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2、第十四章 ...

  •   第十四章

      “原本是水到渠成的事,只是如今恰好失了件要紧之物。”关清说着,忽的咬牙怒骂道,“那些蛮夷,俱是些不懂得医道之人,拿了我的物事也不知是否着紧……”
      林源一听,立时便猜到几分,面上遂有了喜色:“可是那要紧之物被蛮子拿了去?”
      关清闻言点头道:“我这次带着我师弟一同出门,本是为了要炼成一味丹药,唤作‘七草丸’,乃是用三味剧毒之物,外加四味天下罕见的灵物炼制而成。光是找齐那七样药材,便已耗费我数年之功,如今总算是全数入手,只可惜叫蛮子搜去了。”他言语间满是愤恨之色,只恨不能立时将先前的阿长巴尔几人痛打一顿。
      半晌,他又接着道:“这位公子的病,我行医多年从未见过,也不敢托大说定能治好,只是……若是我关清治不好,天下便再无人能治了!”
      关清说着,反倒是没了方才的气愤,满脸的傲气。
      冯渠不由佩服地道:“还是师兄厉害。”

      关清面有得色,施施然道:“他这病乃是属阴,且头上那瘤子不除不行……你们若能把‘七草丸’夺回,我治这病便多了几分把握。”
      陈昭绾听罢,转头看了眼林源,见那人也正看自己,眼中满是欣喜。他方才虽是一时欢喜,可细想来,若是去夺,岂不要与氐凉人为敌?陈昭绾只觉有些不安,对关清犹豫着道:“那……若是不拿回那丸药,可有别的法子?”
      关清想了会儿,皱眉道:“那便得再耗费时日去寻药材,这岂不又是数年?待寻到了还要制成丸药,这其间又是长久,只怕你可撑不到那时了。”

      林源一听便急了:“什么?那岂不是很危急?!”
      他说着,立时便跳起,搓着双手来回踱着步,面上紧皱起来,苦恼万分,过了会儿,对陈昭绾道:“不成,等不及再制一回了,必得去蛮夷那儿夺回那丸药!”
      陈昭绾听了关清言语,已吓得背上渗出冷汗,遂不敢再反驳,只点点头。
      林源对关清冯渠二人拱了拱手,道:“事不宜迟,我这便和绾绾去夺那丸药。”
      关清闻言,忙拉住道:“唉,慢着!你慢着!”他一手指着陈昭绾,双眉竖起,“你这人忒着急,也不看看他成不成,这便急着走,怕是半路便得出事!”
      林源闻言住了脚步,回转来满面忧色:“什么?这又是什么事?”

      他这是关心则乱,一急之下语无伦次,关清不由笑道:“瞧你方才可还沉稳着呢,这样子怎么就和孩子似的了?你也莫急,他现时可难动武……”说着,转向陈昭绾道:“你可是一运气便胸口疼?可是觉着气闷不顺?或是头上那处时有剧痛?”
      陈昭绾连连点头:“正是!”
      关清拉住他道:“那你便跟着我吧,这些时日莫要运气,待我给你治治。”
      林源遂也跟着道:“不错,是我疏忽了,绾绾还是跟着关大夫稳妥些。”
      陈昭绾却不依,道:“我若不去,你一人哪是他们对手啊!”
      林源摇头皱眉,沉声道:“你这回可不能胡闹,拿自己性命开什么玩笑!我一人怎么不成了?且若不赶紧去追,岂不是要被他们走脱,到时候要去何处寻?”

      关清却忽的笑了,拊掌道:“这你们倒不必担心,我临走时已送了那几人一份大礼。”
      他伸手自怀中拿出个小盒来,掀开一看,却是只白色虫子,看来甚是恶心。林源已恍然大悟,拍手笑道:“我便觉着关大夫这等神医,定是留有后招才是!”
      陈昭绾想起当年林源用来追查上官宜的蛊,也点头道:“原来是早已下了药啊。”
      关清笑道:“却不是我有意为之!这蛊本是成对儿的,唤作‘双生’,同生共死,互为联系,一只走到哪儿,另一只也便知晓了。冯渠的包袱里有一只,我身上带着一只,原本是为了知晓对方所在,当日冯渠用药骗过他们耳目,可包袱却被他们取走了……”
      说到这,几人都是不约而同地笑了,冯渠摸了摸脑袋,有些惭愧之意。

      关清又道:“他们抓我是想让我给氐凉制药,要我去做什么狗屁大巫,效忠那个‘王’,古里古怪的……”他说着,厌恶地摆了摆手,“平日里他们忌惮我身上毒物多,不敢近我身,也只拿了我包袱了事,早知如此我便将‘七草丸’带在身上可好啦。”
      他满脸懊悔,跺脚直叹气,“也罢,现时说这些也无用了。只是那‘双生蛊’是极罕见的,他们若拿了定不敢轻易损毁,想必是要带回去复命,反倒给我们占了现成便宜,便是走到天涯海角,也可凭着另一只找着他们!”
      林源伸手拿过那“双生蛊”,细看了看,便点头道:“这玩意儿我没见过,千仞山上但凡我看过的典籍中也未曾记载,确是极罕见的蛊了。”
      关清忽的道:“早先便听闻千仞山藏有不少医典药经,不下于我半个药庐,下回若是有幸能得一观,也是件妙事啊……”林源一听,忙点头不迭:“那是自然,待此间之事了结,我本是要带绾绾回师门,关大夫也可与在下同行。”他顿了顿,又道,“只是,他这病也不知怎生是好,还要麻烦关大夫多费心了。”

      陈昭绾见林源不动声色地把师门典籍给卖了,不由暗地翻个白眼,可想到林源做这些都是为了给他治病,又觉欣喜不已。关清见他们商定事宜,便道陈昭绾这病须得静养几日,待这几日中服食药物,方能暂缓病情,不致越发恶化。林源觉着既是有双生蛊在手,这事便也不急,遂同他们一起回江城,寻到一间客栈,几人暂且住下自不提。
      关清方坐定便写下方子,自那日起,陈昭绾每日里须得喝三碗药,那药苦的难以下咽,然关清却道良药怎能不苦口,他便也无可奈何,只得强忍着灌下去。林源见他这样,总去买些蜜饯类的逗他玩笑,也被关清收起,道是不可食过甜之物,以免坏了药性,如此这般,陈昭绾不敢再吃,林源也不敢再买,两人俱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倒是陈昭绾服了那药四五日后,说是头上那肿块不那么时时痛了,气闷得也好些,像是忽然清明了,比往日舒服不少。有一日他自在运功调息,却觉着似是比先前顺畅些,果真是内劲有所增长,林源一听很是乐坏了,直夸关清医术了得。陈昭绾便也不再嫌弃那苦味,好歹是惜命之人,苦些便苦些吧,这般喝药喝了大半月,他寻思着既是如此,便对关清道,若能仅靠这药好些,还用得着去寻七草丸吗?
      谁知关清却道,这么着喝药终归是权宜之计,面上见着好些了,实则却是饮鸩止渴,只能止一时之痛,不能长久为之,若想保命,还是要寻得七草丸方能根治。时至今日,他虽是能运气调息,却仍胸腹疼痛,头上肿块也未曾消去,便知关清所言不虚。

      那日陈昭绾正自端着药捏着鼻往下灌,思及关清言语,便不由叹了口气,却忽的听边上也是一声叹气,几乎分不出先后。他转头去看,只见林源一脸魂不守舍,便皱眉放下碗问道:“怎么了?”林源却不见应答,直过了好半晌,方转头看着他,眼中有些犹豫。
      陈昭绾笑了:“傻了还是疯了?”
      林源只跟着笑了笑,也不言语,只默默摇了摇头。
      陈昭绾眯着眼看他,也不喝药了,似要把他看出个窟窿来。
      林源忙端起药凑到他嘴边,道:“快喝吧,别等凉了可不好。”
      陈昭绾却一把按住他手,另一手退开面前药碗,道:“你方才想什么呢?”
      林源看了看四周,见无人在,便自怀里拿出包话梅来递给陈昭绾,笑道:“我在想,关大夫可别看见我给你买这些才好,不然我们可都得挨骂。”
      陈昭绾闻言,拿起一颗放嘴里,笑骂道:“只此一回!我可不敢多吃。”
      林源握着他手笑道:“我可特意挑不太甜的买,只给你解个馋罢了,不过我这回可是想了好久,总算避过关大夫,便瞒他一回,多吃些!”

      陈昭绾看他一眼,笑了笑,多吃了几颗梅子,林源见他吃得高兴,便也跟着吃,这下可真是三下五除二地把那包梅子吃了大半。陈昭绾见状,忙拦住道:“打住,打住!不可再吃了,再吃可要被关大夫打死!你也别吃了,说是给我买的呢,你都吃这许多了!”
      林源状似恍然大悟般,拍了下脑门,道:“哎哟,我可忘了是给你买的呢。”
      陈昭绾闻言,一把拿起桌上那剩下的梅子,挑眉道:“还不快再去多买些来。”
      林源应是,笑闹着便出了门,临了还对陈昭绾笑道:“小心关大夫瞧见……”
      陈昭绾推了他一把,佯作怒道:“是啊,我可不比你那么聪明,笨得很,定是要被人抓住把柄的了,你这聪明的猴儿还不快去多买些吃的来!”他说着,便将门关上,隐约听见外面那人笑声。陈昭绾默默走回桌边,小心将桌上话梅核收进盆盂中,正要下楼让小二换新盆盂来,看了看手中那包话梅,却轻轻叹了口气,将之藏入袖中。
      他走到窗边,便见一抹蓝衫映入眼帘。
      此时正是初春,城中街头巷尾已渐渐多了许多商贩,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那人却依旧如此鲜活特别,一眼便能看见。陈昭绾想着,不由地又笑了,望着林源身影隐入巷尾……
      他伸手抚摸着脖上所系玉佩,一遍遍摩挲着那个“绾”字,慢慢皱起了眉,过了会儿忽的关上了窗,一时,外边那纷扰的车水马龙便再难听见了。

      待到这日午后,天色有些昏暗,已有了些落雨之兆,夜间果真是下起细雨来,时不时更有一道闪电划过,直把天际照得白昼似的,闷雷更紧跟而来,倒真有了初春的架势。
      陈昭绾被那光亮照得睡不着,加之雷声不歇,他便索性点起灯火捧着书卷翻看。
      这一看直到了深夜,他见那雨没有消停的势头,不由叹口气。过了会儿,忽的又皱眉侧头看向门边,思忖了会儿,放下手中书卷踱到那处,轻声道:“……谁在外面?”
      他言罢,门外那人答道:“是我。”听那声音,竟是“医死马”关清。
      陈昭绾眉角微一跳,沉声道:“这么晚了,关大夫有事吗?”
      只听门外关清答道:“要紧事。”
      陈昭绾一愣,便只得开了门,让到一边引着关清进屋。

      待关清在桌前坐下,陈昭绾方倒出杯茶,又倒入盆盂中,皱眉道:“不成,这茶凉了。”
      他正要去拿新茶来泡,关清却摆手道:“无妨。”
      陈昭绾不由笑道:“凉茶伤身,关大夫是大夫,总该比我明白。”
      谁知这话方说完,关清却冷然打量着他,淡淡地道:“茶冷,不及心寒。”
      陈昭绾闻言,皱了皱眉,犹疑着道:“关大夫可是有话要说?”
      关清却不答他,只自取了只杯子,伸手拿了茶壶倒水。
      陈昭绾也不恼,看了看关清脸色,轻声道:“这一路来全托关大夫你照应,不然带着这病根子还哪能这般逍遥?我很是感激大夫的恩德,便称一声再世父母也不为过……却不知我何时得罪了大夫,关大夫说出来也好叫我知晓,下次定不敢再犯了。”说着,又犹豫着拿出袖中一包话梅,放在桌上,“只是……若关大夫是为着这个生气,还请不要怪罪林源,是我嘴馋,才让他去买来吃,不干他的事。”言罢,便低下头去。

      关清斜着头瞥他一眼,自怀中掏出个小瓷瓶来,放在桌上道:“吃。”
      陈昭绾不解地拿起,倒出后一看,那瓷瓶中竟只一粒丸药,不由疑惑:“这是?”
      关清自喝着那冷茶,道:“你吃多了甜食,与你先前服食药性相冲,这是拿来解的。”
      陈昭绾闻言,自灯下细看手中丸药,只见是指甲盖那般大小,通体淡绿色,隐隐有一抹黄线弥漫其上,他将那丸药凑近鼻下,只觉一股奇香扑面。关清也不言语,只这么喝着茶,一时房中二人谁也不出声,倒似是无人一般。
      窗外雨点滴滴打落,噼啪作响,闪电白光透过窗纸印在地上,甚是骇人。陈昭绾却毫不在意,又将那丸药放回瓶中,自在一边坐下,随手也倒了杯冷茶,道:“好药。”
      直至那茶杯被端起,茶水被饮尽,茶杯再次被轻放下发出声响,关清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来紧紧盯着陈昭绾,一字一句地道:“既是好药,怎么不吃啊?”
      陈昭绾却只摩挲着那小瓷瓶,也不答他话,过了会儿,又将那瓷瓶放回桌上。
      关清见状冷笑一声,又道:“我最近给你的药,你为何也不吃?”
      陈昭绾边喝着茶,边默默低着头,也不知在思忖什么。

      关清看着对面那人,一手握着茶杯,紧捏住又松开,似是在忍耐着,过了半晌,冷声道:“你最近不吃药,是因为你知道我在药里加了别的东西……至于这个,你若是知晓它,自然是要害怕,又怎么敢吃呢……我说的可对?”
      他说着,扫了眼桌上那小瓷瓶,“这东西虽狠毒,却有个好听的名字,唤作‘锦瑟’,溶于水酒中无色无味,只一滴便能叫人在半盏茶的功夫里一命呜呼,去了阎王那儿都不知是怎么死的,可说是一味世所罕见的奇毒。”
      “说来也不奇怪,这奇毒本就是源自偏远蛮夷之地,中土人自然少有认识的,四年前,有位相识多年的朋友找到我,让我制出这药,我与他交情匪浅,便应下了。因其药材收集不便,加之炼制繁复,我花了三个月,竟统共只得了两丸!”
      关清说着,双目中似是透出些感慨,怀念,甚或些看不清的思绪。

      “我寻思着,这药太过毒辣,若是为了江湖恩怨,一丸也便罢了,便将其中一枚收起,对我朋友道只制成了一丸。可到了约定的时日,我那朋友却未来取药。”
      直至此时,关清的声音中忽的带了丝懊悔,“过了半月,另一人找到我,带着我朋友的信物讨要那做好的‘锦瑟’,我便把那一丸给了他。”便在此时,窗外猛的响起一声惊雷,闪电的冰冷白光中,交织着灯光的暖意,在雨点敲打下显得有些奇妙而诡异。
      细看去,关清竟在不停地颤抖,神色也不知是哭是笑。
      “那之后,又过了半月,我朋友的尸首却被人发现,死得极惨……清翎九年,碧水云天被人在一夜间灭门,六大门派无功而返,再后来,江湖上便有了千机锁……伽蓝方丈苦沅曾请我一同去商讨此事,我亲眼见的那几具碧水门人尸首,别家仵作许是瞧不出端倪,我却一看便知,那些人哪里是受剑伤而死,分明就是死于‘锦瑟’之毒!”

      “一夜之间啊……短短的一夜之间,这一颗丸药就害死了这许多人……可我不能说,我又怎么能说,这药是出自我之手?我不敢说……我不敢说啊!我是个大夫,虽也制毒,却旨在治病救人,我又怎么敢告诉天下人,那害死无数人的毒,竟是我制出的?一旦和碧水云天扯上关系,我又如何去和别人解释,如何自保?”
      他边说,边哽咽了起来,双手捂着脸,“从那以后,我日日夜夜都睡不着觉,我那死去的朋友也时不时来找我,他定是要拖着我一起去阿鼻!我拼命地想,究竟有没有能挽回这一切的法子?这四年来,我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
      关清说着,忽的抬头瞪着陈昭绾,他双目大睁着,连其中的血丝也看得清晰。
      “……直到那日给你诊脉,我发现你的脉象很奇怪,按理来说,你只是内息紊乱,不该不记事,可你看来却像是毫无记忆……接着,我又看见你头上的肿块,这和你练的功夫可毫不相干,会有这个肿块,是因你曾服下过‘锦瑟’!虽不知是为何,那毒却没能毒得死你,只堆积在那肿块中……”
      陈昭绾看着他,忽的笑了,轻拍了两下手,道:“不愧是‘医死马’关清。”
      “……‘锦瑟’出自我手,无药可解。当年那么多人因它而死,为何却只有你活着?又为何要欺瞒身边人?你明知会被我识破,又为何来寻我?”关清连珠炮一般的问道,他深吸口气,注视着面前的青年,“……你究竟是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2章 第十四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