在，我们已经不再唱戏了，因为老太妃薨了，我们又分散在了园内各处，我分在了林姑娘的潇湘馆，看着她哭得时候，看着她跟宝二爷的好好坏坏，我便很轻易的想起你。“訸儿，你在那边，一切还好吗？”
　　原本以为我们可以天长地久，就算不能再戏台上一直甜蜜缠绵，我们最坏也不过时青灯古佛相伴一生。可是我却忘却了我们所在的世界是不允许我们这样幸福下去的，即使是如此卑微的幸福。
　　你越来越美丽，也许演久了绝代佳人，在你的眉目间越来越多了醉人的风情。那一日，又是一出折子戏，你我演的是牡丹亭，你一声声娇滴滴的柳郎唤得深情款款，我却无端觉得心底一阵阵心慌，总觉得台下一束目光正火辣辣的追着你，一曲终了，临下台时，看见一个衣着鲜亮的人，正在贾蔷耳边说着什么，贾蔷不住的点头，就在我们转身下台那一刻，我看到那人的脸，他正色咪咪的盯着你，是福利的大老爷，贾赦。我的心一下子就慌了，本能的感到危险地迫近。果然，到来后台，贾蔷便捧了东西来，说是大老爷专赏你的，还把你叫了去，不多时，你回来时未卸妆的脸显得出奇的白。急忙握住你的手，“訸儿，你怎么了？他说什么了？”你只是摇头，接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满是脂粉的脸上一片狼藉。一把将你揽入怀中，轻轻的抚着你的后背，低声安慰：“訸儿，别怕，别怕”“柳郎，大老爷让我今夜去侍候他，柳郎，我不想去，我真的怕”一句话，将人惊在当地，虽然已经隐约猜到，但是你亲口说出来，却仍然如同晴空霹雳。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连最最卑微的最最单纯的，只要求平静的活着的想法都没有办法实现？有些慌了手脚，只是不停的抚着你的背，自己的手也有些颤抖。忽的，心底有了打算。“訸儿，别怕，今夜你安心的在屋里呆着，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你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诧异的看过来“柳郎，你想干什么？”“訸儿，你不要管，我自有打算。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事。”
　　那天，夜似乎来得特别早，我不敢留你在屋里，打发你去和芳官同睡，嘱咐芳官看好你，不管出什么事都不让你离开。我点了烛，对镜梳妆，这次不再是扮作少年，而是极尽妩媚，看着镜中那个娇滴滴的美娇娘，我忍不住叹息，为何不就生作男儿身？这样一幅较弱模样又怎么能够护的你周全？今夜，便是拼了性命，也要保你平安。
　　门外响起脚步声，不等他们推门，便站起来，开了门，抬头，是贾蔷。扬起唇角：“是贾蔷大爷啊。”他的眼中闪过惊艳，我自是知道，学了这些年的戏，如何娇媚惑人似骨子里便在了，是不屑，非不能。
　　“蔷大爷，可是要带芍官去见大老爷？芍官那孩子还小，我怕他惹老爷生气，不如就由我代替她去吧。”贾蔷了然的笑笑，你这小蹄子倒是机灵，你想着凭今日便飞上枝头了，哪这么容易？不过若是讨好了大老爷，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我看那芍官也是不情不愿的，去了也怕搅了大老爷的兴可既然这样还不如送你去。跟我们走吧，不过大老爷要是责怪你可要自己担。”“蔷大爷，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伺候好大老爷的，咱们快走吧。”说完便越过众人，装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后面的人发出一阵阵意味不明的笑声。
　　其实，心里并非不怕，并非没有想逃的想法，并非没有挣扎。只是为了訸儿，放弃一切的犹疑恐惧，也唯有这样才能保住你吧。
　　这园子大得很，七拐八拐便进了一个极其清幽的院落，淡淡月光洒在院子里的奇花异草上，镀上一片朦胧银纱，显得煞是好看。只是在我看来却仿佛是一层白霜，让这里显得更加的凄凉冷清。越过一段花障，便能看见一座屋子，黑暗中看不清模样，只是那屋内亮起的光格外刺眼。贾蔷已抢上去，扣了扣门后站在门外躬身说道“老爷，您让带的人已经带来了。”“快带进来。”苍老的声音中有抑制不住的欲望在隐隐嘶鸣。贾蔷转身说道“进去吧，记得跟大老爷说明白”点点头，推门进去，那门是上好的，我看得不出是什么木材所制，只是意外的听到一声轻微的吱嘎声被无限放大，冲击着我的心。刚刚将门关上，边有人急不可耐的从身后抱住了我，一阵战粟，强迫自己换上笑颜，就当自己在戏台上，脸上厚厚的脂粉将真实的我隔断在天涯。“芍官，也想你想得好苦啊”“爷，我不是芍官”腰上的手一僵，声音变得庄重“你是谁？贾蔷那小子，把你带来干什么？”我在心底冷笑，但脸上却依旧笑得灿烂。“爷，芍官那孩子还小，一听说来伺候大老爷您，吓的路都不会走了，说什么都不肯来。”“哼，不识抬举的小蹄子，贾蔷......”赶紧转身，娇媚一笑“爷，您别动气。芍官没来，不是还有我吗？怎么？爷嫌我比不上芍官？”贾赦这才认真打量起来，我知道我没有完全成熟的身体，但因着演小生的缘故，本就比她们身量高些，举手投足间又少了那女子的扭捏，反倒是多了一份特别的风情姿态，相信在男人的眼里是另有一番风情吧，今晚更是下了心思装扮，应该足够吸引住他了吧。果然，我看到他眼前一刻的愤怒转变为下一刻的满意，再到现今的满满的欲望。“呵呵，你是？”“爷，我是藕官啊，瞧您，您看戏的时候就盯着芍官那孩子了吧。都不看我一眼。”“你是藕官？是演小生的那个？”“爷记得我？”“记得，只是那时看你就像个俊俏的小子，现在看你竟然这么妩媚动人。”捂嘴咯咯的笑：“爷，瞧您说的，我本就是个姑娘，您要是喜欢小子，下次我办了小子来见您。”“哈哈，你这个小蹄子，倒是灵巧。好，下回就给我扮了小子来，不过今晚，也还是要好好的疼你这个姑娘。”说完便将自己拉到床边，脸凑上来，看着他那张苍老的脸让人不禁有种想吐的感觉，下意识的推开人，转而娇嗔道：“爷，我先去把那烛火灭了吧。”“害羞了？好，好，你别动，等老爷我去灭了他。”说着，就急急忙忙下了床，吹灭了烛，又急急的爬上床来，伸手来扯衣服，紧接着苍老的脸凑近，一股腐朽的气息迎面而来，那种想呕的感觉又一次袭来，这一次我却避无可避。当他进入身体的那一刻，一种撕裂般的疼痛让人忍不住叫出声来，连忙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出声，枯树般的皮肤摩擦着，那种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顺着汗流到自己的身上，让自己也染上了那种垂暮的气味，仿佛生命的活力一点点抽离，只剩下麻木。有液体划过脸颊，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当自己拖着酸痛的身子被贾蔷带回梨香院时，天已经是蒙蒙亮了。推开门，只想赶紧洗澡，洗去他留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痕迹。却发现你满脸泪光的坐在屋子里，心内一窒，赶紧走过去却不敢拥住你，怕把身上的那种让人难以忍受的气息也染给你。“怎么了？为什么哭？有什么人欺负你？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嘱咐了芳官不让你出来，她怎么会让你出来的？”你只是抽泣着“我没事，我只是担心你，便趁着芳官睡熟溜了出来，结果就发现你不在屋里。柳郎，他们找不到我，是不是为难你了？”“没有，别担心，我只是出去练了会儿戏，现在我累了，訸儿能不能帮我烧点水，我想洗个澡。”“恩，我现在就去。”“訸儿”叫住正往外走的人“訸儿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想尽办法保护你，哪怕搭上性命。所以，请你相信我，不要再哭了，看着你哭，我实在是心疼。”“好，柳郎，我不哭，我这就给你准备水去。”说完便转身出去。
　　洗澡时，我找了个理由把你赶了出去，我不想你看到自己身上的那些伤痕。拼命地擦洗，想洗去身上那股味道，可是即便是将全身都擦得发红发肿，却依然能够感觉到那种味道紧紧的附着在自己的身上。将自己整个浸在水里，暖暖的软软的水包容着我，渐渐窒息的感觉袭来，却不想动，因为只有这时才感觉不到那种无处不在的令人发狂的味道。可是忽然你的脸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急忙将头伸出水面，如果我死了，你又会难过很久了吧。今后又有谁来为你挡去这些灾难呢？
　　我在屋里整整的躺了一天，期间就如我所料，除了贾蔷送来了一大堆赏赐，便没有人再来打扰。师父更没有来责备我偷懒，其他人也没有人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一切心照不宣。那么，訸儿，你会怎么想？会不会也把我当成一个爱慕虚荣的不择手段的卑鄙女人？我不愿意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