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冢》一千度眼镜

45、生死边缘

　　轩辕云池不对劲！
　　尽管尉麒在那个热烈而绵长的吻时就隐隐觉得轩辕云池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自然，但那时他只是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也无意去细究。但自从轩辕云池带着他走出荒草，头脑稍稍清醒之后，尉麒就被这一令人不安的阴影笼罩了。
　　他的手不再温暖，而是冰冷的如同一具尸体。尉麒看着那只握住自己的手，不禁停下了脚步。轩辕云池回过头来，“怎么了？”他的声音虽然还是温柔无比，但尉麒却清楚的捕捉到了其中强自压抑的疼痛。
　　“你受伤了？”尉麒心惊的看到轩辕云池额角那细密的冷汗。
　　轩辕云池勾唇一笑：“没有……”
　　尉麒也不理他，径自上前，意欲将他的衣领扯了下来。轩辕云池一把抓住他的手，云淡风轻的笑道：“不用看了，只是被撞了一下有什么打紧的？”
　　“给我看！”尉麒大声道，用另一只手抓了上去，却不小心碰到伤处，轩辕云池不禁眉峰一皱，吓得尉麒连忙缩手，但他依然坚持的看着轩辕云池：“给我看……”
　　轩辕云池深深的望了他一眼，松开了他的手。
　　尉麒连忙将他的衣领拉下，一看之下便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只见肩膀上刚才被那人头撞到的地方，俨然有着一圈乌黑的牙印，并且已经伤及内里，已经呈现黑色的血液凝而不落。
　　轩辕云池被人头鬼面咬了！
　　“云池……”尉麒叫了一声便再也说不出话来，都是为了自己，若不是为了自己，他岂能受伤啊？
　　轩辕云池看着尉麒泫然欲泣的模样，知道他为自己焦急担忧，不禁心中大畅，肩上的剧痛竟也减了两三分。他伸过手去搂紧尉麒，低声道：“麒儿，别担心，好在我这次来安洛，由百里牧随行。你忘了他的本事了么？”他轻巧的说着，似乎浑然不将这伤当成一回事。
　　尉麒听得有百里牧在此，不禁稍稍放松了一些，他紧紧贴着轩辕云池，又将身子微微倾斜，让轩辕云池将身子的重心移过来一些。轩辕云池知道他的意思，只是轻笑着将他拉过来，快速的离开秦氏旧宅。
　　好在轩辕云池记性极好，循着昨晚自己进来的路线，两人避开前来寻找尉麒的南朝禁卫，顺利的出了秦氏旧宅的后门。轩辕云池的状况令尉麒惴惴不安，他虽然貌似无事，但其实脚下已然虚浮踉跄，有好几次更是差点摔倒。看着他越来越灰败的脸色，一丝尖锐的疼痛从尉麒的心底蔓延开来，细密的如同针扎一样。
　　如果轩辕云池死了，自己就真的不用再活下去了。
　　“你还能走吗？百里牧在哪里啊？”尉麒焦急的道，眼前是一片空荡荡的荒地，村舍都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
　　轩辕云池朝他安抚的笑笑，将手指伸到唇边，吹了一声清脆的哨子。就在尉麒愣怔的同时，荒地上响起了一阵马蹄声，不知从何处飞奔过来一匹黑色高大的马，在轩辕云池的身边停了下来，仿佛知道自己的主人受伤一般，垂下头去摩擦轩辕云池的脸侧。尉麒惊讶的看着，大约是觉得神奇至极，但此时并不是询问这些的时候，他急忙扶着轩辕云池上了马。
　　就在轩辕云池垂下手来拉他时，尉麒忽然有些犹豫了，他听到有人在自己身后声嘶力竭的喊着，喊他的名字，依稀便是尉飒的声音。尉麒向后瞧了瞧，并没有人追出来，他们还在里面找着，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离开那里。
　　“麒儿……”轩辕云池坐在马上看着他，他知道他的犹豫，不禁将心一横道，“若你不愿随我离去，我绝不勉强于你……”他调转视线望着前方，看似淡然，心中却是隐隐作痛。
　　尉麒回过头，抓住了轩辕云池的手，轩辕云池心中一喜，急忙使力将他拉上马，让他坐在自己前面，双腿往马腹上一夹，只听那黑马长嘶一声，立即绝尘而去。
　　轩辕云池满心欢喜的环着尉麒，两人一骑飞驰在秋日乡间的原野上，若自己没有受伤，那就更美好了。从尉麒的态度来看，似乎是和尉飒之间有了什么龃龉，但他不想再去理会，尉麒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轩辕云池将头靠在尉麒纤瘦的肩上，感受那支棱的骨头和淡淡的体温，心中一片宁静。
　　“麒儿，能和你驰骋在这秋原之上，云池心中欢喜无限……”轩辕云池喃喃的道。
　　尉麒心中一滞，听得他的声音渐渐微弱，几乎要涌出泪来，他腾出一只手，紧紧抓住轩辕云池围在他腰间冰凉的指尖：“云池，求你活下去……” 尉麒一边策马疾驰，一边不断的回头叫他的名字，只唯恐他从此睡去。而轩辕云池也尽量保持清醒，每一次尉麒回头呼唤他，他总是立即凝聚起精神，虽然虚弱，但却坚定的回应他：“麒儿，别怕，我在这里……”
　　尉麒终于依照轩辕云池的指点，十分费力的找到了那所他暂时的安身之处，那是一间乡下普普通通的民居，带着天井和小院，看起来十分别致。
　　“云池……我们到了，是这儿吧？”尉麒回过头，却看不见轩辕云池的脸，只觉自己腰上忽然一松，身后的人已然从马上摔了下去。
　　“云池！”尉麒惊叫一声，急忙下马，跌跌撞撞的过去瞧他。只见轩辕云池双目紧闭，脸上泛起一层黑色，他颤着手伸过去试探他的鼻息，却是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会没有一样。“百里牧，百里牧……”尉麒再也顾不上其他，立即上前将门撞得震天响。
　　门开了，百里牧惊疑不定的抓住那个跌向里面的人，见是尉麒，便知道大事不妙，及至看到轩辕云池人事不省的倒在地上，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当下也来不及问缘由，急忙便背起轩辕云池进了门。尉麒跟着百里牧，看着他将轩辕云池放在榻上。
　　“这是怎么回事？”百里牧回转身朝尉麒吼道，虽然知道他是自家主子的心爱之人，但此刻情急之下，也顾不上许多了。
　　“是尸毒……”尉麒定了定神，走过去拉开轩辕云池的衣领。
　　百里牧上前一看，脸色顿时青了，只见那狰狞的伤口处浮着一层深深的黑色，在黑色之中，又隐隐透出一股血腥，逐渐的向四周蔓延，一望便知道这伤非同小可，也绝不是像上回尉麒沾染的尸毒那样简单。
　　“怎么样？”尉麒看着百里牧的神色，心下不禁一冷。
　　百里牧来不及答话，迅速的将自己怀中一个锦囊取出来，倒出一颗碧绿的药丸塞进轩辕云池口中，只觉他牙关紧闭，情势已然危急。百里牧转过头，望着尉麒深深的吸了口气道：“这样的伤势，我也没有把握，尸毒已经侵入骨髓，若任其自然，最多还有十天的时间，幸好我随身带有灵药，勉强可以压制上半个月……”
　　尉麒惊得呆了，他喃喃的道：“半个月？怎么会这样？刚才他的神智还很清楚……”
　　“现在已经不清楚了……”百里牧走到尉麒面前，沉声道，“四皇子，我……能够信任你么？”
　　尉麒一怔，似乎不明白百里牧的意思。
　　百里牧道：“他是为了你才到安洛来的，他也是为了你才受伤的。”
　　“你要我做什么？”尉麒轻轻侧过脸，凄然道，“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自身而起，只要他能安然无恙，我……自然是做什么都愿意。”
　　“叫你去杀了尉飒，将南朝拱手献上也愿意？”百里牧难得的揶揄了一句，看到尉麒一惊，又立刻肃容道，“你必须在这儿照顾他！”
　　尉麒松了口气，他看着百里牧道：“这个自然……我决计不离开他半步！”
　　“我是说，你要独自一个人在这儿照顾他……皇上伤势太重，我必须立即赶回平京，让家父来此，我尽量快马加鞭，半个月之内必定回来。”百里牧一边说着，一边将刚才那个锦囊递给尉麒，“每隔五个时辰给皇上服用一颗来压制毒性，应该可以撑到半个月。”
　　“不能带他一起回平京吗？”尉麒瞧着那锦囊，却只是犹疑着不接。
　　百里牧有些急躁，他跺脚道：“他这是尸毒，一旦路途颠簸致使毒气流入心脉，那就真的……”
　　未等他说完，尉麒已伸手接过了锦囊，他不该犹豫的。轩辕云池如今正徘徊在生死边缘，虽然他不说，但尉麒仍然知道，他需要他！尉麒紧紧捏住锦囊，重重的点了点头：“放心……”
　　百里牧总算心下稍宽，他立即草草的收拾了一下，转身离开。走到门边时，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望着尉麒：“不要试图去吸出尸毒，会把你自己放倒的。”
　　尉麒脸色一红，轻轻的“嗯”了一声。百里牧满心忐忑的关上门出去，将那两个本该是敌人却又纠纠缠缠的天潢贵胄留在了那间南朝的民居之中。
　　尉麒听着百里牧远去的马蹄声，惴惴的回转头看着轩辕云池，他仍旧闭着眼睛昏睡，好看的眉紧紧皱着，嘴唇也失去了原本的血色，仿佛在梦里也逃脱不了尸毒的痛楚。
　　尉麒就这么定定的瞧着他，心中的那一缕锐痛逐渐泛滥，终于使整颗心都疼痛了起来。“云池……云池……”他轻轻的呼唤着他的名字，“求求你，活下去……”尉麒握住他的手抵在自己眉间，只觉得冰凉彻骨，仿佛眼前的已是一具尸体，他的眉梢再也不会带着温柔的神色，嘴唇再也不会有火热的温度，而自己，也将彻底失去这最后的一份爱。
　　滚热的泪缠上冰凉的指尖，仿佛可以感应到尉麒的哀伤似的，那指尖猛然一颤，然后轻轻在他的脸颊上温柔的摩挲起来，虽然微弱的宛如不经意，却依旧坚定的表达着心底最强烈的感情：
　　“麒儿，别怕，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