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歧路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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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黑夜。
冬月看着手机屏幕，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蓝光在黑暗中微弱地闪烁，通讯录里新记下的联系方式，备注是“赤井秀一”的名字。
号码自然是新号码。但手机……似乎还是旧的。应该是从前他还在卧底时用的那个。上面有轻微的划痕。以他目前的身份和状态，完全没有必要再继续使用。
……恋旧的男人。
也许是因为手机里存着故人的信息，不愿意舍弃吧。
之所以能意会到这个细节，是因为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在一处安全屋内，上锁的抽屉里，存放着她从前的旧手机。最后一条来自恋人的短信是让她不要为他报仇。
冬月闭上眼睛，收敛起跑偏的思绪，在脑中反复考虑这几日收集到的情报。
自从发现茱蒂出现在帝丹中学后，她就一直在盯着FBI的动向。
茱蒂特意选择成为小兰他们班组的英语老师，并且似乎和小兰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贝尔摩德潜入帝丹，假扮新出医生。
前几日的一场公交车爆/炸/案。江户川柯南和他的几个同学都在车上。
赤井秀一最近疑似在跟踪调查江户川柯南。
有几个FBI探员在监视毛利侦探事务所。
江户川柯南真实身份是工藤新一，小兰的幼驯染，目前寄居在毛利家，就读帝丹小学。
这几件事情串联在一起，怎么想都非同寻常。一定是有什么她尚未注意到，或者忽视了的细节。
贝尔摩德之所以没有回美国，特意留在米花町潜伏进学校里，最直接的推测就是与雪莉有关。
……看来贝尔摩德是发现了雪莉的踪迹。
也许赤井秀一是知道些什么，为了抓捕贝尔摩德以及保护雪莉，所以才会来到米花町调查。
那么他之所以会去跟踪调查江户川柯南……
轻敲桌面的手指停顿下来。冬月睁开眼睛。
——因为江户川柯南知道雪莉的下落。
小侦探吃下了雪莉研究出来的变小药，那么与雪莉认识也不奇怪。
再往下推，也许雪莉就在他身边也说不定。
她本不想让那孩子卷入危险，但现在看来，他已经身在局中了。
可惜她从来没见过雪莉，并不知道雪莉的长相。但赤井秀一和贝尔摩德肯定是见过雪莉的。
FBI探员们太警觉，远远地观察是很难有所收获的，也无法掌握他们之后的动向。可如果正面和他们接触，很有可能会被贝尔摩德发现。如果贝尔摩德怀疑她的身份有问题，抓到她的把柄，那么事情就会变得很糟糕。
因此她才会想到乔装改扮去接近赤井秀一。
至于为什么用那样的方式……
自然是故意的。
冬月也没指望能装多久，以那个男人的观察推理能力，迟早会发现她的身份。她只是想在被他彻底识破之前，仗着目前的假身份给他找点麻烦而已。
她也说不清自己对赤井秀一到底是什么心态，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去迁怒。但事实上，昨天撞坏他一辆车，她整个人心情都愉快了不少。
她点开编辑短信的页面。
「有空出去喝一杯吗？」
发送消息，按下手机黑屏键。光源熄灭，房间恢复一片黑暗。
过不久，屏幕重新亮起。
…………
冬月顶着月岛由纪的装扮，推开了酒吧的门。
她提前了五分钟，但赤井秀一比她更早。
他独自坐在吧台边。还是一身黑色的长风衣。蜷曲的黑色刘海下是冷白的肤色，眉峰低垂，眼眶深邃，面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朦胧。
她脚步轻盈地走到他身旁坐下。裙摆因为动作而泛起轻微的褶皱。
“赤井先生来得真早啊。”
见到她，他没有开口打招呼，只是简单点了一下头。
——比起波本那种擅长社交的男人，赤井秀一显得更为孤僻。若是打个比方的话，虽然两者都是犬科生物，但一个是“狗”，一个是“狼”，而且还是那种沉默寡言、我行我素的“孤狼”。孤狼因为远离群体，孤军作战，会比一般的狼更具攻击性，体格也更强壮。
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她清澈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流露出几分柔软明媚的风情。
这样的女人无疑是非常吸引男性的，但若是将这样的神态与风情和广濑冬月联系在一起……赤井秀一心中有些微妙起来。
或许只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因此无法想象。
他已经点好了两瓶酒，并把倒好的酒杯放在她面前。
“谢谢。”
她抬手接过酒杯。
下一秒，当她的目光落在旁边的酒瓶上时，手停顿在半空，徒然握紧了杯身。
他看到她睫毛轻颤，眼瞳就像是一层脆弱透明的玻璃，底下是翻涌的海浪。而她眉心微蹙，指尖发白，表情也像是在忍受疼痛一般，克制不住难过和恼怒的情绪。
他余光看向酒瓶上的英文字母，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酒名——波本威士忌和苏格兰威士忌。
他给她点的是波本，给自己点的是苏格兰。
透明的酒液在杯中晃动，被头顶的灯光映照得潋滟。
“我以为赤井先生这样的人，会喝更烈一点的酒呢。”
她眯起眼睛微笑，将一瞬泄露的动摇尽数收敛。只是这句话的语气，还是听得出有那么点咬牙和嘲讽的意味。
——虽然目前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月岛由纪就是广濑冬月，但似乎已经可以下定论了。
赤井神色沉静，看不出喜怒。握着酒杯的手指间夹着燃到一半的香烟。细长弯绕的烟气缓缓升起，弥漫在空气中。
“我以为你会更中意波本酒一些。”他说。
“这么想的依据是？”
“大概就觉得你是这样的人吧。”顿了顿，他问道，“还是说，你更想要我面前的这一杯呢？”
“……”
意味深长的话语让她内心波澜起伏。沉默片刻，她目光有些虚化，凝视着他烟头明灭的火星，“赤井先生对酒的研究还真是深入。”
“比起酒的品质差别，我更会分辨酒的真伪。”后半句他的声音愈加低沉，“比如——我眼前这杯苏格兰威士忌的度数，就稍微低了一点。”
她手指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扣紧了酒杯。
烈酒被冰块冻得冰凉，空气中的水珠附着在杯壁上，她的掌心也因此沾上了湿意。
“可惜我的面前只有这一杯，别无选择。”她低声说道。
闭了闭眼睛，她抬起手中的酒杯抿了一口。
波本酒辛辣的酒液顺着喉管滑下，张扬浓郁的味道，口腔里残留着带着苦味的甜。
女人柔软无奈的声音传到他耳畔。
她的话应该是在回答他那句——还是说，你更想要我面前的这一杯呢？
别无选择吗……
赤井吸了口烟，灰白的烟气自唇边吐出，弥漫在潮湿的空气里。
朦胧的烟雾中，眼前的女人似乎剥离了温柔甜美的假面，显露出了假面之下的真实。隐忍，恨意，还有几分令人怜惜的悲伤和寂寥。
但烟雾散去，她的脸上依然是浅浅的微笑，仿佛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我这杯波本的度数好像正好。”她望着手中的酒杯感叹道，“明明是同一家店，但是质量却参差不齐呢。”
说完，她转过头，目光重新与他对视上。
“赤井先生平时也喜欢喝苏格兰威士忌吗？”
“如你所见，我对威士忌情有独钟——尤其看到这样的两杯酒放在一起，总让我会想起一些往事。”
她缓缓眨动了一下眼睫，双眸中流转过盈盈的光。
“……我很乐意倾听。”
“那不是适合在这个气氛下讲的往事。”他说，“下次再见面，换个环境再告诉你吧。”
“是吗？我一定会满心期待——”
她注视着他，“期待你给我讲述一个，我想听到的故事。”
…………
夜幕降临，空旷的码头寂静无人。
两辆车，一黑一白正停在路中央。
满月把清冷的光辉洒落在空气中，夜晚的寒意开始浓重起来。
集装箱之间的缝隙，视线的死角。
一片漆黑中，有人影微动。
冬月将身体藏在阴影中，举着已经上膛的枪，瞄准着车辆的方向。
两个小时前，她是跟着几个FBI探员来到这里的。
虽然赤井秀一那家伙并没有直接告诉她任何具体信息，但那天酒吧约会临走之前，她装作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问起下次再见面是什么时候，他只回答这一天会很忙。——状似回绝邀约，实则透露重要情报。因此这一天从早上开始，她就在密切注意FBI的动向。
FBI们似乎是接到了茱蒂的指令来这里埋伏，但不久前又被贝尔摩德骗走了。
不仅如此，贝尔摩德还叫来了组织的狙击手卡尔瓦多斯，让他埋伏在集装箱顶上。
躲在暗处的冬月目睹了这一切，心知接下来一定会有重要的场合，于是就安静地待在这里等候。
月光下，摘下新出医生面具的贝尔摩德打伤了茱蒂，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但下一刻，她的枪却被从车内飞出的足球踢飞了。
天衣无缝的计划到此为止。柯南走下车，在狙击手的视线死角处摘下了茶色的假发和面具，抬起手腕，麻醉针对准了贝尔摩德。
冬月旁观着这一切，松开了按在扳机处的手指。
——但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的出现打破了对峙的氛围。
真正的茶色短发女孩从车上走下，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灰原哀奔跑向柯南，虽然她的眼中依然充满恐惧，但更多的是想要保护他人、面对命运，和独自承担死亡的勇敢。
“欢迎回来，雪莉。”贝尔摩德笑着说道，并对着女孩举起了枪。
雪莉……
原来这个女孩就是雪莉。
一瞬间，从前忽略掉的所有细节全都重新在脑海中汇聚，串联起来。
原来雪莉自己也吃下了变小药，因此才能成功逃离组织。
眼前闪过明美的脸，冬月的手指重新按在扳机上，瞄准了贝尔摩德，微微收紧力道。
就在她即将扣下之时，车子的后备箱突然打开，从中跳出一个黑色长发的少女。少女不顾生命危险，冒着枪林弹雨一把护住了雪莉。
小兰……
冬月心里一跳，手指颤了颤，一口气提到胸口。
但贝尔摩德似乎有什么顾虑，并没有伤害小兰的意思，只是在对着地面乱射，以此恐吓小兰。
不仅如此，为了不让小兰受到伤害，贝尔摩德甚至向卡尔瓦多斯怒吼了一句，开枪击中卡尔瓦多斯身边的栏杆阻止其向小兰射击。
冬月犹豫起来，不确定要不要继续对贝尔摩德开枪。
正在这时，集装箱上方不远处传来轻微的痛呼声，淹没在枪声里。
她警觉地抬起头望过去。
拜敏锐的听觉所赐，在枪声乱响的片刻，她能够注意到卡尔瓦多斯埋伏的地方传来动静。
满月的清冷月光照不到的夜色最深处，男人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
尽管甚至看不清完整的轮廓，但她还是认了出来。
栏杆边的高处，黑色的风衣外套被夜风拂起，额前碎发下是一双带着冰冷杀气的锐利绿瞳。
下一刻，像是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视线，这双眼瞳望了过来，与她对视上了。
赤井秀一。
对视的一秒里，冬月似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笑意。
缴械完卡尔瓦多斯后，他转过身，悄无声息地重新隐没进黑夜中。
冬月立刻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目光回到满月下的马路。
意料之中，贝尔摩德被突然出现的赤井秀一打伤了。但在紧要关头，贝尔摩德抓住了柯南当人质，驾车逃离了现场。FBI们追了上去。
有那家伙追上去，柯南应该不会有事。而且贝尔摩德……也不知道究竟出于什么原因，似乎也没有要伤害柯南的意思。
见雪莉无事，冬月脚步无声地撤离了码头。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歧路 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