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记事》紫湖映月

10、第 10 章

　　晶悦彩妆新品发布会的晚上，穆雪荞独自一人在家收拾行李，把发布会的邀请函给施琪代去，她十分放心，八面玲珑的施琪会懂得与人打交道，而她自己去了，估计顶多也就是看看热闹。
　　下午，杨弦托助理送来了去上海的机票，时间就在第二天上午，看来他等这天已经等了很久，迫不及待地订了最早的航班。
　　其实她没有必要带很多东西，她将事情的始末解释清楚后，马上就可以回武汉，剩下的时间是他们两个人的，她任务完成后就可以退出他们的生活了。
　　想到这里，她把旅行箱内的东西又重新整理了一下。
　　晚上八点半，穆雪荞才接到杨弦的短信：“发布会刚刚结束，你吃饭了吗？”
　　“没有。”她回复，她没有忘记，今天晚上，他们约了一起吃饭。
　　“看来你真的等着我的正常食品啊。”他在短信里打趣，“等我一下，马上到你楼下接你。”
　　穆雪荞微微笑，没作回复。不知道他与钟晴晴和好以后，他们还有没有机会再一起吃他推荐的正常食品？穆雪荞皱眉，奇怪，为什么她有一点伤感？
　　令穆雪荞没有想到的是，她和杨弦约好的晚餐居然多了一个人。当朱雅媛在车内对她说晚上好时，她足足愣了十秒才反应过来。
　　“穆小姐，你好像对我的出现很意外？”
　　“是有一点。”穆雪荞如实回答。朱雅媛身上那条黑色亮片鱼尾裙晚装是她亲自设计，不过此刻看上去有点刺眼。
　　没有注意到穆雪荞的不悦，杨弦解释道：“发布会结束后雅媛约我一起吃饭，刚好我们都没吃，干脆大家一起，也热闹些，要不要我打电话再多叫几个朋友？”
　　“不必了。”穆雪荞和朱雅媛难得有默契地同时开口。
　　“朱小姐也这么晚没有吃饭啊？”在车内坐稳后，穆雪荞淡淡地问。
　　“平时不会这么晚，不过今天在发布会上，我觉得杨弦的讲解特别棒，让我现场根本不会想到去取用冷餐，直到发布会结束后我才觉得自己有点饿了。哦，你不在现场，你不会知道。”朱雅媛最后一句话略有挑衅。
　　“对了，”杨弦插话，“雪荞，我又送邀请函的，你怎么没来？”
　　“我要整理一下东西，就让施琪去了。”
　　“是不是穆小姐平时收到类似的邀请函太多了，所有自动过滤掉你认为不太重要的聚会？”朱雅媛满脸带笑，可穆雪荞却分明听出她话里有刺。
　　“如果觉得晶悦的新品发布会不重要，我不会赶天赶地地去做那件晚装。”穆雪荞不欲与朱雅媛莫名其妙地斗嘴，她这话是讲给杨弦听的。
　　而杨弦也听了进去，连声道谢，并称穆雪荞的设计在会上大受好评。
　　车在一家叫作徐记的酒楼前泊了下来。推门而入时，正巧经理也在，看见杨弦便热情招呼：“杨先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你了，还以为你嫌我们店小，不光顾了。”显然，杨弦是这里的常客。
　　“怎么会，前段时间太忙。”杨弦客气后说，“我的位子留着在吧？”
　　“当然。”经理笑着，“早上你打电话来说可能来吃饭，我就一直让他们把靠窗那桌留了下来。”
　　“多谢了。”
　　三人在早已订好的位子上落座后，杨弦习惯性地看向窗外，穆雪荞发现他特别喜欢凝视阑珊的城市，于是也随他一道看向夜空。
　　剩下朱雅媛有点莫名其妙，感觉自己的存在似乎多余。
　　已过了吃饭的点，店里的人并不多，点的菜一会儿就上好了，三个人吃饭，各有各的心事，居然一句话也没有说的。
　　中途杨弦接了个电话，是公司打来的，似乎有要紧事，杨弦忙道歉，退到一边接电话去了，餐桌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朱雅媛看穆雪荞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先行放了筷子，用纸巾擦了一下唇角，才缓缓开口：“听说穆小姐明天要与杨弦一起去上海？”
　　穆雪荞微微皱眉，她的行踪有必要跟朱雅媛汇报吗？她抬头看朱雅媛正好整以暇地等待她回答，似乎她问得理所当然。不知为何，心中有点不快，张口问了句：“谁跟你说的？”
　　朱雅媛脸色一白，她没有料到穆雪荞会反问，在她的印象里，穆雪荞一向温和有礼，逞嘴上功夫不是她的强项。但毕竟朱雅媛是历练过的人，不会为这一点意外而难倒，她不紧不慢地说：“我和钟晴晴是大学同学，至今没断联系，想知道她的近况，杨弦自然是问我，他有什么打算，他自然也会告诉我。”
　　“你直接说杨弦告诉你的不就可以了吗？”何必拐弯抹角。
　　朱雅媛心下不悦，但仍面不改色地问：“你真的打算去？”
　　“当然，机票买好了，酒店也订好了，怎么可以不去。”
　　“去了你觉得对他们两人改善关系有用吗？”朱雅媛语速平缓，语毕，直直看向穆雪荞，眼影上的银色闪粉发出清冷的光。
　　穆雪荞亦直直看向她：“这是他们的事，我只做好我的本分，一切因我而起，我平复他们的误会便成，至于他们以后会如何，不需要我过问。”末了，轻声补充，“我想，也不需要朱小姐操心。”
　　朱雅媛脸上有点挂不住，故意忽略掉最后一句话，她追问：“你说一切因你而起是什么意思？”在她的印象中，五年前，没有人提出穆雪荞的名字。
　　穆雪荞只是冷然地看着她，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笑：“朱小姐刚刚不是自称与他二人熟识，他们都对你知无不言吗？为何连这个都不知道？看来他们也并不是那么信任你呀。”
　　表面努力维持的优雅再也撑不住了，朱雅媛声调转硬：“穆小姐，你对我似乎有敌意。”
　　穆雪荞端起桌上的柠檬水轻抿一口，淡然地说：“雪纱工作室承蒙朱小姐多次光顾，我怎么会对你有敌意？只是我奇怪，既然朱小姐是杨弦和钟晴晴的好朋友，理所当然会希望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为什么，朱小姐的一字一句都让我觉得你并不想让我去上海，并不想他们和好？”
　　“什么？”朱雅媛脸色发白，有种秘密被揭穿的紧张感，“我怎么可能不希望他们和好？穆小姐，话不可以乱说的。”
　　“你敢不敢问心无愧地说你是真心想他们好？”穆雪荞语出逼人。
　　“我……”
　　正在朱雅媛不知道说什么，急切想为自己找辩词时，杨弦回到了位子上：“我接电话时看你们聊个没完，是什么事让你们谈得这么开心？”
　　两个人都想晕倒，他哪知眼睛看他们聊得很开心？
　　之后的晚餐又恢复到之前的静谧无声，经过刚才那一幕，穆雪荞和朱雅媛更加觉得彼此无话可说，而杨弦则纳闷，他不在，两人说得挺好的，他一来，大家反倒沉默了，难道说的是她们女人之间所谓的秘密？
　　晚餐结束后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这餐饭吃得太难受了。
　　由于朱雅媛家离得近，杨弦便先送她回去，然后再送穆雪荞。
　　时间已经有点晚，街面上行人不多，夜风的声音听得很清楚，更显出夜的寂静。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杨弦打破沉默。
　　“嗯。”她应声，并不欲多言。
　　“明天要早起，今天回去记得好好休息。”这显然是没话找话。
　　“好。”她简单答一个字，明显不配合。
　　“雪荞，”杨弦看着前方，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你是不是不开心？”
　　她淡笑，目光与他的排成平行线：“我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杨弦惊异地侧头看她一眼，这是女人赌气时的话，可是她为什么生气？他哪里得罪了她？杨弦回忆了她们今晚见面的全过程，始终没觉得哪里不对，只好赔笑道：“如果是我无意说了些冒犯的话，你大人大量，不要计较。”
　　“无故说什么对不起？”她歪头坏笑，故意逗他，“莫非担心我一气之下，明天不跟你去上海？”
　　杨弦脸色一凛：“不行，你必须去！”说完有些后悔，他似乎太粗鲁了，连忙又低声叹道，“对不起。”他侧过头，看见她脸上分明有委屈的神情，急忙又说，“真的对不起。”
　　穆雪荞侧过脸，避开他的目光：“算了，我本来也是说笑的。”
　　杨弦心下责怪自己太冒失，又不知如何去安慰穆雪荞。以前他偶尔也会惹晴晴生气，可是他总不能用哄晴晴那一套去哄穆雪荞吧？
　　穆雪荞打开车窗，呼吸了几口清冷的空气，才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她发现杨弦真的是太爱钟晴晴，爱到连一个玩笑也开不起，她也发现十几日的憋闷是因为她好像对身边这个人有一些动心，可内心又清楚，他们不会有什么结果。
　　欲求不满，所以才会浮躁？才会不由自主地耍小脾气？
　　穆雪荞闭上双眼，任风吹得头脑发冷，她淡然地，几乎是不带任何期望地问：“杨弦，和钟晴晴和好后，你会不会忘了我啊？”
　　“忘了你？”杨弦失笑，“怕是想忘也忘不掉，你那一个插曲可是搅得我一片混乱。”糟糕，是不是又说错话了？杨弦有咬舌的冲动。
　　穆雪荞并未在意，只是微笑着：“你只会记得那个插曲？”
　　“开玩笑的。其实你有时候很可爱，很直爽，你帮晶悦帮我做的事，我都不会忘，再说，和晴晴重新在一起也不代表会跟你断了往来，我怎么会把你忘了呢？”
　　“嗯，那你说了就要做到。”她轻声讨要承诺，因为她知道，上海一行结束后，她会主动与杨弦断了往来，嫉妒是不好的情绪，今晚她已经失了分寸。
　　“好。”他点头答应，转头见她还闭着眼，便伸手推了一下，“别睡着了，当心真的感冒。”
　　“没事，不会病的。”穆雪荞不动。她不能睁开眼，怕一睁开会溢出眼中的伤感以及那莫名其妙的就要夺眶的眼泪。