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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决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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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图南坐在振业王府偏厅内,面面放着一只正在烤的羊,他用一把雪亮的小刀将烤好的肉不断片下来,神情专注。他片下的每一片羊肉都四成俱全,厚薄一致,从焦脆的皮、到皮下喷香的油脂,再到饱含肉汁的瘦肉,最后到充满弹性的筋膜,包含了烤羊各部分美味。
随着他专注的切割,羊油一滴一滴滴进炭盆里,馝馞作响,整个屋子都是浓郁的香味。火光也将他的脸映照的忽明忽暗,看不出喜怒。
厨子站在一旁十分紧张,本来是应该他来切的,只是王爷却将他斥退,自己坐在地上切起来,切下来却又不吃,只放在盘子里摆着。
乌野走了进来,道:“王爷,可贺敦酋长带儿子来,在府门外求见。”
箫图南道:“叫他们进来。”
乌野迟疑的问:“就在偏厅吗?”
箫图南微微点头,乌野见他的眸子在火光的映衬下闪出晶光,心里有些寒意,可还是鼓起勇气道:“王爷!拔凌铎穆尔虽然犯了错,但可贺敦是我们最大的附属,族内有八万精兵,又是其他附属部落的首领,若是真的结了仇,恐怕……”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箫图南的脸色,但是箫图南眼中突然精光一闪,霎时间满屋都是寒气,乌野低下头,不敢再说,躬身退下了。
不一会儿可贺敦酋长拔密扑便带着拔凌铎穆尔和族中的一个贵族进来了,他伏在地上道:“王爷,我的儿子不顾王爷的命令,私自出兵,我知道他触犯了罪行,现在就把这个混蛋绑来,交由王爷处置。他得到的财务珠宝也已经全部带来了,清单在这里,王爷请收下。”
箫图南站了起来,将拔密扑扶起来,道:“先起来说话。”只剩拔凌铎穆尔被绳子绑着,狼狈的跪在地上。
箫图南转身吩咐乌野:“给酋长设个座位。”
拔密扑连连说不敢,箫图南微微一笑,道:“可贺敦一直是西瞻的大部,西瞻能有今天的强盛,可贺敦的战士付出了很大的努力,酋长不用客气,就是在我父皇面前,也会有你的座位。”
拔密扑听了,这才在箫图南下首小心的坐下,箫图南又走到炭盆前,亲手片下几片羊肉,命人递给拔密扑,然后才看了拔凌铎穆尔一眼,问:“西瞻不是我箫家一家的,西瞻兴旺与否关系到千千万万的人,我在朝堂上和部落会盟上都当着大伙的面说过,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出兵,违抗军法者死罪,可贺敦一直是我们的好兄弟,酋长,您看今天的事情该怎么处理?”
拔密扑脸色红白不定,好半天才挤出声音道:“王、王爷。这个小奴才其实没有出兵,那万把人不、不是我们的士兵,只是,只是他的侍从和小孩子玩伴,他们年轻胡闹,没想着出兵,只是看着南苑云中财物多,一时心动……王爷!这个混蛋虽然不懂事,但是触犯军法的事情还是不敢做的。请王爷看在……”
箫图南脸色一沉,道:“原来酋长是来替他求情的。”
拔密扑忙道:“不不不,他不顾王爷的严令,得罪了王爷,我不敢为他求情,所以带着他来请王爷处置。”
“小孩子玩伴?”箫图南冷冷的说:“这么说,拔凌铎穆尔这次不是违反军纪,只是得罪了我,不能算公事,你们这是私下里给我赔罪的?”
拔密扑连忙点头,道:“是,是!王爷,得罪了王爷也是死罪,王爷想怎么处置这个混蛋都行,只是臣部世代对皇上忠心,无论如何,抗旨的事情是不敢做的。”
说罢下去狠狠踢了儿子一脚,喝道:“你犯下如此大错,还不向王爷赔罪!”
拔凌铎穆尔满腹都是怒气,他抢了那么多财物回到部落,爹爹不但没有夸奖他,反而劈头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就急急带着他日夜不停的赶到聘原,连他抢回来的东西也没敢动用一点,全部带了来,这不符合草原的规矩,他抢来的东西,就应该是他的,拔凌铎穆尔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以前哪一年他不去南苑打冬?为什么就突然不可以了?
箫图南固然是天家贵胄,西瞻的储君。可他好歹也是酋长的儿子,这么丢脸,以后让他在别的部落世子面前还哪有面子?他强忍着怒气用头碰了一下地面,粗声道:“我没等到王爷的命令就一时迷糊,是我错了,任凭王爷处置!”
箫图南道:“好,既是私下的事情,我们就私下解决,乌野,把他的绳子解开!”
乌野依言上前解开绳子,拔密扑刚松了一口气,就听箫图南道:“你看不起我,嘲笑漠视我的权威。让我在几十万士兵面前食言,我要放过了你,西瞻就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天下霸主,就不可能真正地扼住自己命运的咽喉。”
“拔凌铎穆尔!”他冷冷的道:“依着草原的规矩,我要和你决斗!兵器你来选,让活下来的人用鲜血来捍卫自己的尊严吧!”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四个人同时啊了一声,乌野刚要劝阻,却见箫图南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他立即闭上嘴,用怜悯的眼神看了拔凌铎穆尔一眼,他知道,王爷这是铁了心要杀一儆百了。
可贺敦酋长和他带来的贵族却连声叫:“不可!”
拔密扑道:“王爷!王爷!这小畜生万死也不敢冒犯王爷!”
箫图南一摆手,叫道:“拔凌铎穆尔,你自己犯了错却让你白头发的老父亲来求情,我依着草原的规矩,任谁死了都是自己的事情,他的亲人朋友不能复仇,你也不敢和我决斗吗?我不靠着自己的身份权势,只靠着每个人都有的力量和勇气,你也不敢与我对敌吗?”
拔凌铎穆尔一声怒吼,从地上跳了起来,他心中已经愤怒了很久了,没有一个草原上的男人在受到这样的挑战还不迎战。他大吼道:“草原大神把财宝放在你的毡包前面你也不敢拿,为什么还要来埋怨我?你既然想要我的命,我知道输赢我都活不成了,杀了你之后我一定自杀!但我死也要死在荣誉之下!不过你能用什么保证你说的话?用什么保证我杀了你之后不会连累我的父亲?”
箫图南微微一笑,道:“就凭你杀不了我,只可能是我杀了你!拔凌铎穆尔,你远远不是我的敌手!”
刚才切肉的时候因为离火近,箫图南嫌热脱了外衣,他只穿着雪白的单衣,衬着乌油油的头发,同样雪白的尖尖小小的脸颊,还有宛若处子的柔弱外貌。拔凌铎穆尔压根就没有想到自己打不过箫图南的可能性。听到这样轻蔑的话,他怒火已经烧光了理智,顾不得什么了。狂吼道:“给我刀,我要让你流干每一滴血!”
“混蛋!快停下!”拔密扑扬手向儿子脸上打去,可拔凌铎穆尔全然不顾,仍旧喝道:“来呀!兔子一样的人,为什么你会被人称作金鹰?”
“乌野!你的刀给他!”箫图南平静的说:“我这就告诉你为什么我被人叫金鹰。”
乌野将手中削铁如泥的宝刀递给拔凌铎穆尔,他看也没有看,伸手夺过,和可贺敦酋长在一起的那个贵族上前拦阻,却被拔凌铎穆尔敏捷的一跃绕开了,他大叫一声:“拿命来吧!”闪电般挥刀朝箫图南劈下。
他的人像猛虎一般有力,他的刀像星星一般闪亮,在屋子里带起一阵凛冽的风。而箫图南甚至都没有站起来,拔凌铎穆尔只看到他眼睛里的一道亮光,在那一瞬间里,箫图南的小臂只是挥动了一下,拔凌铎穆尔仰面倒下了,他的咽喉上插着一把切肉的小刀。
他倒下的时候撞倒了桌子,桌子上的碟子随着他沉重的身躯一起砸在地上,裂成碎片,沾满血迹的羊肉散落四周。其中有一片正好落在拔密扑腿上,隔着裤子还是能感受到那种潮热,就像小时候儿子紧紧抱住自己腿的小手一样潮乎乎的温热。
可贺敦酋长拔密扑眼前一黑,喷出一口血来,晃了晃便倒在地上。
可贺敦部的贵族猛然跳起,道:“你!这是我们部落的世子,是我们酋长唯一的儿子!你就这么看不起我们可贺敦人吗?”
箫图南眼光一寒,拔密扑已经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道:“不得无礼,是他罪有应得,王爷以万金之身,和他公平决斗,还有什么话好说。”
“王爷!”他喘着气道:“可否让老臣回去,臣身体不好,想回去休息了。”
箫图南停了很久,才道:“乌野,送一下酋长,拔凌铎穆尔交给他回去安葬了吧,还有,他抢来的那些财物也赏给可贺敦部。”
拔密扑恭恭敬敬的谢了,由着那个贵族扶着慢慢走出去,一直到出了门很远,那个贵族带着哭腔道:“酋长?世子就这么死了?我们用尽小心,赔尽了笑脸,他还是不留一点情面,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吗?”
拔密扑低声道:“住嘴,你再喊,我们就回不去了!记住,不留下性命来,什么仇也报不成!”这个老人用阴狠的目光死死的看了一眼振业王府,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拔铃铎穆尔私自带兵南下,抢掠了大量粮食财宝回到西瞻,却被箫图南诛杀的消息迅速传开,一时间各部大哗。
拔铃铎穆尔此行斩获颇丰,虽然没有真的几百万的粮食,几百万的银子,但是相较任何一次边境骚扰,这次都算是是肥的很了。大苑军毫无战斗力,叫这几万人冲进去都没有组织过一次像样的抵抗,局面比西瞻人原来料想的还要好的多。面对这样软弱的敌人,这样富饶的土地,箫图南仍然严令不许进犯,甚至不惜杀了可贺敦大酋长的儿子以正军纪,就如同面对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却不让人拿筷子一般,所有人都心痒无比。
西瞻人天生凶悍,他们只佩服英雄,振业王的举动影响了他在西瞻的号召力,一股暗流正在孕育。
却不知在箫图南心里,别说把拔凌铎穆尔一刀杀死,恐怕就是碎尸万段都不解恨!你们这些人知道什么?我现在一点错也不想犯,一点时间也不想浪费!为了区区几十万两银子就坏我大事,拔凌铎穆尔,你真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