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吾绘卷]晦世双殊》谋某

81、谷中议事

　　李芷芸敏锐地察觉到了，叶献泽的片刻不自在。

　　似乎是，从来不曾在叶献泽身上有过的，慌张失措的感觉。

　　果不其然，叶献泽对着李芷芸提出异虑：“我……我这个样子，确定能参加百花谷中的议事吗？怕是话题还没开始，就已经要被我搞砸了。”

　　李芷芸只是传话的：“议事厅里，指名点姓要你们两个去。是什么唤的？方才已经说了；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我可就不清楚了。”

　　莫与笙也很疑惑。

　　毕竟空桑山到百花谷，可谓千里迢迢。什么事情重要到，非让药王苍玉实亲自跑一趟？

　　苍玉实还没有事先和莫与笙告知，就突兀地过来了。

　　这让莫与笙一点准备也没有，很被动。

　　“阿笙，我该如何做？”叶献泽又问莫与笙，看上去正因为要去议事厅而苦恼。

　　莫与笙只得安抚叶献泽：“没事。有我在，不会出大问题的。”

　　叶献泽却仍旧忐忑：“要不要，你先同我讲一讲，议事厅里会遇上什么人？我好做足心理准备。”

　　“你不需要做什么准备。”莫与笙会以令人放心的笑意，“百花谷是你的家。到时候，想说什么话就说，想问什么就问。接不上话的，大可以不管不顾。”

　　真能这样吗？

　　叶献泽犹在迟疑，但是最后选择了彻底信任莫与笙。不再多问了。

　　看着莫叶二人一来一去，为后者鼓着劲。李芷芸也终于忍不住，松懈下多日的严肃，朝叶献泽打趣：“献泽师兄如今，倒是多了些稚气了。以往，可不会这么依赖莫与笙的。”

　　“那是从前好，还是现在好呢？”

　　莫与笙眉头一跳，比李芷芸抢先，毫不犹豫地回答：“只要是你，都好。”

　　这话说得诚恳而掷地有声，让空中掠过的莺燕听了，都自惭自己的鸣声，悦耳不足。

　　此去议事厅，李芷芸不好再跟，于是和他们两人就地道别。

　　莫与笙打头阵，为叶献泽开路。

　　尽管是白天，议事厅仍旧点着昂贵的二品“青灯寒玉盏”。兴许是因为有外客来临，所以才装潢得如此正式骤明。

　　药王苍玉实坐在议事厅的椅子上，不疾不徐，品着桌上温度正好的花茶。

　　可是，反观吕清秋和妙怒，却是不一样的状态了。

　　吕清秋背对着苍玉实，站在议事厅的门口处，手指间空空、却捻紧，像是在苦等莫叶二人到来；而妙怒则是性子急，在厅内来回跨行踱步。

　　莫与笙叶献泽终于到的时候，吕清秋立即上前来迎。

　　当然，迎的是鹿裳使叶献泽，关怀的也是鹿裳使叶献泽。不是莫与笙。

　　叶献泽不识得眼前的人，神色惶急，想找莫与笙帮忙，后者却走在前头，没回身看见。

　　巧了。

　　这一头，吕清秋对着叶献泽好声色；那一边，苍玉实却向着莫与笙献殷勤。

　　“与笙！怎么才来？我这杯花茶，等你等的都快凉了！”苍玉实对莫与笙的态度，实在让吕清秋和妙怒惊异。

　　两人实在猜不到，苍玉实和莫与笙之间竟然早有情分渊源。

　　本来以为，苍玉实钦点要见莫与笙，只是无心之举？没料到，这莫与笙还真真有两把刷子，复苏了叶献泽，能得空桑山药王青睐。

　　“与笙，别不理我呀！自打空桑一别之后，都几个月没见了。你就不好奇空桑派，如今怎么样了么？”苍玉实故意在吕清秋和妙怒眼前，把关系做得浮夸。

　　世人都可以不知道，莫与笙对空桑派的恩情。

　　但是，莫与笙好说歹说，以前也是恶人谷的摩罗尊主！

　　不能由得众人轻视。

　　更何况，此处还是莫与笙的故乡，百花谷。

　　苍玉实的亲昵劲，让莫与笙很不自在，嫌弃道：“谁要喝你的花茶口水？”

　　边说着，也不客气。拉着叶献泽坐下之后，莫与笙也在边上陪着坐下。

　　“这位便是叶献泽叶鹿裳使了？”好家伙，苍玉实彻彻底底地，把吕清秋和妙怒晾在了一边。

　　在莫与笙的眼神鼓励下，叶献泽开口：“是。我是叶献泽。”

　　苍玉实从位置上起身，亲自走到两个晚辈跟前，只朝叶献泽伸出手。

　　叶献泽不明就里，看莫与笙。

　　莫与笙耐心回应：“这老头是想帮你诊脉呢！”

　　于是，叶献泽才顺势而为，将手递出去，给苍玉实探脉：“有劳药王。”

　　“嗯……失心之症尽然褪去，脉象虽然虚弱欠补，但是总的来说，已经很好了。”苍玉实赞叹叶献泽的恢复速度，也在夸耀莫与笙的治疗能力。

　　叶献泽谢过苍玉实：“有阿笙照顾着我，自然恢复得快。”

　　“噢？与笙亲自照顾的？”苍玉实一脸不敢相信的神情，“这倒是稀奇事。以往在恶人谷里，他可是治了人就撂担子，不闻琐碎事的。”

　　“要你多嘴！”莫与笙恼火苍玉实没正经，老把过去恶人谷的事拿来，在叶献泽耳边絮絮。

　　叶献泽还想多听些，旁边妙怒终于忍不住插话了：“苍先生，我们已经按照你的诉求，把莫与笙和叶献泽叫来议事厅了。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们，你今日到访，具体有何事商议了吧？”

　　苍玉实被打搅了好兴致，面色微垮：“后生这么心急，可不行啊。”

　　妙怒咬紧后槽牙。如若不是看在来人是空桑派药王的份上，他老早就发作暴脾气了。

　　吕清秋总是做老好人的那一个，给妙怒找台阶下：“还请苍先生体谅，百花谷中事务繁忙，稍耽搁一会儿，怕是病坊当中又有患者病重。所以，这才心急的。”

　　话说到这份上，苍玉实再不切入主题，就像成了罪人似的。

　　没办法，苍玉实只好停下寒暄，肃穆谈正事：“我此番前来，一是慰问百花谷的。其余十四宗门，都听说了‘失心人围袭桂州城，百花谷伤亡惨重’的事。所以，我特意来此地，替各派问一问，有没有需要帮衬的地方。”

　　好笑。

　　一句慰问，需要等莫与笙叶献泽到了议事厅才说吗？

　　明显，这并不是苍玉实来百花谷的真正用意。

　　不过，吕清秋还是体面地应答着苍玉实：“谢过苍先生及十四宗门的慰问。百花谷这几个月，一直在征召新子弟。一切顺遂安好，暂时不需要各派多多费心了。”

　　妙怒厌恶这么官方的客套，也或许是看不惯空桑派“唯我”的立场，直言讥讽：“不劳苍先生逾越多问，百花谷好得很！”

　　“这是何苦打动干戈呢？我又没有恶意。只不过是刚刚想见两个小辈，耽搁了你们二位一点点时间而已嘛！”苍玉实又坐下，喝花茶。

　　“你！”妙怒再追究的话，就显得小气了。

　　只能把“等了近两个时辰”的话，往肚子里憋。

　　“还请苍先生，说第二的来意。”苍玉实既然无敬意，那吕清秋索性也不站着了。

　　药王在空桑派，阶位居二；掌匣人在百花谷，阶位也居二。

　　在这小小的议事厅里，实际上，只有吕清秋能和苍玉实平等对谈。

　　把已经不是百花谷子弟的莫与笙叫来；把位阶在次、又病重刚愈的叶献泽叫来，其实多此一举？

　　苍玉实不会不知道这层意义，但还是这么“多此一举”地要求了。

　　难怪妙怒觉得苍玉实倨傲，会生气。

　　苍玉实却不顾及吕清秋妙怒会怎么想，继续言道：“二嘛，也和百花谷息息相关——太吾传人号召四大医术宗门，在十五州兴建‘药师馆’。为天下失心病人，聚集良医。这，需要百花谷的鼎立相帮。”

　　四大医术宗门，是百花谷、空桑派、然山派和五仙教。

　　“四大医术宗门，都会参与？这是太吾传人的号令？”吕清秋觉得讯息突然。

　　“是。这件事，太吾传人早就开始计划了，可是贵谷前辛谷主已殁，所以百花谷才一直缺席。”苍玉实面上闪过惋叹的神色。

　　叶献泽听到熟悉的人名，心下微微一痛。方才在食窖酒楼的时候，也闪现过类似的感觉。但以为是小事，便强行从心头压下。

　　“既然是太吾传人的计谋，百花谷理应上上下下呼应。”吕清秋答得庄重。

　　“欸！”苍玉实却不领情，“先别着急回答得这么快。你——不是百花谷的谷主。”

　　直白地说出了，吕清秋阶位达不到能话事的现实。

　　莫与笙喜欢听苍玉实怼吕清秋，右手虚抬，遮掩住嘴角的清扬。

　　吕清秋面上一阵红一阵白。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百花谷有几个掌匣人、鹿裳使常年不在谷内。怎么？一回谷了，就想主持、话事？

　　想得美！

　　饶是你名誉天下，也不行！

　　这回，连妙怒都没有护着吕清秋。

　　“后生啊……听我一句劝，你们百花谷的谷主，该早些定下来了！别一次又一次地，错过了十五宗门的会谈！”

　　苍玉实说说笑笑，乖戾的老脾性在外人面前尽显。

　　叶献泽不由得感叹，这气场果真是救治天下人的药王。

　　察觉到叶献泽的视线，苍玉实回前者一个敛去强横的和蔼笑意：

　　“我觉得你们百花谷这谷主——叶鹿裳使就能当！”

　　“常年在谷内负责救治事物，鞠躬尽瘁天下闻！当得！当得！”

　　话语一落。

　　叶献泽面色大变，彻底露怯，不知是站着好、还是坐着好。

　　莫与笙“哧”地一笑。

　　笑苍玉实假话真说；

　　笑叶献泽全听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