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君，请接受我纸做的青春》常山渐青

165、体检报告来了

　　11月下旬的某一天早上，我刚刚走进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坐下喘一口气呢，Y君就笑眯眯地轻声告诉我，看他那个表情就好像他买彩票侥幸中了个末等奖一样：“李雪，恁嫂子前一阵子在家里亲手做了一些腊肠，不小心做多了，然后我们家又吃不了，所以她就让我给你带一些尝尝，你可别嫌孬啊——”
　　“啊？”我异常惊喜地回应道，满脸都是兴奋的光彩。
　　“这是什么节奏？”我不禁心说
　　“是幸福来敲门吗？”我心想。
　　“东西就放在你的桌子底下了，等回头下班的时候你拿走吧，里面一共两种口味，辣的和不辣的，也不知道你喜欢吃哪种——”他接下来又微笑着补充道，并且在无形当中散发出一副赠人玫瑰手留余香的温馨意味，尽管他实际上并不想表现出这种较为寻常和普通的姿态和样子，因为他肯定会觉得这根本就是一件芝麻粒大的小事，压根就不值得多说什么，更不值得我专门道谢。清楚地记住别人给予自己的，彻底忘掉自己给予别人的，这是一贯的做人信条和社交原则，我非常清楚这一点，并且知道一直以来他都坚持得很好。
　　“嗯，谢谢嫂子，谢谢你——”我连忙激动地说道，并且一边说着一边将我戴着的白色N95口罩迅速地摘下来。
　　他冲我简单地笑了笑，然后就没再多说话，我以为他也许是担心周坤和牛海突然进来，因为这个点正是大家该上班的点。
　　“其实我还是挺喜欢吃腊肠的，就是平时舍不得买。”激动之余我不小心把大实话说了出来，话一出口我就觉得不大对头了，然后脸庞一下子就红了，发烫了，强烈的悔恨之意一下子就顶上头了。
　　“越是好吃的东西越要推后再吃，越是美好而强烈的欲望越要延迟满足，与此同时呢，还要把心理预期适当地降低一些，这才是做人的真谛啊，这才是幸福的源泉啊。”他乐呵呵地说道，虽然讲的都是一些富含哲理的金玉良言，但是却没有丝毫说教的意味，因此我接受起来就感觉颇为顺当和舒服。
　　大约几分钟之后，周坤和牛海就相继到来了。
　　非常值得庆幸的是，在这两位性情完全迥异的先生正常到来之前我和Y君就已经特别正式地停止谈话了，而不是我们俩正兴高采烈地旁若无人地大聊特聊着呢，人家直接推门就进来了，然后我们俩就好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偷事被人家逮了个正着一样。端庄、大方、坦荡、无私，这些优秀的品格和境界都是我的一贯追求和向往，也是Y君多年以来一直都努力寻求和竭力靠近的东西，在一点上我们两个人绝对是志同道合、意气相投的，从来都没有什么二心。
　　不好意思，我有点自夸了，同时把Y君也给带进来了。
　　不过，至少我说的是一部分实话。
　　至于剩下的那一部分呢，也不是假话。
　　要么说实话，要么保持沉默，我非常赞同这句话。
　　Y君更是把这句话几乎都当成了他的座右铭。
　　等大家和平常一样都正点到齐了，屋里的人在礼貌性地互相之间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得开工干活了，然后接下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一切照旧。我觉得这其中唯一值得记录一下的事情大概就是，我们几个人的体检报告在10点左右被办公室的小姑娘给送过来了。我的体检报告上面一切指标都很正常，没有一项是不合格，和我刚入职的时候统一检查的结果几乎没什么区别，所有的纸面上看不见一个向上或向下的小剪头，所以我在大致地扫视了一遍之后，就把这份报告随手扔进桌子中间的抽屉里了，大概率以后我也不会再看它了。
　　Y君和别人一样当然也把自己的体检报告翻看了一遍，他比我看得要仔细多了，毕竟他的年龄在这个屋里要偏大一些，报告上或许有一些指标会偏低或者偏高，这都是很平常的事情，谁都能理解的。我趁着他低头看报告的空虚悄悄地观察了他几次，我发现他的表情在整个看报告的过程中好像闪过一两次轻微的起伏，尽管他把自己的心思掩饰得很好，但是我依然敏锐地探寻到了其中的些许变化，一些在我看来应该是不同寻常的变化。
　　“呦，我的脂肪肝竟然变成轻度的了。”就在我努力地猜测着Y君的心思时，周坤喜笑颜开地咋呼道，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这说明你天天跑步起作用了呗。”Y君抬头笑道。
　　“只不过我没想到变化会这么明显，这么快……”周坤听后继续兴奋地说道，一说起来就有点刹不住车了。然后他就把自己如何因为得了中度脂肪肝而下定决心转变心态，调整饮食，一早一晚坚持跑步等等琐事都“哗哗哗”地摆了出来，搞得整个房间立时就热闹了起来，到处都是一副浓浓的一时半会很难化开的人间烟火气。
　　在“呱啦、呱啦”地说了好大一会子之后，他又意识到也该关心一下身边同事们的健康状况了，于是在例行称呼了Y君一声之后他便较为直接问道，显得和对方的关系相当到位，根本就用不着多想什么繁文缛节那一套：“这回你的情况怎么样？”
　　“嗯，整体来看还算可以吧，除了超声检查提示有一点颈部斑块之外，别的也没什么大毛病，还是去年的样子。”Y君听后淡淡地说道，嘴角依然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我强烈地感觉到他这份浅浅的微笑里似乎夹杂了一抹隐隐的敷衍和应付之意，亦即他现在的心思好像并未像从前一样停留在周坤所提出来的问题上，他心底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尽快考虑和安排，他不想被周围的一切打扰了。
　　“噢，没什么事，根本不用过于担心，这个情况其实很正常，而且在体检当中也比较常见，光我知道的，咱单位就有好多人都查出来颈部有斑块，差不多40岁以上的人都有，特别是男的，占的比例好像要多一些。其实只要斑块的面积不是太大，数量不是太多，那就没什么大问题，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周坤听后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一看就是对这个问题比较有研究，也很有心得，估计他以前也没少从网络上搜索和查阅这个事情。
　　“嗯，应该是，我听说过这个意思——”Y君说道。
　　不用周坤现场搞什么医学科普，其实有些基本的体检常识我也略微知道一些，你像颈部斑块了，甲状腺结节了，窦性心律不齐了，中轻度的脂肪肝了，前列腺钙化了，宫颈糜烂了等等，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只是一种很正常的生理现象，严格来讲也谈不上是什么重大疾病，平时只要适当地注意观察和监测其症状变化，定期参加体检，日常生活中注意加强保养就是了，完全不用如临大敌一般吓得要命。
　　后来的事情就用不着再多说什么了，大家又随口聊了几句与之相关的闲话后就各自忙活各自的事情了，毕竟这个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估计年年也都是那么回事罢了。
　　下午下班的时候我装作手头的活很忙的样子刻意晚走了一会，因为我要等周坤和牛海确实走了之后，再从桌子下面拿出来Y君好心送给我的腊肠，再怎么着那也是一个好大的乳白色的塑料袋子呀，外人看着还是比较显眼的，我还是注意点比较好，呵呵。
　　“嗯，不错，果真是一个新时代的好男人，有一条金科玉律般的行为原则他不仅把握得极其精准，而且执行得也非常很到位，那就是给除了媳妇之外的异性送东西的最大前提就是，一定要得到老婆大人的亲自授意或安排，一定要得到老婆大人的明确允许或批准，而不是胆大包天地在背地里自作主张，或者怀着万分侥幸心理偷偷地搞小动作，同时还沾沾自喜地以为自己玩的那点花招绝对不会被人识破和揭穿都，自己耍的小小手段肯定是天衣无缝和完美无缺的……”我怀着一股子丰沛至极的愉悦之情暗暗地想着，并且由衷地觉得一直在我身边若隐若现的姚大夫确实是一位天下难找的好女人，Y君能够有机缘娶到她真是他一生的幸福和骄傲。
　　依旧是心照不宣，送我腊肠的人也没有按时下班。
　　“哎，你刚才笑什么呢？”他开口问道。
　　“我？”我呵呵笑道，一副傻傻的样子，同时将“欲盖弥彰”这个成语的典型表现现场演给他看了，希望他能够喜欢，尽管我只是临时现起意，要和他兜个微型的小圈子，“没笑什么呀！”
　　“撒谎。”他将略带油迹的脸庞一紧，对我说道。
　　“哦，是这样的，我刚才想起了周坤上午说过的一句话，觉得特别有意思，所以就笑了。”见他有点着急，我就如实相告了。
　　“什么话？”他继续追击道。
　　“哎呀，就是那句话啊，他当时挠着头说，哦，我把这个茬给忘了，嫂子是内科专家——”我学着周坤当时的样子说道。
　　“噢，是这句话啊。”他道，抿嘴开心地笑了。
　　“有意思吧？”我乐呵呵地提醒道。
　　“嗯，你要是觉得有意思，那就有意思呗。”他歪着头说道，好像我现在的表现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一样。
　　“算了，不说这个事情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再提起来就有点炒冷饭的意味了。”我噘着嘴说道，心中已然有些不满的情绪了，我觉得他好像一下子变得有点乏味和无聊了，不怎么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