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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番外一:多年以后(原定结局,可跳过) ...

  •   后来的后来,丽港市出了一位有名的心外科医生,能主刀的手术包括心脏搭桥术、先天性心脏病手术、瓣膜置换术等等,无一例外全部大获成功,患者表示术后恢复得很好。
      他仅靠一人之力托起了整个丽港市的心脏病治愈率,每年慕名而来的患者数不尽数,见过他的人都说医生不光有一双妙手,一身精通的医术,就连长相也是丰神俊朗、堪比潘安。

      原来这世上竟真有如此完美的人,上天给了他一身与阎王抢人头的本领,还给了他一副不俗的皮囊。

      但坊间还流传着另外一种声音,有人说他那副精致的皮囊下早已千疮百孔,是个可怜人,还有人说他有严重的慢性病,每天药不离身,靠吊着一口气活着,宛如行尸走肉。

      不论怎么传,大家对这位心外医生可谓是铆足了看戏的劲,可就是这样一位传奇人物,看官们愣是挖不出一星半点的私生活,听说他平时只接待患者,出了医院很难见到他。

      想要采访这样的人,就只能“变成”患者接近他。
      新文社搜集民意,决定派本社最年轻有为的毕业大学生林遇生扮成患者混进去,拿到第一手消息,抢占头条,从而走上新闻巅峰。
      下一轮的评审会,新文社势在必得。

      林遇生就这样不情不愿地穿上格子条纹的病号服,被一行人推进了心外科的大门……
      这里的心外科和普通病房一样,走廊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络绎不绝的病人被家属推来推去,吊瓶和针管牵动着每个人的神经,随着药剂滴答融出黑白明灭的线条。
      每个医生办公室门前都坐着人,但只有一个医生办公室的门口堵着乌泱泱一群人,座椅都容不下这庞大的病人群体,许多人站着、蹲着,甚至坐在地上。

      林遇生没来得及看清那个被簇拥的白大褂长什么模样,就被推进了住院室的大门。
      他现在的身份是从别的医院收治过来的患者,各路手续都由社长打点好了,任务就是在被发现没病之前尽可能获取那位传说的私人信息。

      直到自己被送上床,左床躺着一个年轻女孩,右床躺着一个七旬老人,他才意识到这事有多么荒唐。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能不能实习转正,就全靠这次内部窃听了。

      林遇生没别的优点,天崩于前面不改色他还是能做到的。
      想通以后他索性开始闭目养神,结果不多时就被窸窣的哭声吵醒了。
      他起身一瞧,发现左床的女孩攥着手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知道受了多大的委屈。
      “小姐姐?你怎么了?”

      女孩闻声转过头来,露出一张花容失色的脸,“我是听说任医生治愈率百分之百才千里迢迢赶过来的,可是刚才我刷到一个短视频,说他的治愈率根本不是百分之百,以前有个患者就是这么死在他手里的,呜呜呜呜我好害怕……”

      林遇生心想这都是些什么事,但还是秉持着人道主义安慰道:“医生又不是神,哪能次次都成功,你别想多了。”

      可女孩听完哭得更狠了,“也就是说我要是一个运气不好,就会死掉对不对……”

      林遇生:“……”

      显然他的话起了反作用,女孩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警报,滴滴滴——

      林遇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眼看女孩捂住胸口开始齁气,他慌忙去按她的床头呼叫器。
      结果手还没够着呼叫器,陡然有个白色的身影推门而入,快速给女孩调整药剂流速,一手抓住女孩的左腕捏下去,另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帮她捋顺气,声音如同羽毛扫过水面,轻柔得连涟漪都不舍得泛起,“没事了,深呼吸,深呼吸——”
      他的话就像轻哄小孩睡觉的摇篮曲,女孩马上就安静了,监护仪的声音恢复正常。

      林遇生哪见过这阵仗,直接看呆了。
      想必这位就是女孩口中的“任医生”,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只有看到了真人才能体会到传言那句“丰神俊朗”的含义。
      林遇生从来没在任何一位医生身上见过这样的气质,温柔、耐心、温文尔雅。
      可他的五官分明不是柔和的类型,尤其那一双形状锋利的眼睛,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散发出与自身相貌完全相反的气场。

      做完应急处置,任医生貌似发现了这个生面孔,主动上前搭话,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床头信息,“林遇生是吧,从市医院收过来的患者。”

      刚才还不觉得,现在和他对上眼了林遇生才惊觉这人满眼疲惫,布满青筋的手近乎苍白,就像艳丽的永生花,表面上生机勃勃,实际内里早就被掏空了。

      任医生许久不见回应,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林遇生患者?”

      林遇生赶紧反应过来,“哦,是,我是从市医院来的,听说这里有个心外专家很厉害。”

      任医生低头浅笑,在写字板上勾画了一阵,随即抬头道:“联合治疗时间是三天,三天后你自己去办理出院手续,这是我的电话,有事叫我。”说着留下一张纸条,“我还有病人,先走了。”
      然而就在他反手带上门扉时,林遇生见他用口型说了一句:
      不见不散。
      还是笑着说的。

      林遇生顿时狂掉鸡皮疙瘩,把纸条举起一看,发现这上面写的不是电话号码,而是一串时间和地址。
      这一下把他的小脑都干烧了,所以说……传说中的医生外表光鲜亮丽,背地里却和自己的病人约p???
      他默默地瞅了一眼自己一马平川的胸,心平气和地想我这胸前没二两肉,谁占谁便宜?
      不去白不去,今年转正有希望了。
      于是当天傍晚,他趁护士长不注意遛出医院,按照纸条上记载的来到了一处荒凉的……
      坟地。
      林遇生险些没给他跪了,他奶奶的谁约p约在坟地!

      就当他痛骂了一万遍狗屎医生赔我转正时,任时休一席长风衣站在跟前,嘴里叼一根燃尽的烟,正冷冷地盯着他。
      没了白大褂的任时休丝毫不掩饰在眼眶里打转的戾气,有一种冷静的凶狠,连带声音都无比淡漠,“你是哪家的记者。”

      林遇生一愣,“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不是病人了?”

      “你们这些人演技太差了。”任时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绕过他走向一条通往山林的小路。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林遇生左望望右看看,愣是觉得这些草丛里会蹦出个什么东西,吓得当场就跟了上去,“医生医生,等等我。”

      任时休听到他的叫喊也不回头,但步伐放慢了一些,“怎么,你还有事?”

      林遇生哭笑不得地道:“医生,这个破地方连手机信号都只有一格,出租车只来不走,你是算准了我一个人回不去吧。”

      任时休停了下来,“很聪明嘛,还有呢。”

      林遇生撇撇嘴,“还有你知道我是记者,却把我引到这种地方,不是威胁,就是你有事想告诉我。”

      话音未落,前面的人噗嗤一笑,背影都笑弯了,“哈哈哈哈居然能想这么多,你真有趣。”

      林遇生由衷地觉得这人是不是有两张面孔。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看周边的景色由明转暗,草丛传出虫鸣,高大的树木多了起来。
      终于,任时休止住了脚步,“到了。”

      目光越过杂草繁多的丛林,跳过纷飞的萤火虫,他看到了一座孤坟。
      坟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木牌,上面写着“余见”两个字。

      任时休上前掏出香和打火机,非常熟稔地清理掉香炉里的灰,又掰断坟上几根树枝,转身扬声道:“你不是要采访吗,我给你这个机会。”

      林遇生惊呆了,瞳孔缓缓放大,好一会都冲着半空发呆,直到任时休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这个坟里,是你什么人。”他过于震惊,以至于走上去的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

      任时休又抽一根烟,慢悠悠地吐出烟圈,波澜不惊地道:“是我爱人。”

      “你的爱人,”林遇生喃喃道,“不会是你的患者吧?”

      任时休苦笑道:“不能这么说吧,但是他当年死在我手里,也确实算得上我的患者。”

      林遇生蓦地想起白天隔壁床的那句,“以前有个患者就是这么死在他手里的”。

      “心脏病是我见过的,最残忍的一种疾病。”他在沉默中开口,烟雾缭绕在他英俊桀骜的眉眼,透着一股颓气。

      林遇生双手插兜,不经意地关掉了定位监听器。

      任时休抽烟抽得很凶,没一会地上就掉满了烟蒂,“它不会让你一下子失去希望,而是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把人的希望一点一点地磨掉,然后在某一个瞬间彻底夺走他,你不知道这个瞬间什么时候发生,它就像个定时炸弹,随时随地崩你一脸血。”

      林遇生试探性地道:“他……走了多久了。”

      任时休捻熄烟,眼光黯淡得几乎快要灭了,“记不清了,不知道多久了,可能很久了吧。”

      林遇生:“……”

      “其实我一开始感受没有那么强烈,真的。”任时休抚摸那块写有他名字的墓碑,嘴角的笑愈发温暖,“我第二天照常起床吃饭,我看着满墙的照片,都是他生前的样子,我居然感觉他还没走,他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暂时回不来而已……可是他的死亡证明是我亲手写的……”

      林遇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和所爱之人生离死别,任何话语都是苍白的。

      “他说他害怕连十年都陪不了我,还真是一语成谶。”任时休一哂,“你说这人怎么就那么贪心,一年不够,五年不够,十年还是不够。”

      林遇生勾起一个勉强的笑,没说什么。

      任时休叹出一口长气,继续道:“原本手术成功了,我很高兴来着,百分之六十的成功率啊,他这是踩着及格线跟死神赛跑,还跑赢了,我多庆幸,我还以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可是……他突然就不行了……”
      “本来那天我该直接去接他,不该折返,我不该给他做蛋炒饭,这样,他或许就不会死了……”

      昔日的画面在脑海深处来回放映,刺耳的鸣笛声,尖锐的摩擦声,被打翻的炒饭,宛如一团炸开的血浆。
      他不止一次在梦里重返这个场景,他没有回去做那一碗蛋炒饭,也没有差点被车撞,余见更没有因为受惊而心脏骤停。
      他在梦里一次又一次地按压着余见的胸口,做心脏复苏,一遍又一遍地呼唤他的名字,企盼他能睁开眼睛。
      可每一次都只能看到被按裂开的手术伤口,胸前洇红的布料,还有那双永远不会睁开的眼睛,整个人惨白如纸……

      ·
      林遇生顺势坐下,手伸过去,“来根烟。”

      万千思绪收了回来,任时休眉头微蹙,“你能抽烟?”

      “当然,赶紧给我。”

      任时休半信半疑递上烟和打火机,看他像个老烟枪一样点火,吐出一口白烟。

      林遇生扒着橙黄的滤嘴,清亮的眸底闪过一点精光,“我觉得你算幸运的。”

      此话一出,任时休笑了,“我还幸运?”

      “他能带着对你的爱意含笑九泉,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人生很苦的,能遇到一生知己,已经很幸运了。”

      任时休显然不这么想,加重语气道:“可我宁愿和他一起死。”

      林遇生说话时眼神一直凝视着半空,不知道他在看哪里,又或是在看什么东西。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死的人一了百了,痛苦的是活着的人。”

      任时休揉了揉眉心,似乎想把郁结的神经揉散一点,“你小小年纪,少装得一脸深沉。”

      “是是是,我是大学生,我纯洁无瑕,我眼神清澈。”林遇生敷衍了几句,忽然话锋一转,“那么是因为余见,你才进的心外?”

      任时休不置可否,“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余见的悲剧发生在其他人身上了,那种绝望的滋味……生命在手底下流逝的滋味,真太他妈的操蛋了。”

      这会的月亮彻底高挂,夜空如水,星空如洗,盘旋的鸟叫声混着蛙鸣围困在四周,衬得林子里阴森森的,林遇生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行了,我今日的采访到此为止,任医生可得负起责任把我送回去。”

      任时休定睛看了他一会,无奈地道:“你年纪不大,说话做事倒是一套一套的。”他掏出手机,叫了一辆滴滴。

      林遇生低垂眼睫,小声说了一句,“谁知道呢,可能我俩还真是同病相怜呢。”

      任时休:“你说什么了吗?”

      林遇生:“没什么,走吧。”

      ·
      送完林遇生已经是晚上十点,任时休拖着浓浓的倦意回到家,转动钥匙推开门,一片漆黑。
      “余见,我回来了。”

      灯光一开,屋内顿时明敞起来,家里不大,但很温馨,余见生前用过的东西都完好无损地放在原处,茶几上的水杯、挂杆上的衣物、洗手台上的牙刷……

      他换好鞋解开领带,坐上沙发,开始望着满墙的照片发呆。
      那面墙全是余见。
      大部分是面无表情,少部分笑着,还有极少一部分面颊通红。

      “今天遇到了一个奇怪的记者,他说我很幸运,说你带着爱意死去,是一种解脱,是真的吗?”
      “看来我真是疯了,竟相信这种话。”他掏出药瓶,胡乱倒了十几粒花花绿绿的药,水也不喝就往嘴里送。

      任时休吃了药视野有些模糊,索性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自从余见走后,他爱上了睡觉,因为在梦里,他能见到他、碰到他……
      “今天晚上,也要来……看我啊……”

      ·
      另一边的林遇生连夜写好了稿子,把任医生的学术能力天花乱坠一顿猛夸,只字未提那段不为人知的爱情。
      关上电脑,他回想起白天在墓地里看到的东西,力不从心地闭了闭眼。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些东西了。

      大概是受坟地影响,他才能重新看到——
      那个叫余见的人根本没有离开,而是守护在他爱的人身边,等待他寿终正寝,一起步入轮回。

      任时休到死也不会知道,他在梦里见到的余见,是余见本人的灵魂。
      他每一个呼唤的夜晚,都能被余见分毫不差地听到。
      可惜这些只能等他死了才会知道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番外一:多年以后(原定结局,可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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