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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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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在“六眼”诞世之前,母亲曾是五条家现存的最强咒术师。
曾是的意思,就是早已不是。
最强的选项下面,皆是凡人。
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母亲,手置于我右肩,按住我的长发,盖住我的“胎记”。
她温柔而坚定,谦逊又尊敬的对着“六眼”称呼:“少爷。”
这样的恭敬,不知是对六眼,还是特地给我看。
廊檐上的雪化成水,滴落下来。六眼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蓝色夏季浴衣,或许是因为在修行,也或者因为任性,所以要反其道而行。
与母亲对视之时,那位一向倨傲的小少爷,带着几分不情愿开了口。
“师父。”他说着,别扭的将脸转向了一边。
“家主让你去见他。”母亲这样说。
去见家主的不止五条悟一个人,母亲也带了我同去,说是家主的命令。
虽说是五条家高高在上的家主,五条悟的父母性格却都很温和。
五条悟的母亲身材纤瘦,皮肤白皙面容柔美,她问了我很多问题,母亲替我一一答复,我不明就里的一头雾水,在场却无人解答。
六眼也并不理我,他坐在家主的身旁,在专心的玩着一个魔方。
并不是在努力的将颜色排列整齐,而是将魔方立在手指尖,转的像陀螺一样的快。
我满眼都是那个转的飞快的魔方,那东西就像是有催眠的效果,正在我眼皮发沉,昏昏欲睡之时,我听到五条的母亲说:“那就明天让这孩子过来吧。”
坐在我身边的母亲俯下身子,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到她回了句:“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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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家的宅邸之外,有一条长长的路,路的两旁种满了已逾百年的参天古树。
路的尽头是一条石台阶,顺着台阶下来,就是一连排的五层建筑。
这些建筑里住着的,都是替五条家服务的人。
有管家,有秘书,也有律师,还有随叫随到的家庭医生。
这些人无怨无悔的撑起五条家偌大的家业,使其屹立不倒。
我的家也是这其中的一员。
那天回去之后,母亲开始静静的替我收拾衣服,父亲也坐在旁边沉默不语。
我却浑然不觉的趴在暖桌上用水笔画着一副画,那是一个七彩的魔方。
我很仔细的涂满小格子,每一个小格子都搭配着不同的颜色。
画完以后,我给父母看,母亲没有像往常一样夸奖我,而是摸了摸我的头。
“阿凪,记住妈妈的话。”那天夜里,她久违的抱着我一起入睡,在我耳边轻声的叮嘱。
“做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
我伴着这句话沉沉睡去,梦里全是银色的雪。
次日,母亲送我去了五条家,从此我成了无数人羡慕的五条家养女。
那时我还小,不懂得这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五条家为什么会选择我这个连咒力都没有的人。
直到很久以后,久到我都快忘记了父母的样子时,有一天我在一本汉书上,读到了一个词——“质子”。
这时困扰自己多年的问题,才终于得到解答。
然而年少的我并不懂,那时的我,只是懵懂之中,觉得可以离六眼近一点也不错。
甚至,有些雀跃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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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进五条家之后,我成了六眼的恶作剧对象。
时不时的我总会在自己房间的书桌上,矮几上发现他恶作剧的产物,有时候是蜘蛛,有时是蛇蜕掉的皮。
蜘蛛被我用玻璃罐子养了起来,送给了喜欢这个的女仆姐姐。
蛇皮被我送去给了汉方师傅,至于做什么用途,那我就不知道了。
六眼甚感无趣,他又开始换了新的恶作剧方式。
时不时的从天花板上倒立下来,挡住我的路,还扮着鬼脸。大多数时候,我都假装视而不见。
但是有次他真的吓到了我,不过我还是强忍着加速的心跳,表现得若无其事走过黑影笼罩得长廊。
“喂。”六眼叫住我。
他用手指着自己的左边:“你真的什么都看不到?”
我看着他身边虚无的空气,摇头。
冷不防的,六眼突然凑近,他靠的那么近,我连他的每一根睫毛都能清楚的看到。
“真的吗?”
“真的。”我这么回答。
然后我听到,六眼发出失望的啧声,那之后,他就很少再对我做什么恶作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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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五条家的时候,我时不时的能见到母亲。
她不但是五条悟的师父,也是他的护卫之一,所以出现在本家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只是即便如此频繁的遇见,我也只能远远的和母亲打招呼,有时甚至来不及打招呼,就看她匆匆而去。
咒术师,真的很辛苦啊,我心想。那些我看不见的东西,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消失呢。
那些东西,如果消失了的话,很多事情都会改变吧。
我也许可以回到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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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的痛苦在于,他们没有天才的能力,却不得不面对世间的极恶。
五条悟即便是在天才辈出的五条家,也是百年来最强的存在。
他的出生,改变了世界的平衡,也让咒术界的普通术师们疲于奔命。
每天都有术师死去,每天都有新的咒灵产生。
原本就岌岌可危如立危墙之下的的咒术界,如今更是如履薄冰濒临崩溃。
于是五条悟六岁生日的前夜,半个咒术界的人都选择了站在墙的另一边,这其中,也包含了半个五条家族的人。
那个夜里,我被匆忙的脚步声和噪杂的打斗声吵醒,揉着惺忪的眼睛拉开了房门。
五条悟赤着脚站在木廊上,一半的身体隐藏在黑暗里。
他还穿着睡衣,是蓝色条纹的睡衣,他的一只手就那么垂在身边,从手指间低落的液体,落在木地板上,在这夜里格外的清楚。
“少爷?”
我叫他的时候,他似乎浑然不觉。于是我又走近了几步,轻轻的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satoru?”
他听到我叫他,如同突然从梦中被惊醒。
“别过来。”第一次,他的声音沙哑颤抖,像是在哭。
“别过来!”第二次,他的声音生硬冰冷,夹带着冰霜剑雨划破十二月冬夜的空气,逼得我退回自己的房间。
轻轻关上门,我独自站立在黑暗中,和外面走廊里站着的五条悟,只隔了一层薄薄的门板。
但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与五条悟便是咫尺天涯了。
倒在五条悟脚下的是我的父母,出身禅院家的父亲,双眼无神的望向天花板,早已死去多时,倒在父亲身上的是出身五条分家的,曾本誉为最强天才的母亲,她的胸前在不断的涌出鲜血。
夜那么深,走廊那么昏暗,我却清楚看到了,五条悟的手从母亲胸膛抽出,带着血,一滴滴的流下,落在地板上,在这冬夜里发出滴答滴答的,清脆的声响。
在“六眼”诞世之前,母亲曾是五条家现存的最强咒术师。
曾是的意思,就是早已不是。
最强的选项下面,皆是凡人。
而凡人的反抗,在最强面前,如同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