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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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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意阑没有掺和进他们极其孩子气的“斗争”,只是再次浏览了一下锅底和菜品,在服务生过来的时候低声嘱咐了些什么,将单子递给了人家。
远处的宋二是叫嚣得最厉害的一个,因为他父母一个是川城的一个是渝城的,平常吃个米线辣椒都能放上半碗。
“陈哥,”宋二眼巴巴地凑过来看,“一个鸭掌锅一个大骨头锅嘛,都要爆辣的嘞,不然一点意思都没得。”
剩下的人都笑了:“我们可不会输给你,你可别给你家乡人丢脸。”
“咦,咋可能嘛——”
他跟旁边几个人扭打在一起,笑嘻嘻的。
唯独迟鹤的脸色有些变了,越来越僵。
闻到从隔壁桌传来的辣椒味他都觉得呛,真要是他们桌也是爆辣锅,他今天也就别想着吃一口了。
可是——
少年的面子大过天。
迟鹤紧紧地捏了一下手掌,在心中操了一声。
他的神色淡然、唇紧绷着,看不出半分异样。
“鸭掌点了爆辣的,”陈意阑忽然开口,“骨头锅点了微辣的。”
“微辣?!”几人诧异。
迟鹤的耳朵尖更是微微一动,他的身体略微往后仰了一些,靠在椅背上。
借着这个姿势,他的眼神情不自禁地乱飘,落在了陈意阑搭在桌子上、修长白皙的手上。
“嗯。”
陈意阑的指尖点了点桌面,轻声说:“服务生说这骨头汤可以喝。稍微辣一点就行了。”
既然他都发话了,而且知道了这骨头汤可以喝,众人自然是一些异议都没有,即刻就开始去冰柜里拿饮料、去小料台打调料。
这家火锅店的动作很快,众人去拿了些西瓜回来的功夫,锅都咕嘟咕嘟地冒泡了。
那只白皙的手也慢慢地从桌上抬起,渐渐地挪到了椅背上,正对着迟鹤。
迟鹤一怔,猛然回神。
“锅开了,”陈意阑说,“吃什么?”
迟鹤有些别扭地收回了目光,扫了一眼桌上红彤彤的菜品,低声说了一句:“不吃鸭掌。”
几个五大三粗的男生都开始吆喝着先捞锅底再下东西了。
陈意阑微微挺直了一些身子,拿了漏勺来,捞了骨头出来,放到了迟鹤的碗里。
陈意阑向来都没有先给自己捞好处、捞东西的习惯,给自己身侧的迟鹤捞过骨头,又替另一边的吕一拿。
都不动声色地照顾完之后,他才替自己拿了一块小一些的。
还没来得及蘸一些调料,他就感觉从自己的身侧传来了一阵压抑着的剧烈咳嗽声。
“咳咳……”
陈意阑扭头,目光微凝。
迟鹤碗里的那块大骨头上的肉只消失了一点——充其量受了点皮外伤,被煨得极烂的骨头雪白,只有一些零星的红色辣椒在点缀,都没什么呛味。
而迟鹤本人整张脸都有些涨红了,手紧紧地抓着筷子,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要折断了的感觉。
“……咳咳咳!!”
“不够辣,再加点!”宋二手里拿着爆辣的鸭爪,啃得快活,“怎么了陈哥,什么声音?你看啥呢?”
在宋二转过头的一瞬间,迟鹤猛地低头,上半身略微趴在了陈意阑的腿上。
陈意阑:“……”
他的腿被正在咳嗽的迟鹤拍了一下。
“……没事。”陈意阑淡声说,“迟鹤捡东西。”
宋二怔愣了一下,眼神往下。
迟鹤确实低着头在地上寻找着些什么东西似的,几乎半靠在陈意阑的腿上,这动作还怪和谐的。
“哦哦哦这样啊,”宋二又抬起头看了一眼迟鹤的碗里,“我鸟哥怎么就吃了个骨头,我来——”
“爆辣的鸭爪!爆辣的肥牛!”他得意极了,“怎么样?鸟哥,别谢我。”
说罢,他终于看到“捡东西”的迟鹤慢慢地从桌下探出了半个身子来,脸色极其难看,跟被人欠了一百八十万似的。
“怎么了鸟哥?”宋二吃惊。
“……没事,”迟鹤咬牙切齿道,“谢谢你。”
谢谢你全家。
宋二还以为自己被夸了呢,高高兴兴地坐下就开始啃鸭爪了。
留下了一个面对着碗里爆辣食物的迟鹤,神色极其凝重。
在用筷子夹起鸭爪的时候,他似乎还听到了身旁陈意阑一声短促至极的低吟,好像有些无奈似的。
张口之前,迟鹤忽然瞥到自己的身前被推了一碗水过来。
陈意阑平静地说:“涮。”
“……”
迟鹤的目光狠狠地颤了一下。
他像是被火舌燎到手指一样,先是急促地放下筷子,又是匆匆拿起,将鸭爪在水里过了好几遍,然后才送进了嘴里。
辣。还是辣。
不是都已经过过水了吗?怎么还是那么辣!
“不行,”迟鹤压低了声音,感觉一股热气顺着从脖颈攀升到了自己的眼尾,“我吃不了。”
这种听上去很废物的事情他不好意思大声说。
只能紧紧地凑到陈意阑的耳畔,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喷薄的热气洒在他的下颌。
迟鹤整个人都滚烫滚烫的。
连眸里都含了些许的晶亮。
陈意阑大概是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给我。”
碗往前推了一点,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
迟鹤有点结巴了,大脑“嗡”一下充血,他有点茫然地开口:“什、什么?”
“吃不了给我,”陈意阑的神色并没有什么波动,声音说的并不大,“怎么了?”
耳畔的这帮葫芦娃实在是太吵了,都妨碍迟鹤再确认一次陈意阑说的话,他现在都想把这帮家伙揉成一团统统扔这爆辣锅里去。
空调的冷气和火锅的热气扑面而来,终于将迟鹤给唤醒。
“没怎么。”迟鹤小声说,“……给你。”
他眼神有点探寻,紧紧咬着下唇,就连声音都是不稳的。
感觉螺旋桨尾巴下一秒就要旋起来了。
陈意阑毫无芥蒂地接过去了。
他单眼皮垂下,眼尾的那颗小痣淡漠,在朦胧的雾气里显得格外勾人;鼻梁尖有一点点薄薄的汗,下面的唇有些潮红,略微张开。
东西咽下去之后,被辣红的舌尖才会伸出来一点点,微微舔一下唇瓣。
迟鹤看呆了。
“爷爷”孙新抬头的时候,就望到迟鹤这一副怪怪的样子。
“鸟哥,”他有些茫然,“你脸怎么那么红啊!”
迟鹤一噎,连忙反驳:“……没有!”
“没有吗?”
孙新来不及说话,他也被辣的有点够呛,伸手将自己碗里那个实在是吃不掉的肉给夹到调料碗里,隔着人站起身,转到了陈意阑的面前。
“那应该是我看错了。”
孙新松开手拿饮料猛灌:“不行了,我真吃不了了,我认怂。哥,我没吃过。”
陈意阑“嗯”了一声,将那调料碗接过来了。
跟刚刚吃迟鹤剩下的东西一样,他没什么介意的意思,垂眸吃的很认真。
迟鹤忍不住略微睁大了眼睛,亮晶晶的眸被雾气给熏得微红。
“妈呀,”孙新吓了一跳,“确实是我看错了,鸟哥,你现在脸怎么变绿了?”
迟鹤:“……”
迟鹤粗声粗气呛道:“没事!”
陈意阑微顿,抬头扫了他一眼。
没太懂为什么迟鹤这副气鼓鼓的表情。
他向来都舍不得浪费,不管是钱还是生活用品之类的东西,从小时候就是,一般都是陈璇珊吃不掉的东西给他吃,陈璇珊不用的包给他用。
他也不觉得有什么,这似乎都已经成为了他人生的一部分了。
到高中的时候也是。
相处两年,他才跟经常来问他问题的孙新熟络一些;某次孙新鼓起勇气请他一块去食堂吃饭,打了套餐却没吃某个菜。
他是真的看不下去浪费,那算是他难得跟同学关系那么近的时候了。
他安安静静地将东西吃完,想到什么似的,打算站起身去拿东西,刚扭头,就被一只长腿拦住了去路。
迟鹤低着头,故意将长腿耷在外面,低声开口:“你……”
陈意阑:“?”
迟鹤:“你没有洁癖?”
“你说呢?”
陈意阑淡声拨开了迟鹤的腿:“没。”
三言两语就将迟鹤给噎住了。
他收回了手,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有些控制不住地揉了一把自己的红发。
迟鹤从小就被教育要分餐制,从不跟别人分食物吃。
所以他听到陈意阑说“给我”的时候,他都呆了。
说来奇怪,迟鹤一点都不觉得恶心或者不爽,反而有种莫名其妙的欣喜,在他的脑海中缓缓地攀升,在看到陈意阑吃东西的瞬间达到顶峰。
原来这个人不嫌弃我。
可是,迟鹤正在高兴,就发现个二百五孙新也把自己吃不了的辣鸭爪带着调料送到陈意阑面前。
陈意阑居然也吃了。
他单纯就是没有洁癖而已。
迟鹤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不高兴了,烦的很,本来看到这些辣得红彤彤的东西他就一点食欲都没有!现在更是整个胃都在翻涌。
沉着脸在座位上坐了半晌,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大麦茶,迟鹤有点烦躁。
再次拿杯子准备倒水的时候,却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止住了。
“喝。”
陈意阑放下了手里的银耳汤和小米粥,垂下眼皮:
“你不是吃不了辣么?”
“……”
操了。
迟鹤回过神,唇角已经不由自主地提起来了。
失策,他怎么又被陈意阑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