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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圣心难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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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儿的事一问便知,乌雅氏很快便以闭门思过的由头离开。
随走前,她与端来茶水的宫女正巧擦肩而过,瞥了眼,又看向身后气势巍峨逼人的主殿,意味深深一笑。
卫云卿啊卫云卿,聪明反被聪明误。
原本因着她在万岁爷跟前的特别,佟贵妃就视她如眼中钉。如今又展露出智慧锋芒,那就更留不得了。
太聪明的漂亮女子,总是会让其他女人产生危机感。
这也是佟贵妃所想,当初让乌雅氏和卫氏二者相斗并择其一,并非是要选择胜出的那方,而是要留下落败者。
不足够聪明,又有把柄在手,才好拿捏。
“茶来了,尝尝看,这是今年的雨前龙井,一年产出不足十两。”佟贵妃难得露出一个好脸色。
但在云卿眼里,这是死神的微笑。
她没有去接茶,而是重新跪回去,“贵妃娘娘,既然此事已查清,足可证明奴婢没有旁的心思。还请娘娘开恩,准许奴婢二人回浣衣局继续当差。”
“这是自然。”佟贵妃笑容依旧:“喝完这杯茶,你们二人便回去吧。”
有没有旁的心思都不重要,死人才绝对安全。
这一次,绝对不会再给她机会回乾清宫去万岁爷跟前晃悠。
“……多谢娘娘。”
见佟贵妃心意已决,云卿无法,只能听命接过茶盏。
眼下,她唯有动用灵泉了。
她是先接过一杯递给玉珠,趁众人不注意用手指往里面挤了两滴灵泉,而后又接过自己那杯,重复操作。
只是这样,事后必定会被佟贵妃怀疑。
灵泉的事,也不知道还能瞒多久,会不会被当成怪物给活活烧死?
云卿拧眉垂眸,瞧着手里的玉兰花浮雕茶盏,无奈一寸一寸凑过去……
“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忽然这时,梁九功如及时雨一般凭空出现!
……
“梁谙达可是稀客啊!”
佟贵妃银牙碎咬,指桑骂槐:“外面的狗奴才们都是做什么吃的,梁谙达来了竟不知通报?!”
梁九功权当没听懂,仍乐呵呵道:“哎哟,贵妃娘娘息怒,是奴才一高兴就忘了规矩,不关他们的事。”
佟贵妃皮笑肉不笑地踢开捶腿的宫女,坐直身子,“梁谙达这是有什么大喜事,要跑到本宫这承乾宫来说?”
“奴才是奉万岁爷的旨意。”
梁九功话只说了一半,但光凭这几个字,就足矣让佟贵妃收起所有倒刺和锋芒,“谙达请讲。”
“万岁爷差奴才过来告诉娘娘一声,今年中秋家宴要大办。”
“中秋家宴?”
佟贵妃一时没反应过来,距离中秋家宴还有一个月呢,即便大办,也用不着这么早就来通知……
她闪了闪眸子,看向一旁的云卿,忽然笑了。
万岁爷这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然而转瞬间,佟贵妃又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万岁爷心里还惦记着卫氏,为何还把人留在浣衣局,不早早调回乾清宫?
果然圣心难测。
“哟,又在贵妃娘娘这块瞧见卫丫头了,可真是难得。”
梁九功见佟贵妃已想明白,遂故作惊讶开口道:“太子殿下想跟你下盘棋,你都推三阻四地不去乾清宫,倒是有空往承乾宫这跑,可见孝心都用贵妃娘娘一人身上了,没把咱太子殿下放在眼里啊——”
云卿顺坡下驴:“奴婢知错。”
“行啦,梁谙达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本宫也不便再多留你俩,回吧。”
梁九功说话看似拿腔带调的、句句嘲讽,若非佟贵妃知道这老东西历来护着卫氏,她都快真信了。
“还是贵妃娘娘通透,奴才佩服得五体投地。
”梁九功笑呵呵行跪安礼,转头又佯怒呵斥云卿:“还拄着作甚?没眼力见的东西,以后少来打扰贵妃娘娘,听见没!”
“嗻。”云卿忍住笑,谢恩出门,“奴婢谢贵妃娘娘恩典。”
待两人一走,佟贵妃气得连砸了三四个花瓶,仍是不解气。
卫云卿,你给本宫等着,本宫绝对不会放过你!
万岁爷越是在意,卫氏就越留不得。
“绿韵,不必拘束乌雅氏,随她若暗中做何手脚,你只管暗中盯着。”
大宫女绿韵:“还是娘娘胸有乾坤,乌雅氏今日吃了这么大的瘪,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只管让她打头阵,娘娘便可静候佳音。”
……
云卿:“今日,多谢谙达相助。”
出了承乾宫,玉珠先一步回浣衣局,向卫姑姑报平安。
梁九功屏退左右,拉着云卿并肩走在宫道上,说了几句心里话。
“丫头,杂家不可能回回都救得了你。”
他神色无奈,言辞恳切:“你得罪的不是一般娘娘,这宫里能护得住你的唯有三个人。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儿,都不知道你是谁。即便知道,她们又肯不肯为了你去找贵妃娘娘晦气呢?”
言下之意,这宫里能护得住云卿的,唯有康熙帝一人。
云卿笑笑没说话,
若非康熙帝太关注她,她又如何会被佟贵妃盯上呢?
“万岁爷的心思,连贵妃娘娘都看明白了几分。”见她不说话,梁九功只能再说得直白些:“你当中秋家宴,真得需要万岁爷主动问及?往常也都是贵妃娘娘主动去乾清宫禀告万岁爷,即便是大办,提前半月足矣。”
闻言,云卿有几丝意外,脚步微顿。
云卿知道,梁九功即便再待见她也肯定不敢假传圣旨,所以,今日这旨意是康熙帝特意为了救她?
这倒是与那位前世赐她毒酒的康熙帝,有些不尽相同。
“还有你姑姑从御药房拿的草药,疗效那么好,难道真是御药房的小太监心善?”梁九功又加了一把火。
“草药也是……”
云卿对康熙帝升起的一丝好感,瞬间荡然无存,果然她还是逃不出他的股掌之中。
无论一位君主如何变化,那种驾驭百官、运筹帷幄的心境也不可能轻易改变。
她并非真正的十五岁懵懂少女,并不相信会有不求回报的付出,正如无功不受禄。
云卿的出神,让梁九功误以为她听进去了,又语重心长道:“丫头,听杂家一句劝。若有旁的心思,早点歇了吧。”
“……谙达,”知道他是好意,云卿罕见透露出几分心里话,语气透着哀求:“我没有别的心思,一点心思都没有。”
“好孩子,杂家信你。”梁九功摸摸她的头,也少有地牵动情绪:“但咱们身为奴才,由不得自己呀……”
梁九功临走时留下一块白色双鱼玉佩,说有一天,或许她会用到。
云卿又低头瞧了瞧手中的玉佩,眉心发紧。
秋风萧瑟,吹得宫道两旁的枯黄树叶飒飒作响。有树叶随风而起,又黯然飘落,满目疮痍。
就好像这后宫的女人,是飞在云端还是落入泥泞,全凭一人之意。
可她重活一世,依旧要向命运妥协么?
不,即便还有一丝机会,她都要拼尽全力!
但愿她能在暗潮涌动的后宫,坚持到明年随胤礽一起搬入毓庆宫。届时她既能远离御前的关注,又能受东宫庇护躲开佟贵妃等人的纷扰,安心陪伴胤礽长大,提点他免于兄弟们的构陷,不与万岁爷日渐离心。
……
与云卿分别后,梁九功回乾清宫复命:“万岁爷,奴才已将差事办妥。”
这话含两层意思,一是中秋家宴,一是云卿的事。
康熙帝正在朝晖堂批阅折子,听见“差事办妥”,竟是误以为第三层含义,下意识朝梁九功身后瞧去。
不料,空空如也。
并没有印象里那道青葱如竹的青釉色身形,也并没有刻意躲在梁九功身后,还是选择回了浣衣局。
康熙帝狭长丹凤眼里的光亮,一闪即逝。
“下去吧。”
他没多说什么,继续埋头批阅奏折,但一下午脸色不善,被传召过来的几位大臣皆是被骂得狗血淋头。
一时间,朝晖堂里的气压沉得厉害。
中间,梁九功的徒弟李德全进去换茶水时,就感觉有把刀悬在自己脖子处似的,一个大气都不敢出。
“师父,这啥时候是个头?”李德全掰着手指头数数,“这都快仨月了。”
梁九功举头望天,火红色晚霞从乌云背后探出头来,“快了。”
“您的意思是,万岁爷快要下旨把卫姑娘掉回乾清宫当差啦?”李德全惊喜道。
“不,是卫丫头会主动回来。”梁九功摇头叹息,“万岁爷贵为九五之尊,从来就没有他先低头的道理。”
哪怕这事说大不大,就像是俩人在孩子气地较真。
万岁爷今日朝佟贵妃亮明心思,以佟贵妃一惯拈酸吃醋的性子,就越发容不得卫丫头。届时,四面楚歌的卫丫头就不得不先低头,主动来乾清宫寻求庇护。
刚刚万岁爷朝他身后瞧得那一眼,饱含了太多心思。
唉,圣心难测。
果不其然,梁九功这话落下没两日,浣衣局就出了事。
有人检举,卫姑姑竟与一个管事太监对食。
要知道在紫禁城里,所有女人的命运都由皇帝一人说了算,即便瞧不上,也不能私自作主。
故而宫女与太监结为对食,是宫中大忌!
被人举报后,卫姑姑很快就被慎刑司的人带走,美其名曰去调查。
可慎刑司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所谓的调查,也不过就是严刑拷打,屈打成招!
气得云卿当场浑身发抖,心肝疼。
这个佟贵妃果然还没死心,见她本人有乾清宫罩着 ,就卑鄙地拿她的亲人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