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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咫尺天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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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天雪地,乡村消息闭塞,整个村子也不过三十几户人家,从村头走向村尾一会儿就走完了。好在每天天不亮寒江雪便和岳恒去山上砍柴,顺便抓些袍子、兔子、小鹿之类的野味,回来晾干等开春以后去卖。
寒江雪很喜欢打猎,一则打到猎物可以换钱给奶奶买药,最重要的是每次打猎她可以连续追过好几个山头,她很喜欢奔跑在白茫茫的天地之间,凌冽的寒风会让人保持清醒,也让他享受追逐的快意。打猎可以让她领略山河壮美,眼观世界之大,而天黑以后她会爬上几十米高的树顶去看星河流转,漫天繁星。
只有回到人间她才深切地感受到,妖域里的那条裂缝里的石洞里那方寸之地是多么地狭小局促。没有生存危机,不会被随时吃掉也不用勾心斗角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天地广阔无边,人的心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自从给奶奶看病的大夫走了以后,寒江雪每日都会去村头等独孤影的信。与独孤影离别的时候,以为自己不过是出个门,想回来见他随时都可见,所以那夜之后,一大早她便和岳恒走了,离别地有些太过匆忙太过轻易。如今生活中发生地每一件小事,都特别想与他分享,特别希望他就在自己身边。
大概这就是想念一个人的感觉吧,很奇怪,有时候好幸福、有时候又觉得好空虚,有时候心底有些凉丝丝地,因为不知道这个人是否也会如我想念他般的这样想过自己。想念一个人,无论在做什么,即使是很认真很专心地在做,却会突然想起和他做过开心的事,还会突然\"扑哧\"地笑了出来。遇到开心的事情事,想到有一天能见到他说与他听,心里也会无限期待再次相遇,但又沮丧不能马上告诉他……
寒江雪只好给他写信,开始每日都写,信里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但乡里乡亲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发生地事说来说去也不过是鸡毛蒜皮,不多日自己写着都觉无趣,于是写信的频率越来越低。等捱过两个个月圆之日以后,寒江雪依然没有得到独孤影那边的任何音信,她也逐渐失去了耐心,开始盘算什么时候启程寻亲去。
这天,寒江雪在隔壁婶子家帮忙熬糖,将发芽的麦子用石磨磨成浆,然后用一口能装好几人的大锅,一次加足了水以后便一遍搅拌一边熬着,直到熬成琥珀色,便可以用筷子弄一团相互缠绕,然后伺机吃掉,做好以后,寒江雪便和小孩们一起蹲在门口吃着现搅的麦芽糖。茫茫白雪中,远远看见一个红点越来越近,一个穿着大红花袄,戴着大红花的媒婆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岳恒家。岳恒如今和奶奶相依为命,媒婆上门必定是给他说亲的。
村里好多比岳恒还小的男子,如今孩子都长得跟自己一样高,能帮忙干活了,他这种千年老光棍,难怪家里着急。
“雪姐姐,你不是阿恒伯伯的媳妇吗?为何媒婆还要给他说新媳妇呀?”蹲在左边的小胖一边舔着糖一边问她。
“哎呀,你真笨!我阿爹说,男子可以娶好几个媳妇,这说明大伯又要娶个新媳妇了!”蹲在右边的小阿娇说。
“大伯家穷地连床棉被都没有,哪家倒霉姑娘能看上他呀?”蹲在她面前的小汤同情地看着寒江雪,“雪姐姐,你真倒霉!你不嫌弃大伯穷,他倒还敢朝三暮四找不三不四的女人,要不你休了他嫁给我吧”
这小孩儿平时都从哪听的这些话呀?寒江雪有些哭笑不得,又不知如何解释,只好逗他们,“要是阿恒伯伯真的娶媳妇,你们就可以吃席啦,听说吃席有大肉(肥肉铺在红薯、芋头之类的食物上面)、蒸鱼、蒸肉还有烧鸡哦……”
一听见有好吃的,一个个齐刷刷将手里的糖又舔了舔,笑地无比期待。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后,媒婆便笑嘻嘻地离开了,也不知结果如何。寒江雪有些好奇,便回了家想问问情况。
“阿恒,其实在祖母看来,阿雪才是最适合你的。你和阿雪从小就认识,她一点也不嫌弃你的外貌,虽然吃地多,但她力气大,有她帮忙,今年打获的猎物比你往年多好多倍,这么漂亮又能干、心地善良的姑娘你去哪里找?如今阿雪举目无亲,孤苦无依,只能住在咱们家,我看啊,阿雪挺喜欢你的,要是你向她提亲,她会答应的。你何苦另外找其他姑娘呢?”
“祖母……”岳恒说话声音有些颤抖,“咱们家徒四壁,穷困潦倒,孙儿常年要四处奔波讨生活,您的身体又需要人在身边照顾,若是嫁给我,便一年四季日日都要围着这锅碗瓢盆,里里外外忙活,日日奔忙辛苦,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阿雪……正因为阿雪太好了,我配不上她……我不能让她陪我过这样的日子。反正这个媒婆说媒不要钱,若是真的有姑娘不嫌弃答应嫁给我,不管她是什么样子,我一定用一辈子对她好”
“唉~~”祖母抬头看了看这用泥糊的墙,无奈地摇摇头,“若是老身早点去死,就不用拖累你了!”
“您别这样想,您活着一天,孙儿便有家人,生活还有希望,若您不在,孙儿当真活着没有任何奔头了。您就是我的支柱,所以您一定要好起来,将来若我有了孩子,还指望您来带呢!”
“哎,好好好,祖母一定好好的。不过这说亲之事,你该如何与阿雪说呀?”
祖母以为这两人互相喜欢,所以心里遗憾地很。
“什么说亲的事呀?”寒江雪听了许久,终于找准时机,推开而入,笑地懵懂,“听小胖说,刚刚有媒婆来咱们家给你说亲,阿恒,你是看上谁了吗?”
“他看上别人有什么用?!别人也不一定能看上他呀!”祖母调侃道,“媒婆说十里八乡里是有一个带孩子的寡妇,一个老姑娘还有一个被人退亲的,正月里要走亲戚,正好让他去走动走动,若有一家能看上他,便可摆酒了”
这种相亲的方法,仿佛是将岳恒摆在案板上任人挑选的青菜,让寒江雪非常不适,“祖母,既然是相看,也该问问阿恒的心意,就不能只让别人挑阿恒。若是他上门,人家对他无意,岂不尴尬?既然是过年串门,女方和男方都一起去长辈家串门,顺便相看,合不合眼走后再说不是更合适吗?”
岳恒在十里乡亲是出了名的光棍,他若有资格挑还用等到今日吗?祖母只当是寒江雪情人眼里出西施,但又觉得她的提议也算全了自家的面子,点了点头,“嗯,阿雪的建议甚好,那老身让隔壁家二婶与叔公说一下,就照这么办”
毕竟是给自己唯一的朋友找媳妇。寒江雪非常地上心,每次都陪着去帮忙相看,比来比去,还是那家带着孩子的寡妇最好,寡妇名叫方柔,早年和丈夫生了一个女儿,因为一直被嫌弃没有生儿子在婆家过得很不如意,后来丈夫外出,喝多了不慎摔下山重伤后躺在床上一年病死了,期间方柔一直用心照顾丈夫,但丈夫一死,婆家便将她赶出了家门。方柔娘家家贫,所以希望她能再嫁。寒江雪见方柔长地眉清目秀又是个心地善良之人,岳恒也有意,一听说人家也看上了岳恒,便一大早拜访方家,带着她来到集市,要给方柔置办嫁妆。
“阿雪妹妹,哪有小姑给嫂子置办嫁妆的道理呀?”方柔带着女儿一边吃着热腾腾的豆腐脑,一边语气温柔地问到。
也许是自己看起来年纪小,所以让他们有些误会了。
“我比阿恒还大三天呢,不是小姑子”寒江雪澄清道,“我们从小就是朋友,只是在他家里暂住几天,等你们成亲,我便走了”
“应该叫大姑子!”方柔女儿方晴喊道。
“是嘛是嘛”寒江雪一边吹着豆腐脑一边说道,“我家那边的风俗就是要给新娘子准备嫁妆的,我是长辈,自然不能没了礼数的”
“姑奶奶!嫁妆男方出,那彩礼呢,也是姑奶奶给吗?”方晴瞪大眼睛问到。
“彩礼是你爹出!”
“他还不是我爹呢!”方晴突然放下了勺子,有些气鼓鼓的。
“那叫恒伯伯可以吧”小孩子自有自己的坚持,寒江雪并不勉强,对方柔笑了笑,“阿恒是个好人,又老实又善良。上天对他不薄,让他遇到了你,让他能有一个自己的家。我只希望以后你们能过地幸福”
自己娘家只当自己是个累赘,本来只想让女儿好过一些,心不甘情不愿地随便答应了下来,没想到却遇到个好人家,人还没嫁就有这么好的姑姐,真的是上天垂怜。方柔心生感动,点了点头,“只要他待我女儿好,我自然也会好好顾着家里”
虽然二人全无情谊,但都是善良之人,日后也能过地相敬如宾吧。我以后也会因为生活所迫,情势需要,和一个都不怎么熟悉的人成亲,然后一起生活,生儿育女吗?若是可以,谁不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呢?
但这总归是岳恒自己的选择,她又能做什么呢?这种时候,寒江雪总是格外想念独孤影。这里什么都好,豆花很好吃,也有很多开心的事,只是他不在自己身边。
独孤影给的一百两很快被花完了,寒江雪想拿着独孤影的私印去取钱,奈何这小镇连个钱庄都没有,嫁妆置办只能到此为止。花光了独孤影的钱,寒江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听方柔说女子对男子表达相思,可以送相思豆或者香囊,如此,在筹办阿恒婚礼忙完之后的夜里,她便有了熬夜的理由,想他的时候,就挑灯学着做自己红豆香囊。
十几年不拿针线,虽然很麻烦,很繁琐还总是扎手,好在她有了方柔这个好师父,学起来也挺快的。日后多少个夜里,每当她在枕边摸到自己做的红豆香囊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好厉害,第一,笨拙的自己竟然可以做出这么漂亮的东西,第二,事情再麻烦再耗时间,她的心里竟没有一丝不情愿与不耐烦,甚至还很享受挑战的过程。这大概就是喜欢一个人的快乐之处吧,你会心甘情愿地为他做很多事情,你会忍不住提升自己,你会很享受喜欢一个人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