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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黄铜三脚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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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黄铜三脚樽
他的眉眼如画,他的鼻梁直俏,他的青丝如绢,他的嘴角勾起是为喜乐,他的眉峰微蹙有着哀伤,他的冷静是碧潭的蓝,他的温柔是春风的暖,他的手,他的笔,他的画……他的一切,成为她眼中的他。
他不吝啬温情,不矫情做作,为人处世恰到好处。
青南爹爹器重他,师兄弟们钦佩他,而青芜是爱慕青羽的,她爱慕着他,从小到大一直爱慕着。
她知晓他一直没有喜欢的人,环肥燕瘦他从来不以为意,娇媚端庄他向来不动声色,她以为他温情有余,情爱不足,内敛沉稳,如火炽热的情爱、露骨直白的爱语此生不会有。
即便如此她不在意,她愿伴他身侧,不求柔情蜜意,但求知己知心。
她以为这世间无人会入他的眼,入他的心。
但她错了,此时此刻,她看见,青羽面对眼前的少年,情意缱绻,丰神俊朗的脸庞更添神韵,他对少年说着世间最直白露骨的情话:“长仪,我们成婚吧。”
少年榆木似的愣愣盯着他,但很快,她便知道自己输了,在这一场单向的暗恋中,输的一塌糊涂,丝毫没有反手的余地。
少年回过神来,杏目含笑着凑上身子,在他的眉峰印下一吻,而他似在等待这一吻,等待了太久,久到恍若隔世,久到不像真的。
青芜放下画着青芜花的紫色裙摆,并没有感到预想中的撕心裂肺,也许她也不希望只有一个相敬如宾淡淡无言的结局,她对青羽的期待,可能仅仅是他给自己一个回应,给自己一个体贴的拥抱,一个他欠自己的温暖相拥。
她不再去看那二人,默默转过身,在其他女子的窃窃私语声中悄然离开,听着成人礼将要开始所奏出的朗朗琴声,看了下晴空,眼睛没那么酸痛。
男子成人礼,宗庙占卜得吉日、加三冠、行醮礼、拜见尊长,取字。
将军府的主院设礼席,柳松岩身为家主,迎正宾、迎宾客。
青南身为青羽的师父德高望重,又与柳松岩交好,作为此次行礼的正宾入正宾席,其他客人坐于观礼位,席位的上座,丞相和御史各怀心思。
众宾入座,柳松岩入主人位,玉彤作为赞者,以盥净手,于西阶就位。
一切备齐,青羽走入中央,向众宾行揖礼,面向西跪坐于嫡长子继承者方位的加冠席,玉彤为其梳头,之后将梳子置于席子南边。
成人礼之所以重要,因为礼毕之后意为可以娶妻成家、为国效力、名正言顺成为将军府下一任将军的接位者,承祖德,继家业。
青南净手,为青羽束发,蓝色的发带,挽着高马尾,如娟青丝成束高垂,继而他拿起玉彤檀木托盘上的玉冠,正要加冠。
“且慢!”观礼席的御史打断青南的加冠,“柳帅,令郎一介书生,将来何德何能,统领千军万马,保家卫国。今日加冠席位设在继承人方位,未免草率。”
丞相老谋深算,及时落井下石搭着话,“外敌虎视眈眈,柳帅不以天下苍生为重,只为小家私利,竟拿这千军万马当做儿戏。”
柳松岩在朝堂之上与这两位常年斡旋,并未急于接话,反是青南将玉冠放回托盘上,“青羽饱读兵书,精通五行八卦,摆兵布阵不在话下。”
御史闻声只是冷笑,“读得再多,也是纸上谈兵,想必他连我的一枚钉子都躲不过,更别提挡得了敌军的万箭齐发!”说着,袖中一枚银叶暗器向青羽射去。
玉彤震起檀木托盘上玉簪飞出,与那枚银叶相撞发出“叮铃”一声脆响,玉簪击落在地,摔成两截。
“早闻将军府藏龙卧虎,果不其然!”御史一个拍桌,数重黑影从各个角落,如邪风侵染,闯入室内,散发阴暗冰冷的死亡气息,令人毛骨悚然。
黑影是人的形态但如野兽嘶鸣,护卫们面对邪物,无对抗之力,被杀了数人,依然拦不住这些黑影冲向青羽与柳松岩。
众人惊慌,逃窜或躲于桌底,柳松岩抽剑反击、玉彤结印,红色咒符灵阵生成结界护在两人四周,将冲在前方的几只黑影震飞。
奈何后边数只黑影依然无惧,利爪划破玉彤的结界,继续进攻。
柳松岩眼疾手快回剑刺杀了一只,终寡不敌众。
青羽更是深陷危险,此时一道红色的剑光劈来,将青羽身前的一排黑影震荡开来,剑光显形。
长仪剑指黑影,站在青羽的身前,黑红的血从白的剑刃滴落。
他一身肃杀,无形祟气在光中投下属于自己的骇人黑影,对峙黑色野兽,突然一只黑影从柳松岩身后袭来。
长仪并未转身回头,将剑刃向后一横,割其头颈,干掉一个,黑影的头颅滚落在青羽的脚边。
青羽看着长仪此时面无表情,眼中尽是残虐的杀意,那些黑影被激怒,嘶鸣声刺耳,从四面八方,围成一个圈杀向长仪和青羽。
长仪换双手握剑,用余光环顾四周来敌,黑影呼啸而来之时,他手中之剑如火灼烧发红,俯身剑扫一周,焚焰血戮群杀剑招,红色的剑气吹出血花,荡平一圈黑影。
最后的两只余孽从头顶破空袭来,长仪凌云步三阶腾起,一剑劈了其中一影,向□□斜避开另一只的利爪,翻空落地,黑影紧追而来,影闪于地,逼近长仪。
此时青羽竟抢过柳松岩手中的剑,一招空明幻虚剑,没有修行的灵力,也足以凌厉,威力惊人,剑身闪着寒光。
他步伐轻稳、移步于长仪身前,剑刃划过黑影,不见血流,稍顿,黑影直挺挺倒地。
满室杀戮,此剑为终结,柳南烛一身蓝衣,护在长仪身前,蓝色发带将青丝缠绕,挽束高垂,他眉头深锁,如清风徐引,肃清一片,宛如千百年前仙风道骨的九陵宗首席弟子。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执起剑来,更不知自己为何会用剑,只是刚才看着长仪满身杀气之时,耳边响起不知是何年月、更不知是何人之间的对话。
——“师兄,我们为何学剑?”
——“学剑,是为保护身边之人。”
学剑是为了保护身边之人,这话是自己说的吗?青
羽思索,而柳松岩见青羽剑招凌厉,竟丝毫没有开心之意,而是面色沉重,隐忧外显。
“孙御史,你敢在我的地盘动手!”柳松岩针对始作俑者,忍无可忍,将军府的众护卫,包围了孙御史,就在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之际,“还请将军息怒。”
闻声,只见一女子端庄淑慧,楚楚娇柔,着一身月牙白的浅色衣,娉婷而来,“将军,我爹只是因我之事,才怒火中烧,做出这等事来。”
来人竟是御史千金孙月言。
见到女儿的孙御史竟变得更加激动,“柳松岩,我要灭了你全家,你们都不得好死。”御史一改往日常态,不顾及朝堂局势,做出这种大乱阵脚的事情,此番更是如此口出恶言。
“爹!”孙宁安声音柔美阻止孙御史,这声爹叫的凄厉,她咬着嘴唇,伤心悲戚,“昨夜我被采花贼下了药,柳二公子只是为了救我,才、才……你不能冤枉好人,更不能迁怒柳将军全家。”
五雷轰顶莫过如此,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能说出这种话来,是多么残忍。
柳松岩一听是方铭惹出这种损人清白的事情来,顿时大气,派下人将方铭唤来,只见方铭还不明所以,身后跟着和丞相一起观礼而来的相府千金苏荷,小姑娘天真烂漫拉着他说着俏皮话。
“混账东西!”柳松岩大骂,方铭一见孙宁安,平日话唠的嘴巴,也顿时说不出话来。
昨夜他男扮女装只是想帮助衙门破了近日皇城闹得沸沸扬扬的采花贼大案,没想,没想……
他也中了药,和孙宁安互相救上一命,情理之中不是吗?柳松岩看方铭的表情便知此事不虚,“这个月挑个好日子,你与孙家小姐完婚。”
柳松岩此话一出,御史脸色变化,仍在场的几位权贵也是变了脸色,将军与御史两家结亲,看来原本丞相、将军、御史分庭抗衡的局势会有大变,丞相若受双方牵制,势必只能依靠于天子。
“凭什么,方铭哥哥要娶她?不就是被采了嘛?我也被方铭哥哥采了,方铭哥哥应该娶我!”苏荷嘟起了小嘴巴。
方铭一听,否认不得,他可没有乱采啊!觉得剪不清理还乱。
“苏荷,你给我过来!”女大不中留,这个娇惯的傻丫头,丞相不由动怒。
“我不,苏荷要和方铭哥哥在一起。”苏荷不依不挠,乐呵呵地拉着方铭的手臂。
这时玉彤不知在柳松岩耳边说了些什么,柳松岩叹了口气,“方铭,挑个吉日,两个一并娶进门。”
方铭一听,急了!“爹!我还小!我不要成亲,我大哥还没娶亲呢,怎能轮到我?”
方铭毕竟年少,不是说他不喜欢这两位女子,而是他从来没想过成婚的事,更别提娶两个!他每天嬉嬉闹闹,游手好闲,还像个孩子一样没个正性。
不想,此时青羽做了一件事,立时让方铭无话可说,他拉住了长仪,跪在柳松岩面前,“南烛自知不孝,让爹操尽了心,今日,南烛成人,准备远行,临别之前,请爹受南烛三拜。”
闻言,柳松岩有些昏厥后退了一步,二十年的小心翼翼,不让他执剑习武,最后还是应了那个道士的话,只是他深种的不是仙根,而是宿世的情缘,他终是留不住他。
青羽对柳松岩叩了一首,用力到震起地上的浮尘,“不孝子南烛,此生不能金枪铁骑,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实为不孝之一。”
接着,青羽再叩首,额角变得青黑,“不孝子南烛今日让出继承权于方铭,以后不守祖宗基业,将重担压于幼弟一身,实为不孝之二。”
最后第三次叩首,额上已渗出血来,“不孝子南烛此生只愿娶一人,不能传宗接代,继承香火,不孝有三,此为最大。”
他抬起头来,“长仪,你也给爹磕三个头。”
长仪看了青羽眼中的坚定,没有迟疑,也给柳松岩叩了三头。
青羽与长仪站起身来,青羽在成人礼备下的两只黄铜三脚樽中倒下酒水,成人酒即为成婚酒,他与长仪交杯饮下。
他们注视对方,无视旁人,相携走出门外。
秋日的阳光,醉人的金黄,将黑发染成暖心的栗黄。
——“我们去哪?”
——“我带你踏遍万里河山可好?”
他与他相视一笑,滚滚红尘,万里河山已变,不变的唯有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