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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我们匍匐在迷雾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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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德踏进旅馆的门,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走向柜台旁边的西泽。
"日安,瑞德先生。今天您起得真早呀。"
西泽对着回到旅馆的瑞德做了一个抚胸礼。他低头,银白色的发丝把泪痣遮住了。即使旅馆的生意惨淡,他也仍然面带微笑,依旧从容不迫。
"早上好,西泽。"瑞德闭眼瘪嘴,脱下手套,"有空陪我聊几句吗?"
"当然了,瑞德先生。"西泽仰头,血红色的眸子收缩,"有什么我可以帮到您的地方吗?"
"你认识一个叫做约兹纳尔的魔族男人吗?"
瑞德翻开笔记本,他顿了顿,手放进了风衣兜里。他抽出金丝单片眼镜,夹在了他的右眼上。
"啊,您说的是那位在护城河左尽头墓地的那位守墓人吗?"
"是的。"
"我知道他的一些传闻,但我对他并不了解。抱歉。"
“没关系。说你知道的就可以了。”
"我今天在护城河中遇见他了,他的穿着打扮不像是本地人。我有点好奇。"
“原来如此。”
“你讲吧。”
瑞德坐在柜台的高椅上,他翻开笔记本,抽出钢笔,金色的阳光在旧旅馆房顶上深褐色的老木间流动,像是一片金色的羊毛绒。
"我在接手这间旅馆的时候听说过约兹纳尔先生。他曾经是一位宫廷小提琴家,专门为某位血族贵族服务,阿斯特弥小镇的主人也正是那位血族贵族。"西泽的嘴唇轻轻动着,破旅馆的门吱呀摇晃,“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阿斯特弥失去了他的庇佑便荒废了。而约兹纳尔先生便在这里安家,直到现在。如今阿斯特弥命案频发,他便做起了这儿墓地的守墓人,运送骨灰埋葬死者,并为他们奏响一首名为《死亡之舞》的安魂曲。"
"嗯……”瑞德银色的头发在辉光中摇晃,飘在他身后的半空中的灰尘飞舞,“这个故事太古怪了。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他干嘛要偏待在阿斯特弥小镇不可呢?"
“瑞德先生,我想我有必要强调一点——这是传闻。”西泽说,“如果这个传闻属实的话,我想是因为阿斯特弥或者那位贵族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存在吧?”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瑞德叹了一口气,“真的有人为了某一种信仰或者某一个人愿意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吗?未免太荒谬了。”
“瑞德先生,关于为了信仰把自己置身于危机之中的问题,我想,您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瑞德蘸水笔的手停在了手记上,他抬起眼,单片眼镜上的金丝闪光。
“没错,我当贼的原因仅仅是为了让贫民窟的人能过得幸福些。那群贵族只会压榨我们的生活价值,把我们视作供他们享乐的玩具。”
瑞德咂了咂嘴,用手指扶了扶眼镜,他的脑海中闪过一段回忆。
“好吧,我们换个话题……那名贵族是什么来头?"
"据我所知,是一位公爵。这间旅馆是他拜托某人在他消失之前提前建立的,这些事件在手杖中也有记录。可惜手账前几页的字迹已经变得模糊了……请您稍等一下,我把入住手册给您看。"
西泽抬头咬唇。他压好西装,轻轻地弯下腰,将手册从柜台上小心翼翼地抽出。他双手抬着手账本的下封皮,将它托在了掉色的木柜上,那深紫色的皮革封面仍然用一手漂亮的哥特体黑字写到"阿斯特弥旅馆。"
"您看。"
西泽轻轻地翻开书页。上面的纸质已经发黄,那漂亮的字迹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人用墨水糊住了,只能依稀辨别上面的字迹是用精灵语书写的。
"这样吗,真遗憾。"瑞德扶了扶镜框,他瞄了一眼西泽,狼尾扫着凳子腿,放在桌下的手指握了握风衣,"我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死亡之舞》。为什么约兹纳尔要在墓地里弹奏这首曲子呢?这种古怪的举动有什么特殊是意义吗?"
"据说《死亡之舞》是那位公爵最喜欢的乐章。同是也是他一位挚友的作品,而他挚友的挚友……"西泽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他压低了声音,银色的头颅凑到瑞德的狼耳前,"叫做凯恩.维多利亚。"
"你说什么?!"
瑞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对此也倍感惊讶。"西泽表情严肃,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头上整齐银发扫着他清秀的脸,"据说,在凯恩认识那位公爵之前,他还是一个不知名的小作家。自从他与那位公爵打交道后,他便住在公爵的古堡里了。而等公爵消失之后之后,凯恩.维多利亚便也没了消息。当凯恩再次出现在阿斯特弥时,人们看见他飘在阿斯特弥的河中,并且失去了记忆。"
"你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我这些事情?"
瑞德抓着西泽的手臂,手指抚着腰间上的威士忌,鸢尾花停在二楼,摄梦人之书燃烧。
“我很抱歉,瑞德先生……”西泽的眼中闪过一丝惆怅,“您今天起得实在是太早了,瑞德先生。”
西泽站在柜台里,一动不动。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书中的男主角正在用愚钝的头脑思考,他正在尝试用文字记录他奇异的直觉。
"啊,没关系。"
瑞德眨了眨眼睛,他示意让西泽把账本收起来,那第360页长出鸢尾花来。
"是我太激动了。"
瑞德起身,他拍拍风衣上的灰尘,金眸目不转睛地盯着西泽,此刻的阳光变得更加明媚了,阿斯特弥小镇开始步入正午。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您请问吧。”
“作为一个在阿斯特弥的执事的你——"瑞德低了低头,"又是从何得知这些消息的呢?你又有什么必须要留在阿斯特弥的理由呢?"
"我曾经是那位贵族的执事。"西泽苦笑,"不过,现在的我连他的样子和名字都记不得了。而对于我来说,除了阿斯特弥,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我自幼失去父母,我的人生就像是一块飘江河中的浮萍。那位贵族给了我工作,如今他走了,我也没有其他去处了。"
“你以前就告诉过我类似的事儿。”
“抱歉……我已经忘记了。您来这里也很久了。”
"好吧。”瑞德打量着这位执事的脸,他犹豫了一会儿,柜台上的红茶飘着烟,“也罢了。在这个小镇里,失忆屡见不鲜。至于你的身世,我深感同情……我不该问这个的。”
“没关系,我不在乎。”
西泽冲他笑笑,白色的茶壶冒着滚烫的浓烟,底下被读完的《血蔷薇》闪烁着光。
“他的确不像是在撒谎。”
瑞德取下眼镜,他将钢笔与日记本收在风衣中。
“他没理由撒谎。”
"好吧,我知道了。"瑞德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如果你获得了其他线索,烦请告知我。”
"能帮上您的忙是我的荣幸。"西泽笑了笑,银白的发丝掩着他的竖瞳,他把茶具端在了左边,从抽屉中开出一罐血浆,沿着茶杯口小心翼翼地倒入杯中,淡淡的血腥味混杂在旅馆干燥的空气中,那晶莹的红液体沿着杯壁流入雪白的瓷器中,像是一条细小的河流。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先去为凯恩先生送血浆了。"
"西泽,能让我去吗?"瑞德狼耳立起,"我正好有事情问他。"
"当然……不过凯恩的性格难以捉摸,我劝您还是不要多问好。”
“我明白。”瑞德说,"话说,卡洛那家伙在吗?"
"卡洛先生今天一直都在书房中收集资料。"
"他没有问我早上的去向吗?"
"据我所知,没有。"
"好吧。"
瑞德耸耸肩膀,他把心底的那句"这还算什么助手"之流的话吞进了肚子后便端着盘子上楼了。这时,旅馆前台的老电话跳动,生锈的座机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Mr.西泽,我想到了一个好方法……您愿意协助我吗?"
楼上的黑猫握着电话,他靠着床,手里握着一支紫色的鸢尾花。此刻,卡洛面色憔悴,耳朵垂在黑发后,黑色的猫尾敲击着地板。
"当然可以。不过卡洛先生,您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
西泽握着电话柄,他皱起眉头。
"我确定,我别无他法。您也应该阅读过凯恩.维多利亚的某本著作了……所以,今天轮到你了吧,Mr.西泽。"
"唔……您看过我的账单了吗?"
"没有。"卡洛站起身子来,他点燃一根香烟放进嘴唇中,透明的烟雾从点燃的烟蒂流出,飘向《摄梦人》书中燃烧的轮船,"Mr.西泽,在昨天您入睡的时候,我查看了您的梦境。"
"啊……您为什么不告诉瑞德先生呢?"
"不行,Mr.西泽。会被一个有特异功能并且提前知道舞台结局的助手牵着走的侦探可不能叫做侦探。"
卡洛淡淡的眉头微皱,黑色的长袍随着他的黑发摇晃。
"卡洛先生,我认为您的方案有些冒险。"
"我想不到任何办法了。由于舞台的限制,我们都无法将最接近真相的答案传达给侦探。"卡洛的眼皮将他的眼球压了下去,他吐着烟,"而我要赌一把………我相信我的直觉,我也相信Mr.红。"
黑猫用手指捻碎了鸢尾花,他握紧了《摄梦人》的书,冰凉的海水与炽热的火焰把他的浑身包裹,在旅馆的楼下,一朵血红蔷薇花在阳光中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