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士》月*见

12、第十二章 未知未来

　　受限于孱弱的身体，少量的运动和情绪的动荡便会消耗掉有限的体力，使人不得不安安静静的躺着；受限于此时的身份与现状，小小的意外和突发事件便会被陪侍者们紧盯，而不得不接受和任凭各色人等的关注、照顾和检查。
　　即便对方也有着诸多反应、各种情绪，不见得有多么愿意接近自己，却也同样不得不因职责所在、良心所安而有所行动……

　　将姐姐的那些说法反过来理解，都不怎么情愿，这应该是一个不愿打一个不愿挨，真有些可悲的感觉了……

　　迪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思考，为什么能清楚的感觉并意识到这些。只是再怎样冷静、清明的精神意志，一旦被外在条件困顿、约束着，无论如何不甘不愿，也只得似睡似醒、朦朦胧胧的听着。

　　由此，迪欧直到继母和姐姐的对话告一段落，在继母起身嘱咐早点休息并离开，在最后留下的贴身侍女们也在外间睡下后。
　　夜深人静的之时，他才开始不紧不慢的接连问道。
　　“姐姐你喜欢继母？因为她对你好？”
　　“所以也会喜欢她的孩子？”
　　“王妃想要你……也保护她的孩子吧？”
　　“你以后，也会保护、帮助那个孩子？”

　　“为什么我觉得王妃不怎么敢接近我，还是不喜欢我吧？”
　　“她的行为，为什么和她说过的不一样？我们的母亲，做过什么吗？”
　　“是因为我令人觉得以后会怎么样……比如不太容易存活，所以保持距离避免伤心。还是因为王妃也会生弟弟？侍女们说古娜仍在担心和忌讳着我，在随时关注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是不是王妃因为自己的孩子，再有血缘关系，所谓的利益面前，其实也会这样？”
　　“……你说过能力有限，不会再多顾及其他、自讨苦吃，那么……也不会先顾王妃说的弟弟吧？”
　　迪欧的询问并不怎么急切，却有条有理、逐渐推进着。

　　迪莉雅能查觉到了其中隐含着的些许不满和疑惑，在将带着安抚意味的笑意传过去后，她却半晌没有回答。
　　虽然更多情况下，还是在多方面考虑之后，掂量出各种不同的好坏影响程度、混合效果，再行做出判断。但从现实和市侩出发，她也会往最不好的方面考虑。
　　所以不愿意敷衍弟弟和自己或平白卷入什么，也不打算草率、轻易的做出回答和结论，透过仍被结界包裹的铁窗，看向繁星闪烁、浑圆的银月高悬的夜空，任意发散着思绪……迪莉雅只是在独自思索着、琢磨着。

　　想到了吉利王室的预知能力，迪莉雅在怀疑和推测，是不是艾丝王妃知道某些过去、感觉到了什么，也窥探到了未来……所以对自己虽然关爱有加，对弟弟却有所隔阂？
　　所以才会对未来有所期待，但同时也有着忧虑，由此希望多一个关心弟弟的姐姐？
　　或者，其实她是单纯的觉得自己对弟弟好，希望自己能再接再厉？才会希望或相信自己，期待自己有更大的发展和保护的能力？

　　迪莉雅还记得艾丝王妃曾说过孩子们不能决定出生、能力，说过她相信人和人心，以及成长期间的培育，所以请求白魔法师尽力治疗迪欧等等。
　　可是这么看来，她也终究还是难以完全摆脱某些看法、认知和感觉，所以弟弟也难免会有所不满和担心吧……虽然王妃的确对自己好，但自己还是要以弟弟为主，早点让他安心的好。

　　这么考虑着并大致做出了决定，同样觉得艾丝王妃在对待弟弟方面是有些言行不一，迪莉雅想到了艾丝王妃曾提到过的占卜师塔和姐姐的行为，也顺便联想到了很久以前。
　　那些曾听到过的劝阻、姐妹之间的争执、母亲的激昂情绪和语言，还有之后粗鲁的吼叫及惨嘶，尖细的叙述和求饶、狂暴的呼啸、其他杂乱的声音——
　　那一场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际遇，以及重温的阴暗、浑浊、死亡的压力，本能的不安与疑惑……还有某种强势力量的突然介入、随之而来的寒意和黑暗，以及温暖的重新出现、被激发的力量，保护的绿色……

　　重复的试验与召唤之中，最后的那一次……发生了什么呢？
　　其实，艾丝王妃也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下意识的还有所疑惑和防备吧……
　　迪莉雅在再度好奇和疑惑的同时，到是有了一个以后要去吉利的占卜师塔看看的目标——或许，自己是被召唤过来的？如果所谓的空间魔法真那么厉害的话，其实也有机会回去看看的吧？

　　常见的浓雾升起、遮掩了星月之光，射入的银白光辉也由此再度黯淡下来。
　　在看似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迪莉雅确认弟弟今日的情况良好，并未和往常一样受到满月的影响，这才安心、确定的开口道。
　　“父王和奥尼都太忙了，除了他们，我们只有彼此的……我不会忘记这些，也不会把小弟你排到后面去的。所以放心吧，即使以后又有了弟弟，他们都有母亲和母族的保护，和我们关系也不大的。”
　　“可能是因为我的能力，有着些亲和力吧，所以艾丝王妃对我更好一些。但是你更可爱的啊，要不丽娜夫人她们怎么都对你爱不释手、经常抱着的嘛！”

　　迪莉雅先宽慰着弟弟，而后肯定的说道：“没有人能让所有的人喜欢，我们只需要在乎我们在意的。艾丝阿姨对我好，我也会对她们好的。其他的、之后的一切，就看未来吧，谁能真正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今天艾丝阿姨还是先看望的你啊，不过可能你是王子，她也要避嫌吧。毕竟王子和公主的养育、对待、教育等等各方面，都是不同的。女孩子可以宠一宠，男孩子可是要培养得独立自主些。”
　　“所以不要想太多了！嗯，今天小弟你的表现就很不错的！没有被吓着，也没有哭闹……哈，否则估计你的那位丽娜夫人会继续念叨个不停，说不定还要告状、找我的麻烦。”

　　“……那我不要她了。”原本是默默的听着，迪欧这时候突然插了一句，选择也很直接。
　　“呃，别别别！我只是夸张的说说而已啦！丽娜夫人对你很好，我还比较能放心的。”迪莉雅听得有些头大，却没想到谁的无心一言，会决定了谁的生死。
　　“哦，所以你能放心的出去玩，顺便接触自然，做什么修炼吧。”平静之中，似乎始终带着些许做弟弟的不满和嫉妒。
　　“哪有……没看见我把玉蛇还留下来照顾你嘛，每次回来收获得多、输送的也多一些啊！”当姐姐有些遗憾和心虚的用事实说话和自我辩护着，“你之前也听到了，要是身体好了些，我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你一起出去的。”

　　“哼，那条小蛇要得更多，还喜欢抢。别人看不见，它闹出的莫名其妙的状况比我多得多……我可不稀罕出去，我不喜欢……”
　　发现弟弟的心情到还算平静，秘石中的玉蛇却有了蠢蠢欲动、自我辩护的迹象，迪莉雅翻翻白眼，拉回话题道。
　　“呃，话题绕远了。反正你的体重增加了点、力气也大些了……这一年多来，丽娜夫人也不容易，要继续好好配合，乖乖别闹啊！”

　　“我可什么都没做。最多是偶尔不舒服、突然发作，难以控制……那条笨小蛇，输送能力太差太慢，她们会手忙脚乱、惊慌一阵……不过再多的麻烦，我看她们都很乐意的样子。”
　　“……辛苦了，乖孩子。要是玉蛇不听话，下次回来一定要和我说，我一定多多教育它！呃，难怪丽娜夫人的头发都白了几根，我在外面还听说，有时候她还精神憔悴，老是做做噩梦——希望她真的只是和丈夫吵架，不会又是那些老伎俩。我会叮嘱玉蛇留心的，你自己也要注意点。”
　　“哦……”
　　姐弟间的心灵对话是秘密。然而这一天，有更多人之间的对话，只是看似或暂时如同秘密，知道的人却不知凡几。

　　譬如，看不惯格兰王国近来的国策和做为，已经决定离群索居的德惠白魔法师，在白日里还是奉召探视了艾丝王妃。
　　确认王妃怀有了小王子并宽慰和叮嘱了一番，又对国王进行单独汇报后，德惠白魔法师也开始担心诅咒和黑暗的伤害，由此私下给王妃建言，请求准许他赶往吉利王国请来占卜师塔的塔长，以便更好的预知未来，想出最为妥当的办法保护小王子，或者干脆给王子换一个身份，找一个替身。

　　对于王妃在拒绝的同时所提到了，她相信国王会保护小王子之类的说法，已觉得小王子并不简单，不过有待确认其对未来的影响，德惠没有立刻做出反驳和确认，只是表达了对于神秘诅咒、黑暗势力、保护的人力有限，以及公主王子们都太小了之类的担忧。
　　而后在终于得到了王妃的首肯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将情况转告给了米鲁威骑士长，专门做了叮嘱和安排，迅速离开了令他越来越感觉难受、因浓雾笼罩而使得未来愈加扑朔迷离的格兰王国。

　　不过也就在德惠白魔法师为了确认和了解更多关于未来的秘密、黑暗的来历，而踏上了前往吉利王国的旅途的同时，艾丝王妃怀孕的消息在当天却已经不胫而走，并迅速传到了黑血谷众人，及至古娜王妃的耳中。
　　白昼也无法阻止阴谋和黑暗，由此这又引来了黑血谷众人和古娜王妃的一番谋划和商议……

　　至于国王和奥尼占卜师到是如往日一般，一直仍在单独商议着什么。虽然夜色已晚，但对此习以为常的众人到是没怎么想过他们会谈论国事之外的事情。
　　不过至少艾丝王妃的信任没有落空，也还是有些人料中了，这两位的确也提到了三王子的事情和保护的措施，甚至还推测到了德惠白魔法师，以及吉利王国的王室和占卜师们，可能会有的反应。

　　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正妃所属的王子的出生，往往意外着继承权的变化、权势范围的改变，还有诸多选择……
　　这一两年，还在小范围内、近距离的战争给格兰王国带来了属于征服者的繁荣，却也给更多地方带去了灾难和破坏。
　　然而做为既得利益者，逐渐繁荣起来的格兰王国，收获颇多的格兰人，显然是绝不愿意回到以往一穷二白的地步。
　　由此不论暗中有什么谋划、行为、阴谋诡计，至少在明面上，格兰王国与黑血谷、吉利王国的联姻、共同进退等协议，都不可能被改变，而再有矛盾，贵族、骑士、法师们也都不容许这些被破坏……

　　因此在这一夜，在格兰王国的夜之城，在这被愈加厚重的、日渐常见的浓雾笼罩了两年多的地方。
　　被遮掩的星月之光，黯淡的银白月辉、似乎漫无边际的黑暗，还有凋零而不复见的真王之花“北之星冠”，还有新的王子和年幼的王族们……一切的迹象都令或有远虑、或有近忧的人们有着和迪莉雅截然不同的感受。

　　立场不同、原因不同、了解的多少有所区别，迪莉雅能单纯的因为弟弟今日的情况良好，不再怪异的受到满月的影响而安心。
　　但大多数人，或是因为确定了艾丝王妃怀孕而有所忌惮，或是因为预知到她怀有的将是王子而心情复杂，或是因为阴暗、诅咒能量、黑暗等势力的增强而担忧，或是因为未来展露了些许面容而有所不安……

　　于是接下来的大半年，又是一番暗潮涌动。
　　即使迪莉雅与艾丝王妃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白天外出的安全比较有保障，却还是或多或少的又旁观到了不少的腥风血雨。

　　或是为钱财，或是被威胁，或是有野心和其他目的，一名名的低级侍女们、厨房的仆从们不时的被押送离开、从窗下走过……鲜活的生命很快消失在城堡之中，被吞没得无影无踪。
　　连已经有了一定感情，可能因近来的氛围而愈加憔悴了几分的丽娜夫人……迪莉雅没想到居然会在自己某次回来后，才发现她已经被冠以谋害王子的名义当即处死了——而那一次在求证弟弟之后，却发现只是草木皆兵的乌龙，不过是因为弟弟的那次发作显得特别严重、相当危险，而需要找一个替罪羊、杀鸡给猴看一般。

　　人命居然变得如此低贱、轻易便会被碾碎，几座城堡构成的王国，形势也如此的严峻……
　　诸多影响之下，迪莉雅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麻木了，甚至都能无视那些经常在王室庭院、花丛中都能看见的诸多骑士、法师，自顾自的躲起来睡自己的大觉了。
　　不过即便如此，她到没想到，这样都能听到一场令人相当震惊的谈话。

　　这一天，迷迷糊糊之中，迪莉雅听到了艾丝王妃和德惠白魔法师，以及占卜师塔塔长的对话，终于知道了吉利人在被动防守的同时所做出的决定，却又是好一阵怔愣。
　　“你是说……孩子出生之后，必需马上把他送走？”那是艾丝王妃带着疑惑的质问。
　　“如果把王子留在格兰的话，他一定会被谋害的。”德惠白魔法师说得很是肯定。
　　但是艾丝王妃也很坚定的拒绝道：“陛下会保护他的！”

　　气氛似乎一时有些僵持，但显然是知道艾丝王妃的弱点，占卜师塔的塔长缓缓开了口。
　　“您大概不知道，王子在出生之后，将成为三位魔剑骑士中的一员，肩负有打倒格兰的命运。”带着岁月和历史所赋予的沧桑，以及窥探未来所肩负的重担，塔长的声音有着无奈和些许沉重感，“王妃陛下，我所预见的幻象很肯定的认定，王子在出生后，会被授予亚迪斯王国的魔剑，成为阳剑骑士的。”

　　“……为了保护这个孩子，非得把他送走？”一直很相信着塔长的话，但是艾丝王妃语气中的不舍十分的明显，使得迪莉雅有些觉得德惠和塔长是在强人所难了。
　　但是她没有冒冒失失的从花丛中爬起来，也没有打算跑过去的意思。
　　静静听着风中传来的信息，倾听着花草树木的叹息，自知年龄还太小、说话没什么分量，也不想暴露自己的思想让人觉得异常，迪莉雅只是继续在沉默的观望着。

　　听到德惠魔法师提出，他已经找到了替换的婴儿。
　　听到艾丝王妃质问着孩子的来历，感同身受的担心着那位母亲。
　　听到塔长强调着孩子不是用不法手段抢夺过来的，而是一名母亲刚刚去世的孤儿，是一个注定无法长命的孩子……

　　迪莉雅突然想到了古希腊神话中，俄狄甫斯杀父娶母的预言。
　　因为神谕提到自己会死在儿子的手中，身为国王的父亲派人杀掉孩子弃尸荒野，仆人却不忍心而阳奉阴违……阴差阳错之下，一步步滑入了所谓命运的陷阱，最终神谕成真。
　　如果当时放在身边养大，对孩子好，让孩子知道一切，会不会便不会发生？
　　如果真要下手，亲手确认了死亡，不留一丝空隙，会不会也不会发生？

　　想到自己也曾经缠着塔长，好奇的想询问自己的命运，而那位长胡子的塔长即使被自己揪痛了，也只是苦笑着摇头，说看不清自己的未来。
　　再扯一扯他的宝贵长胡子，他也只是报喜不报忧的，确定着拥有祝福的自己会是幸福的。偶尔，他到是会有些同情和怜惜的看着他的胡子和旁边的侍从，告诉自己要是安安稳稳的待在城堡里面，别到处乱跑、害人忙着寻找，只要能老老实实的当一名合格的公主，一定会一生无忧……
　　但是在询问弟弟的命运时，他却是神色微微变化着，严肃了几分却还是摇头，说被自己挡住了，暂时还看不见……

　　其实，这个世界的预言没那么神奇和准确吧？也有些唬人的吧？
　　所谓的预言如同陷阱，越想打破、抗拒和违背，反而越容易实现……而单纯的遵守，其实也说不定会发生些什么。
　　一直这么认为着，迪莉雅带着疑惑，却还是决定将所谓的命运和预言抛在脑后，走自己的路、做出自己的选择，即便自己未来可能会被这些未知事物所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