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伐》兰芷兮

26、新闻学（三）

　　事实上，大学的食堂都大同小异。

　　对于在读的学生来说，这里是每个月末穷困时期的救济站；对于毕业多年的人来说，这里有着属于青春时期的味道；而对于没有读过大学的人来说，这里的一切都充满着新颖与好奇。

　　两人进入三食堂后，卫翊像个好奇宝宝似的东瞅西看，陈时深则站在原地，打量这个毫无熟悉感可言的地方。

　　三食堂经过多次的翻修，完全没有了记忆中的模样，学校为了提高出餐速度，将人工备餐全换成了智能机器人备餐，只有少量的几家特色美食，还留着人工在做。

　　陈时深跟着卫翊在食堂转悠了一圈，直至走到一个面店窗口前，他叫住卫翊说：“我们吃这个吧！”

　　卫翊停下脚步，仔细观察了这个窗口一会儿。里面是对中年夫妻在忙碌，女人负责煮好面，男人负责调味出餐，配合得十分融洽。

　　可惜，卫翊不太喜欢面食。

　　就在他想和陈时深说要不再逛会时，听见陈时深先他一步开口说：“我以前下课了经常来这里吃，他们家味道很不错，就是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那个味了。”

　　卫翊将到嘴边的话收回，佯装无所谓的模样答：“哦，那就吃这个吧！”

　　两人点好餐，陈时深付的款。之后卫翊在窗口前等待出餐，陈时深则去占位置。

　　这个时间段正是学生们用餐的高峰期，偌大的三食堂内座无虚席，人声鼎沸。陈时深在人海里穿梭了好一会，最终抢到一对刚吃完的小情侣的位置。

　　在等待期间，他把桌子整理收拾了一下，过了差不多十来分钟的样子，卫翊用餐盘端着两碗面走到他对面坐下。

　　卫翊将只漂浮着葱花的清汤面推到陈时深跟前说：“你不喜欢姜蒜香菜，我就只加了葱，没问题吧？”

　　陈时深拿筷子的手一顿，随即笑然：“没问题，谢谢。”

　　卫翊没在说话，两个人吃起各自碗中的面。

　　许是在战队待久了的缘故，卫翊吃东西很快，在陈时深碗里的面还剩三分之二时，卫翊的碗直接见了底。

　　陈时深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你吃这么快，不怕伤胃吗？”

　　卫翊拿起手边的纸巾，边擦着嘴边答：“没事，我习惯这样了，我的胃肯定也习惯了。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

　　人都这样说了，陈时深也不好继续说什么，便默默垂下头继续吃面。

　　陈时深的家教很好，吃任何东西时都不急不缓，十分优雅，这让坐在他对面的卫翊不禁看得入迷。

　　大抵是对面人的目光过于强烈，陈时深吃了两口觉得很是别扭，就抬起了头，撞上卫翊那来不及闪躲的视线。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陈时深下意识抬手摸自己的脸。

　　“没有。”卫翊假装镇定地挪开视线，还用之前的话题来欲盖弥彰问：“这面的味道和你上学的时候是一样吗？”

　　陈时深舀了勺汤放入自己嘴里：“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那个味，挺让人怀念的。”

　　“哦！”卫翊就这样看着他又吃了一会儿，在陈时深的碗快见底的时候，他突然出声问：“你大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嗯？”陈时深将最后一筷子面放在勺子中，“还能怎么样，和大部分的学生一样，上课，下课，备考，祈祷期末不挂科。”

　　“你还会担心挂科？”

　　“怎么不会，我也只是一位成绩稍微好点的普通大学生，我挂科了，还是一样的要补考。”

　　说完他将那一勺子面放入嘴中咽下，接着伸手去抽纸巾插嘴。卫翊见状，抢先一步抽出纸递给他：“这样啊！那你大学谈过女朋友吗？”

　　陈时深接纸的手一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卫翊最近问的几个问题太过私人化，总想用这种随意的模样来试探他。

　　为什么要试探他呢？

　　陈时深带着疑惑看了卫翊半晌，直到卫翊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打算开口说“不想说就算了”时，陈时深很自然地从他手里抽出纸答：“忙，我大学忙死了，各种考证，社团活动，哪有时间去谈恋爱。”

　　卫翊没注意他的用词，但他在陈时深的回答里松了口气，还故作不感兴趣的姿态应和：“哦！我想也是。”

　　陈时深笑了笑，拿纸巾擦干净嘴，然后站起身说：“好了，我们回去吧！”

　　“不，”卫翊直言拒绝，“我没读过大学，对这里很好奇，你带我逛逛。”

　　“不要。”

　　然而十分钟后，陈时深被迫带着卫翊逛起校园。

　　午后的校园人不多，大多学生都在寝室午休，只有少数的学生在校园里游荡，或是在篮球场上恣意。

　　两人在新闻学院四处晃荡了一下，卫翊在陈时深的介绍里勾勒出他的大学时光，不知不觉中，两人就晃到了新闻学院的荣誉墙前。

　　“这就是系主任说的那面荣誉墙，你可以看一下，上面很多人都是如今新闻圈中举足轻重的大佬，你以后遇到了，可以用这个话题来拉近关系。”

　　“那这上面有你的名字吗？”卫翊侧目看着他问。

　　陈时深莞尔一笑，没有回答，卫翊只好自己找。上面的名字很多，也如陈时深所说的那样，很多名字连他这个新闻圈的萌新都听过，全是名声赫赫的大佬。

　　不过卫翊对这些人没兴趣，他在心里默默念着“陈时深”三个字，对着上面的名字一个个看下来，终于在第四行的第五个位置上找到了他想看见的三个字。

　　在看清陈时深名字的那一瞬间，卫翊心中感到无比自豪，比他自己拿到荣耀时都自豪，他甚至想拉着来来往往的路人说：

　　看，这个叫陈时深的人是我的老师，他很好，也很优秀，是我认为这个世界上最棒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他隐隐约约感知到，有关陈时深的一切，在他这里都很特殊。

　　“有这么开心吗？”陈时深看着卫翊抑制不住地笑容问。

　　“有啊！”卫翊回头看着他说：“陈老师，你真棒。”

　　柔和的暖阳，灿烂的笑容，毫不吝啬地夸赞，让陈时深在这一刻失了神。

　　他想起某个与此相同的午后，乔源露着同样的笑容对他说：“小时，你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人了。”

　　相似的面孔说着类似的话，真的太容易让人生出错觉。

　　“陈老师，怎么不说话了？”卫翊见陈时深久久不出声，目光也有些征愣，便追问着说：“你是被我的夸得语无伦次了吗？”

　　如此自恋的语气，是不可能从乔源嘴里说出来的。陈时深回过神，顺着卫翊的话接：“是啊，能得卫少爷的一次称赞可太不容易了。”

　　“那你可要好好珍惜。”

　　陈时深轻笑一声：“好了，别贫了，你逛也逛了，我们回去吧！”

　　卫翊不满道：“我们只逛了新闻学院，我想逛逛整个星洲大学，走吧，陈老师。”

　　卫翊没等陈时深同意，就拉着他继续逛起校园，而这一逛，直接逛到了傍晚。卫翊又拽着人到学校附近吃了顿晚饭，才把人送回家。

　　车开到小区门口，陈时深正准备下车时，卫翊不给开锁地问：“楼号？”

　　陈时深想拉开车门的手一顿，下意识拒绝道：“不用，我自己走进去吧！”

　　“怎么？”卫翊扭头看向他：“陈老师是怕我知道了你的楼号，以后会堵在你家楼下骚扰你不成？”

　　“没……”

　　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叹口气答：“五栋。”

　　智能道闸杆放行，卫翊将车开进去。这个小区的绿化和规划都做得很不错，没一会卫翊就把车开到了陈时深的楼下。

　　陈时深下车后，从车窗外探进头说：“今天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们明天公司见。”

　　说完他转身往楼里走去，他刚走两步，身后的卫翊大喊一声他的名字：“陈时深。”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卫翊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喊他的名字。陈时深脚步微顿，回头看着他问：“怎么了？”

　　其实卫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喊他，但是喊都喊了，他不可能一句话都不说。

　　于是他在陈时深的注视下，说了一声：“晚安。”

　　陈时深失笑道：“你也是，晚安。”

　　卫翊觉得自己这样实在太蠢了，等陈时深和他说完，再次转过身走进大楼后，他一脚油门下去，急忙开车离开这个地方。

　　*

　　在经历了看似两天，实则一天的“小长假”后，陈时深于一个雾蒙蒙的早上重返工作岗位。

　　琳达看见他，立即露出欣喜的笑容打招呼：“深哥，早上好哇，休息得还愉快嘛！”

　　陈时深想起这两天的种种，说句心底话，他真不太愉快。

　　但他还是笑着说：“挺不错的。”

　　“那就好，深哥，加油工作哦！”

　　每天被这么个元气少女喊加油，陈时深因早起的那些不爽都消散几分。

　　走到工位前，卫翊还是如往常一样趴在他桌上补觉。不过今天他听到陈时深的脚步声后，顿时抬起头对陈时深说：“来了。”

　　“嗯，你怎么每天看上去都那么困？”

　　“闲的。”

　　他想起自己昨晚的疯魔行为，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然。他昨晚闲来无事，把陈时深从入行起做的每一条新闻都看了，等他看完，醒过神时，已经凌晨四点了。

　　见他不愿好好回答，陈时深也懒得继续深问。他把手中的咖啡放在桌上，卫翊以为陈时深是给他的，便毫不客气地拿起来往嘴里倒。

　　“谢了。”

　　“欸……”

　　陈时深都来不及阻止，一杯咖啡就全进了卫翊的肚子。卫翊放下空杯看着他问：“怎么了？”

　　“没……”诶！

　　陈时深在心底默默叹口气，他本来是想说，这杯咖啡他已经喝过一口了，让卫翊不要喝。哪知这人动作那么快，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

　　为了避免惹少爷不开心，陈时深决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当作从未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