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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一言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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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比唱得好听,打磨,自己,这块,璞玉。
当她三岁小孩呢?
郑老师只想用这块鱼饵,把自己钓到那位张总的面前。
这就是她的所谓“打磨”。
目的达到后,只需要随便给个理由,C位还是徐婷莹的,她不过就是白白地招人恨了一场,想攀高枝,摔得狗啃泥。
——像她这样,有些姿色,又穷困潦倒的年轻女子,就像一块滴油肥肉,兀鹫们不啃白不啃,那是正常不过。
啃到只剩下骨头,随便丢在泥泞里。
这种事,每天都在各个角落发生。
钱,色,欲-望。
【隔壁男:年终奖发了三万八,跟老婆少说一万,存私房钱,去了次高档桑拿场,爽,值了!】
【楼下笑呵呵总是跟妻子手牵手散步的大叔:拆迁分了五百万,死黄脸婆都耷拉成那样了,找个由头跟她离了,找个年轻水灵胸脯大的;】
【美甲店漂亮女店主:吗的,那死老头子才给那么一点钱,下次可再不陪他白睡……】
【激情洋溢地宣讲自己最新课题成果的教授:这破玩意儿有什么价值?根本赚不了钱,不过反正也是我那几个傻帽学生做的,署了我的名,拿到的扶持经费刚好买辆新车,分给他们一点零头就行……】
那个桑珊脖子上的坠子,是偷来的。
自己能很轻易看到她在一场布置得梦幻得很,全是玫瑰和心形气球,所谓的“闺蜜局”上到处敬酒,趁对方醉酒,迅速取下一个浑身大牌的女孩脖子上的限量款项链,悄没声息,揣进自己的小包包。
暴发户家的女儿为什么要偷东西,周凉不知道,也不感兴趣。
她在太多人的眼睛里看到过企图和欲望,不能说出口的秘密,可每看一次,还是叫她犯恶心。
这世上两件不能直视的东西,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不要看,不要看。
离他们远一点。
她面临更大的现实问题:今天大概是彻底得罪了郑华容。
郑华容会怎么做?给自己小鞋穿?还是想办法把她开除出队?
她不够了解郑华容,但她了解人性。
可惜她不认识顾家人,没有后台。
如果她认识顾家人……到底怎么样才能认识顾家的人?
顾扬舟,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手机弹出一条本市新闻:
“上午8点45分,在南台区南招街和解放东街路口,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一辆跑车追尾一辆SUV车,致使SUV车司机受轻伤,造成车流拥堵,事故视频如下……”
周凉厌恶地皱起眉,南招街和解放东街路口,视频里车呈蓝紫色,车速如闪电,就是那辆差点送走她的疯批跑车。
即使撞了人后,依旧悠闲地停在路当中,隐约看见驾驶座上的人开了半扇窗,根本懒得下车,嚣张得很。
幸好那被撞的只是轻伤。
评论区像过节,热闹得很。
1L:这车我知道,整天发疯飙车,上回凌晨三点还在我楼下玩漂移,漂你妹吵死个人,爷爷我伸出头就问候他祖宗……
2L:开这种车的人怕你骂?洗洗睡吧!
4L:我扫过一眼,是个年轻男的,一看就不务正业,那横得就像京城是他家似的!还载过好多网红,大老远一股香水味!不知道是哪家阔少?
6L明显是个女生的回复:我也见过,帅到离谱,碾压不少明星哦!
立刻遭到围攻:
7L:你们这些小仙女,三观跟着五官走,怎么的,还想被丫撞啊?
10L:还不就是看人家有钱?裤子都恨不得tuo了吧?
11L又是那女生:喂我说事实而已,你们这就破防了?普信男……
真无聊。
人们仇富,又爱钱。
恨得是富的那个人,竟然不是自己。
微信突然震动。
“下次约你学校附近,咱们喝奶茶?”
是何恋。
周凉怔住。
还以为,这个娇生惯养的本地女孩儿已经明了,她们的差距判若云泥。
“好不好?你喜欢喝什么口味的呀?”
她眼眶微热。
是的,一开始她是有意想要跟何恋成为“朋友”,说不定以后日子会好过些。
只是,后来她改变主意了。
像何恋这样的女孩,没有要掩藏的过去,没有不能见光的秘密,没有愧疚,没有罪恶。
她幸福而坦荡地活在阳光下。
——自己这样自私、冷淡、铁石心肠的人,真的配做她的朋友吗?
“到时候再看吧。”她敷衍,可何恋似乎觉得她是同意了:
“太好啦!等你有空,我带你去老京城人才知道的好玩的地方玩儿!”
“哦。”
“嘻嘻,好期待!对了,八卦一下,你有男朋友吗?”
周凉很讨厌别人问自己私事,但何恋竟然令她无法动怒。
“如果你不想回答,没问题,我多嘴了,你可别生气呀,嘻嘻!”
她手指屈了屈:
“我没有。”
“怎么可能?你这样的大美女,一定是男生心中的冰雪女神!你喜欢什么类型呀?我好多发小都是不错的男生呢,看看有没有你想认识的?”
“我有喜欢的人了。”
“哇,他是做什么的呀?你喜欢的人,一定很优秀。”
她骄傲地笑起来,像孩子展示最得意的珍宝。
“刑警。”
笔挺的制服线条,坚毅如铁的眼神,淡静的冷香,清冽的苔原,却燃烧着正义的火焰。
这个世界上最硬朗,也是最温柔的侧颜。
她的警察叔叔。
“好厉害,一定很帅吧!祝你早点跟他在一起~加油哦!!!”
好多小心心,粉红色,蔓延到了周凉的眼眶。
“他死了。”
人们说,最亲近的人离去,是一场下不完的雨。
十一年了,她还没走出来那一场潮湿。
摇了摇头,她删掉了这三个字。
换成了两个字。
“谢谢。”
***
几日后。
地铁1号线在黑暗的隧道里行驶,老旧的线路,撞击轨道,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即使室外朔风雪粒子,女孩子们依旧穿着短裙或者长款毛衣,露出大半条修长紧致的腿。
周凉从学校回出租屋,一身羽绒服包裹得严严实实,还带白色冷帽,挡住了大半个脸,斜斜倚靠在地铁交界处,她喜欢站在这个位置,就不用去对这任何人的眼神。
她喜欢坐地铁,就像在赴一场约会。
“叮。”手机邮箱弹出一条新邮件提示。
“很遗憾地通知您,您申请顾氏集团企业宣传部2023年度实习生计划未通过,请您下次努力。——顾氏集团人事办公室。”
心骤然蒙上一层灰。
顾氏一向积极补充年轻血液,若干部门都面向在校生开展实习plan,特别优秀的毕业后可直接转正。从开学起她就坚持不懈向各个部门投递简历,足足申请了三次,但每一次都在第一环节就被刷下来。
她是985硕士,英文上佳,也有相关经验,她不相信自己的履历有那么差。
“本站,将军庙站,请到站的乘客有序下车。”
黑压压的人群迅速涌入,这个站曾经落寞,可如今地面上建了巨大的购物中心,设有室内滑雪场,今非昔比。
周凉暂时压下心头的失落,在心里轻轻低语:
“叔叔,我来啦。”
***
十二年前,就是他带着她,坐着一号线,从这个地铁口出来的。
那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坐地铁,一路上她一直紧紧扯着他的衣角,把他挺括的风衣揉成一片皱了的树叶。
“警察叔叔。”
小丫头的声音轻如蚊鸣。
“嗯?”
他弯下腰,漂亮的下颌线条,虽然刮过,但又隐现微微淡青色的肌肤,令她胸口像有只小兔子扑通扑通,心慌意乱。
“怎么了?”
“这车在地底下跑了这么远,是不是……很贵啊?”
他笑起来,眼角微弯,像两只小鱼儿。
她舔了舔嘴唇,补充道:
“我到时候把地铁票钱,还有这双鞋的钱,一起还你!”
雪白崭新的儿童凉鞋,露出十个小小的脚趾头。
她被那位壮硕妇人推搡在地,一只千层底布鞋掉入了下水道口,已被冲走。
他背着她去最近的商场,买了这双鞋,没有过多复杂的装饰,只点缀着一朵毛茸茸的小雪花。
他摇了摇头:“不用跟叔叔算这么清楚。”
“那不行,奶奶说的,不能随便用别人的东西,更不能乱花别人的钱。”她执拗起来。
他的眸色像骏马的眼睛:“保护你这样的小朋友,是叔叔的工作。记住,不需要跟叔叔算钱,不然叔叔生气了。”
“叔叔。”她尽量把声音放高一点,显得像个大人,“你叫什么名字呀?礼尚往来,我告诉了你我的名字,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吶!”
其实,她知道。
她骗他的!
在他打开警官证的那瞬间就飞快看到了,但她还是想听他自己说出来。
他略微犹豫,她的角度只能勉强看见他的下颌顿了顿,可能在思考是否需要说那么多。
毕竟,她只是他的工作之一。
“我叫江栩。”
嘻嘻,得逞了!
她冲着他伸出小手:“你好,江栩叔叔,很高兴认识——”
“很高兴今天认识你,小周凉。”
他的手可真大,手心干燥,几乎把她小手稳稳当当包在里头。
后来,每次坐地铁的时候,她都会想起那双大手握住小手,稳稳包住,像是他们两人一个甜蜜的小秘密。
今天,是江栩和周凉认识的第4300天,也是江栩离去的第3936天。
她已经快长到认识他时,他的年纪。
***
“地铁即将开动,请各位乘客坐好扶稳。”
陡然一种强烈的不安包围了她。
似乎有人在注视她,还和平日里那些肆无忌惮或者鬼祟偷瞄的男性目光不大一样。
是从刚才将军庙上车时,开始有的。
她脊背发凉,在冷帽之下抬起目光,默默地环顾了一圈,但刚才实在上了太多人,她看不清楚。
周凉的个子在南方姑娘中算还不错的,但到了北方就不够看了,动不动一米八几的壮硕大老爷们,她只看到许许多多男人的肩膀和耳朵。
还有两个站,她就要下车了。
她稍放下心,打开手机蓝牙,戴上无线耳机,准备听会儿音乐,但不知为何,总是连不上。
眼眸突然顿住了。
一行小字浮现在蓝牙“其他设备”里。
【折尽向南枝】
地铁猛地一个急刹车,人们踉跄地骂骂咧咧:
“他奶奶的,要摔死人哪!”
“喂,赶时间,要下车啊!”
一片混乱后,广播响起:
“突发情况,紧急停车,请各位乘客耐心等待。”
“等待个毛线啊!老娘要下车!”
外头乱哄哄的,有人议论:
“有人掉进轨道了。”
“哟,多危险哪!这地铁工作人员咋看的!”
“不是掉,好像是自己跳进去的。”
“那不找死么!”
“哎呀,最近这抑郁症的人可多着哪!你们不知道哇,我大舅子在医院精神科上班,病人多得都住不下——”
众人七嘴八舌,十分兴头。
周凉毫无兴趣吃瓜,怔怔地盯着那个蓝牙。
折、尽、向、南、枝。
在没有障碍物的情况下,蓝牙有效传输范围在8米左右。
所以,那个蓝牙的主人,就在这两节车厢。
是谁?那是谁?
怎么会有和他,一样的蓝牙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