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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物是人非 ...

  •   虽没有大操大办,但屋里屋外都是红绸红灯笼,看起来喜庆极了。明日便要办婚礼,今日她该离开了。回头看了一眼住了快一个月的村子,来得时候屋子里大包小包堆得都是独孤影给吃的穿的用的,能留下的她都留下,带了件换洗的衣服,再加上岳恒晒的鱼干和几块干粮和一个水带,便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寻亲之路。
      岳恒送了快十里路,眼见日上三竿,算上回程的时间,他真的该回去了。
      “阿雪,咱们不是说好了,过完年我陪你去找家人,你再等等我,办完婚礼咱就走”
      该怎么说呢,岳恒家一共就两间房,寒江雪来了以后,他将自己房间让出来,自己住在祖母后面的杂物间里,一旦成婚,主屋肯定是新人住,那件小房肯定是要给随嫁过来的女儿方晴住的,就算寒江雪再迟钝也知道避嫌,可岳恒却还没有完成身份的转换。
      “不一样了,阿恒。找不到亲人,我心急如焚,马上就要春暖花开,我真的该走了。你有祖母要照顾,脱不开身,我能理解的”
      “可是……”岳恒欲言又止。光棍多年,突然之间就有媒婆上门,还有这么合适的妻子出现,祖母有了人照顾,还有妻有女,形势逼人之下,根本无从思考,便答应了下来。如今想来,成亲这整件事从头到尾都发展地太快了,到现在他脑子还有些懵。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种事一旦应承,他便与寒江雪再也无缘了。
      寒江雪见四下无人,手覆在他有些跛行的腿上,运行妖力,一眼便看到了筋骨萎缩之处,输入妖力后,眼见那地方迅速地吸收能量快速生长,不多一会儿便长齐了,寒江雪满意地对他笑了笑,“你的腿应该好了,走几步试试?”
      岳恒将信将疑地起身,几十年来如同灌铅一般沉重的腿,突然变得无比轻快,蹦跳自如,寒江雪不过略施小技,困扰他多年的腿便好了,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被人嘲笑是个瘸子,能像其他人一样正常走路了。这种在梦里都不敢想的事,竟然被寒江雪顷刻之间实现了?此时此刻于岳恒而言,复杂地很,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却没有想象中的快乐,因为,他稀里糊涂地放弃了寒江雪。
      “独孤影同我说过,不能在外人面前随便使用妖力,不然会给自己带来灾祸。今日我要离开,正是个机会。”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这样说一定是怕你被坏人利用,最后因为妖力给自己带来灾祸。回去以后,我便说是遇见了一个神医治好的”
      “嗯”
      岳恒一把抱住了她,他的身上有一股混杂着烟草的药味,并不难闻,却让她想起了独孤影身上清新又缠绵的香甜味道,闻后觉得浑身舒服,但很奇怪,她在除独孤影以外的任何人身上都闻不到一样的味道。并不是因为独孤影身上涂抹了什么特殊的东西,也不是清洗衣服的皂荚香,而是他身体里散发的。关于这一点,寒江雪听妖后提起过,妖族无法拒绝心动之人身上散发的味道。
      “阿雪,我不成亲了,本来也不是这么打算的。我和你一起走,天涯海角,我都陪你!”
      “可祖母怎么办呢?”
      一句话让岳恒愣住了,是啊,祖母怎么办呢?人活一世,只要有父母有亲人,便有忠义有责任在,正所谓父母在不远游,更何况祖母还病着,他哪里能潇洒离开呢。
      对祖母是孝,对寒江雪是义。他选不出,答不上来。
      见他身体僵直,寒江雪回抱了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方柔人挺好的,你们会越过越好,以后若是得空,我一定回来看祖母”
      岳恒本来就不善言辞,此刻更是说不出话来,只能放开她,看着她走了。

      如今的雪虽味完全融化,可枝头的嫩芽已冒出尖芽,一派欣欣向荣之势。转身时,眼见无边无垠的广阔天地,寒江雪心里突然觉得莫名地轻松。
      如今独自上路前行,才是她离开妖域以来,真正意义上的独立。
      山一程,水一程,即使风餐露宿,但她的心中有个坚定的信念,她一定要找到自己的亲人,找回自己的身份。
      她不能在一个地方长久逗留,所以只能打点小零工换点食物,按照岳恒那边乡亲提供的线索,又根据依稀的记忆,她在泉州找到了从前住过的村子,但果真同独孤影预料的一样,他们家很早就从那里搬走了,接下来只能去兖州试试运气。在寒江雪一边打听一边问路的探索模式下,赶到兖州城的时候,已是盛夏。即使是盛夏的闷热天气,走在街上的寒江雪也依旧带着密不透风的帷帽,如果要给人做工便用布巾包着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巫师,无他,自从上次染发以后,寒江雪新长出来的头发都是银白的,一般的人见到都会以为她得了什么怪病,有些人会觉得丑,进而嘲笑于她,为了避免麻烦,她只好如此。
      这天她刚搬完大米,得了十个铜板,一口气买了十个大馒头,狼吞虎咽吃到第二个的时候,面前站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儿,咽着口水看着她的馒头。
      那小女孩儿脸上跟涂了黑炭一样脏,头发如同枯草,只有那双眼睛清澈明亮,见她光着脚,连双鞋都没有,可怜兮兮的,寒江雪便动了恻隐之心。
      “你要吃吗?”寒江雪递给她一个馒头。
      小女孩刚想接却发现自己的手脏,便缩了回去,摸了摸咕噜咕噜的肚子说“我不是乞丐,我不饿,是我妹妹身体弱都快饿晕了,姐姐给我一个馒头救她,我可以帮你干活”
      “你也有个妹妹?”
      寒江雪又拿了一个放进嘴里,剩余的全用布包好,全给了她,“我不要你干活,你拿去吧”
      小女孩扑通跪下,将馒头捧在胸前,一脸感动,“小女子名叫李辰安,敢问恩公尊姓大名,来日必定报答!”
      李辰安,她妹妹名叫陈安,真的好巧。寒江雪忍不住上下打量她,这孩子年纪大概十七八岁,只是因为太瘦了,所以显得娇小,她的模样和自己也挺像的。寒江雪越想越激动,越看越觉得像,赶紧站起来将她扶起。
      “我叫陈雪。你妹妹在哪?带我去看看”
      “就在对面的河边”
      “好好好”寒江雪拉住她的胳膊,“走吧!”
      川流不息的街道上突然冲过来好多官兵模样的人,前面锣鼓开道,硬生生从中间开出一条空白道路,李辰安着急去对面,屡次冲撞,搞得官兵非常不耐烦,一把将她推倒在地,来回的人你一脚我一脚将她怀中掉落的馒头踩脏了。眼见那大哥还要对李辰安动手,寒江雪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顺势将他推到,然后起身去扶李辰安。
      李辰安见到救命的馒头被弄脏,急地眼泪刷刷往外冒,当着众人面,突然鬼哭狼嚎闹起来,“大家快来看呐,官兵打人啦!”
      “你这小蹄子,谁打你啦?!话不可乱说啊!”那大哥刚刚也见识到了寒江雪身上的功夫,懂得进退,赶紧澄清。
      李辰安见这大阵仗料定走在队伍最后面最华丽的马车里的人非富即贵,一定不愿意多生事端,搞不好能得些赏银,便瞅准人多的时机闹事,“就是你!你赔我馒头!你赔我馒头!”
      许是她吵闹的声音有些刺耳,最后的马车停了下来,纱帘被掀起一角,微风带来一丝独孤影的气息,寒江雪的身体像是有某种封印被解开一般,浑身发热,她歪过头往里看去,一张脸盘圆润的脸挡住了她的视线,那雍容华贵的女子眉头微皱“何故如此喧闹?”
      “回郡主,好像是官兵粗暴弄坏了一个姑娘的馒头,所以才起了争执”
      “馒头?”那女子嘴角微微一动,“既然她要馒头,你命人赔她一百个馒头……就在这,不吃完不许走!”
      寻常人吃两三个便饱了,就算是饭量大的寒江雪,也最多吃二十个,你让一个小姑娘吃一百个,那不得撑死?!这位身份高贵的郡主,脸看起来国泰民安,可为何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恶毒?
      寒江雪在人间呆了快一年,每到一个地方第一件事就是挣钱,什么跑堂、打杂之类的,什么活都干过,学的第一件事就是说吉祥话,自然也懂得民不与官争的道理,脑子里迅速想了几句好听的话,上前大声说道,“郡主心善仁慈,赐给妹妹馒头,妹妹感恩戴德不已,哪里舍得一次吃完?今年大旱欠收,这街上还有好多饥肠辘辘之人,妹妹斗胆请求郡主,将馒头分些别人,好让城中百姓也感念您的恩德!”
      郡主李君仪本意是要惩罚那个不长眼的碍事之人,没想到又来一个阴阳怪气给她捧高帽的,随心所欲惯了,哪里受得了一个下等人的忤逆?李君仪正准备教训一番,坐在里面的独孤影却开了口,“君仪,不过是些小事,天气燥热,莫要动气坏了好心情”
      真的是独孤影的声音!
      寒江雪头伸地更长,越过李君仪果然见到了独孤影,他也看见了寒江雪,只是眼神闪躲,并不看她。
      寒江雪久别重逢心中自然欢喜地紧,并未多想“独孤影!你怎么在这呀?!我给你写过好多信,你收到了吗?”
      一个人孤独地漂泊大半年,心事无人可说,她太想念他了,此刻心情激动得很,根本不顾及场合,心中仿佛有好多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突然想起过年的时候给他做的红豆香囊,从怀里摸了摸,靠近马车,胳膊从李李君仪的脸和窗户之间的缝隙伸了进去,笑地递给他。
      “我做的,送给你!”
      刚刚搬完米袋,寒江雪绛色的头巾还有胳膊上全是灰,突然伸进来的脏手近在咫尺,着实让李君仪吓了一大跳,这种胆大妄为脑子认不清形势的民妇她这辈子都没有碰见过,立刻呵斥道,“你是哪里来的刁民,晋王也是你这等身份之人能随意攀附的吗?!来人呐,赶快将这刁民拉下去,按大不敬治罪!”
      大不敬乃十恶罪之六,对于大不敬的处罚以斩、绞为主。顷刻之间,这位高贵的郡主就起了两次杀心,实在有些暴戾。
      两边的护卫得令,拔了刀便朝着寒江雪伸进车里的胳膊砍了过来,寒江雪本能要躲,只能收回送东西的胳膊。寒江雪并不想伤害别人,故而只是闪身左右躲开,虽然有好几个护卫举着刀挥舞地热闹,但却未能伤她分毫。
      “郡主,你在京城便有第一悍妇之名,如今初入兖州便喊打喊杀,是想将悍妇之名传播地更远吗?”
      李君仪外公是三朝元老安国公,自小嚣张跋扈惯了,不以为然“哼,我乃皇亲国戚,初入此地便有人敢对本郡主不敬,不来个杀鸡儆猴,不然谁都可以藐视皇威了!”
      “郡主若想做太子妃,就该留个好名声,别说太子不情愿,我那几个兄弟也不敢娶你呀,就算你外公是安国公,也得用好名声过文官那关吧”
      一句话提醒了李君仪,今年正好是三年一度的秀女选拔,除了充盈后宫,另外一个便是借此选拔太子妃,说是选拔太子妃,可如今朝中势力多半都是太后党,故而真正决定朝中局势之人却是远离朝堂的太后。她得了外公的指点,不顾炎热跟着独孤影来兖州就是想在皇祖母面前表现一番,是不应该生事,不然传到皇祖母耳中就不好了,于是挥了挥手,故作大方地说道,“算了,本郡主仁慈,不与这等刁民计较,随便教训几下就是算了”
      护卫的刀实在是太密了,寒江雪只能节节后退,等寒江雪回过神之时,那马车又重新出发了。
      眼见独孤影越走越远,寒江雪朝着他离开的方向一遍一遍喊着他的名字,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人搭理她,正着急之时眼尖发现了走在马车另一边的阿翁,冲他喊道,“阿翁是我呀?!阿翁!”
      阿翁自然是看到他的,可他的目光也没有在她身上有任何停留,转身紧跟着马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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