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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奈何我在服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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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清浅药香,虽有淡淡苦味,却意外的好闻。柳云原以为是纪元徽在她来之前喝了药,药味尚未散去所致。可方才她去搬椅子,抬眼瞧见案上香炉里升起袅袅轻烟,她恍然明白原来不是余香,而是从这香炉里散发出来的。
有些东西于他人而言是稀松平常,可她却是见所未见。她和纪元徽之间的巨大差距,恐怕永远也无法跨越。
另外,这香炉还勾起她一些不愿回想的记忆。
所以她本不愿与纪元徽单独相处,可面对纪元徽近乎低声下气的请求,她又心软了。
“我是怕妨碍你休息了。”
纪元徽看了看她,没说什么。
“你是第一次伤成这样吧?”柳云叹了口气,“其实纪玢誉说的对,是我护主不力。我不仅没能保护好你,反而连累了你,甚至是…害了你,往后你还是离我远点儿的好。”
纪元徽怔了怔,攥紧了被角:“我不是你的主子。”
柳云眸光一闪,笑了笑道:“那天晚上我中了催情散之毒,这你应该知道,但我不是有意为之。”
纪元徽神色松动,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之前我欠了何哲钦五百两银子,我承诺过半年内还清,可我根本挣不到那么多钱。”柳云笑着道,“干杂活得的工钱连利息都不够,所以我一直在躲债。可他是白虎门的人,而我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寡妇,我怎么可能躲得过?”
听她说出“寡妇”二字,纪元徽下意识地垂了垂眸。
“后来他多宽限了我一段时日,条件是必须听他差遣,杀人也好纵火也罢,他要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
说到这里,柳云顿了顿,再道:“那天是最后期限,因为他安排我参与的刺杀行动都失败了…他说我只剩下作为女人的一点用处,还说酒菜中都已下了催情散,另外给了我一包解药,让我自己掂量是要把住在离云客栈三楼,天字三号房里的人杀了,还是伺候一晚以索取五百两的酬劳。
我怎么也没想到,房门敞开的刹那,出现在我面前的人是你。”
纪元徽动了动唇,暂且保持着沉默。
柳云便接着道:“可是何哲钦骗了我,他给我的不是解药,而是药性更强的催情散。酒菜里有没有下药我不知道,但香炉里焚烧的香料,的确掺了催情散。”
说罢,她面色微沉,心情有些复杂。
“小叔早就告诉过我了。”
“什么?”柳云一愣。
纪元徽怅然道:“你走之后,我仍待在客栈里,我怕你若是回来找不到我,因此误了与小叔之约。小叔出于担心,派了井梧来找我,过程中他打听到一些事,加上在那间房里发现了些不同寻常的痕迹…井梧对小叔从无半点隐瞒,所以小叔很快就什么都知道了。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去找你,在大街上晃悠半日,既没能遇见你,也没想好该怎么办。怎知去了小叔府上,你就在那儿,还摇身一变,成了小叔的贴身护卫。”
柳云一时无语。
纪元徽因伤痛而缓了口气:“在那之前,小叔已派人查知你与何哲钦有牵连。可你虽听命于他,却与白虎门不相关。还有你我之间所发生的事,小叔也都一清二楚。”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柳云一眼,“文成武是小叔受人所托务必要保证安全的人,何哲钦妄图要他性命,本就绝无可能得手。小叔揽下的事,从没有失败过。文成武尽管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小叔是绝不会让人伤着他半分的。至于那晚…”
柳云皱起了眉,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纪元徽有些不愿提及,但还是说了。
“住在离云客栈三楼天字三号房的人,本该是小叔,不是我。”
柳云怔住。
许是未完全消解的药液在胃里翻涌,令纪元徽喉咙里有些发苦。
“小叔为方便行事,在府邸之外另有多个落脚点,离云客栈三楼天字三号房就是其中之一。”纪元徽神色落寞,像个被丢下的孩子,“我一贯不喜住在家里,却没有小叔那般独当一面的本事,不能在外立宅,只能常常就住于小叔的地盘。那天傍晚我正巧经过离云客栈,更巧的是迎面碰上小叔,小叔见我有意住那儿,便改去了别处,把房间让给了我。”
合着何哲钦要她或杀或献身的人是纪玢誉?
柳云震惊非常,纪玢誉可是朱雀门敛宗的宗主啊,何哲钦还真看得起她。
纪元徽呆呆地低着头。
良久,柳云理清思绪道:“若非天意,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纪元徽双眼陡然一亮,饱含期待地望向她。
柳云却有些黯然:“说到底我不过是个自动送上门的女子,你又何必…”
纪元徽身子一动,牵扯到伤口,直痛得咬牙抽气。
柳云不禁又急又恼:“伤成这样,还乱动什么?快躺下吧。”
纪元徽却不肯,只微微蜷缩着身子:“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不想听。”
柳云住了口,沉静地望着他,纪元徽有些不自然,刚想问怎么了,柳云便垂眸笑道:“那往后,我不再说了。”
纪元徽怔了怔,柳云抬眸:“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宗主神通广大无所不知,你是他的侄儿,他自然什么都会跟你说,又何需我多此一举。”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
柳云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没来由地跟他剖白自己、挑明一切,就像她竟然会问堂堂纪家少主有没有馒头一样可笑。
纪元徽直了直身子:“意义不同。”
柳云微怔,纪元徽道:“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小叔出于关心,自然会把所有出现在我身边的人和事都查个清楚明白,然后转告我,同时提醒我不要轻信任何人。而你向我坦白过往,是因为你想让我对你有所了解。或许你认为,在我了解了之后,我就会自觉地远离你,不再把你认作我未过门的妻子。”
柳云默然,但其实她也该明白,说与不说,都没有用,不明白的是他。
人到穷途末路之时,没有什么舍不下,只要能活下去。所以如果不是他,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纪元徽认真道:“可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是改变不了的,不存在当做没发生过这么一说,我不想要自欺欺人,也不想随意对待。倘若眼下我们无法达成共识,那就等以后,有朝一日你改变心意愿意嫁给我了,我们就成亲,做名正言顺的夫妻。”
他目前对柳云的了解委实太浅,他不知道柳云骨子里其实是个轻狂的性子,属于是蹬鼻子上脸的那种。
只见柳云笑道:“你又没问过我,怎知我不想嫁你?”
纪元徽浑身一震:“那…你是说…”
“不过要过阵子。”柳云笑得辛酸,但他瞧不出,“跟你说过的,我在服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